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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朱輕    


  他是惡魔,瘋狂到極致的惡魔!可是她想要逃離他的身邊,卻沒有辦法。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可是人的想像力卻更是無窮,而想像中的畫面,尤其恐怖而真實。

  每天晚上她都被惡夢糾纏,夢裡面全是紅、是噴濺而出的溫熱的鮮血,血淋淋地全灑在她的身上!皮膚感覺到那種熱熱的驚悚,四周都是哀求、哭泣的聲音,一聲聲求救著。

  她想要上前,卻發現手被鉗住,怎麼都掙不開!轉身一看,卻是他……沈尉遲,站在她的身後,望著前方的人間煉獄,他爾雅朝她一笑,「很精彩,嗯?」

  從夢裡驚醒,全身都是汗,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般,床單都濕透了,她喘息著,眼睛裡滿滿的淚水;轉頭,卻發現那個夢裡的男人就躺在她的身旁,正睜著如墨玉般的眼眸,安靜地望著她,唇邊勾著一抹疼惜的笑。

  「作惡夢了,嗯?」

  那語氣、音調與夢裡的一模一樣!冷汗不斷地從她皮膚底層滲出來,她喘著,渾身發軼;從來沒有想過,在他的身邊,她可以害怕到這般地步。

  但他沒有放過她,「睡不著?那就做點別的吧。」

  溫柔的語調、溫柔的吻,還有那徐徐撫揉的手掌……他的身體她很熟悉,他的溫度她閉著眼睛就可以感覺得到;就像是落入蛛網的昆蟲,越掙扎只會黏得越緊,逃不開被吞噬的命運!

  在他的懷裡,她從來都沒有贏過,每次意志都會輸給慾望。

  可身體是靠近的,心卻越來越遠。

  yu/望在竄動中受到誘惑,她卻越是恨著自己那麼不爭氣、那麼無用,明明是抗拒的,卻還是被他挑起、勾起!他抱著她的溫柔讓她淚如泉湧,為什麼這麼溫柔、卻又那般殘忍?她接受不了,實在是接受不了……她哭了,生平第一次哭得那麼慘,哭得喘不過氣來,卻是求他放過她吧!再這樣下去她會瘋的,真的會瘋的。

  他望著她的眼睛,表情平靜,整整平靜了五分鐘;室內一片沉默,她甚至感覺到自己聽到擱在床邊的那兩隻手錶走針的滴答聲,但事實上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望著她,安靜又認真,看著她哭泣、看她求他、看她讓他放過她,然後,他像是瘋了一樣,吻著她、撫著她,將她捲入一場癲狂的性愛之中……

  她從未感受那種強勢的、絕對的yu/望,他將她逼到極致卻怎麼都不肯滿足她,哪怕她丟臉地哀求他,他都無動於衷,一遍一遍地逼她,要她承諾永遠不離開他、也永遠不放開他的手。

  在那樣的情況下,她屈服了。

  可是她的心卻越來越難過,她無法面對自己的懦弱與無能,一天一天消沉下去;她變得不快樂,臉上再也看不到原來的那種燦爛笑容,她發現自己好像對生活失去了樂趣。

  以前的葉心栩,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很充實,覺得自己很有目標;可是現在的她,不知道自己這一天天過下去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就是為了在他的身邊,看他滿手的血腥、看他殺掉一波又一波送上門的人?

  他讓她充分認識到黑道的本來面目,卻也奪走了她的快樂。

  第4章(2)

  看她一天比一天意志消沉,他彷彿無所覺般,還是待她很溫柔,對她淺淺而笑;可是他越笑、她心越冷,心越冷、她就越無力……她的日子過得渾渾噩噩,失去了活力,時間怎麼過,對她而言,根本就沒有了意義。

  她以為他也不在意她這樣的狀態,因為沈尉遲的世界,誰都走不進去!

  但在她寒假來臨的第一天,他卻帶著她坐上豪華的私人飛機,來到了法國。

  他沒有帶她去奢侈之都巴黎,也沒有帶她去星光閃耀的里昂,卻帶她來到了這阿爾卑斯山腳下最古老的小城,Annecy,這裡有著最清澈的湖水、最濃綠的山林、最美麗的景致,還有最淒婉的驚世愛情故事。

  盧梭曾經深深地感歎:「我的心靈是Annecy的流水蕩滌至淨,正好懺悔。」

  可是那麼純淨的水卻洗不掉沈尉遲的黑暗,這麼美麗的小城卻抹不掉她心裡的哀傷。

  心有淒,則美景全無,

  她在他的身邊感到窒息,這座巨大如城堡一樣的房子,是他財富與實力的象徵,卻也是囚禁她的牢籠;牢籠再古典、再壯觀又如何?不過從台灣換到法國而已。

  在這陌生的國度、陌生的語言裡,她似乎被他困住,永遠也逃不開。

  生平第一個沒有在父母身邊的農曆新年,她與他共度。

  沒有曾經的無盡甜蜜,只有餘下滿滿的苦澀。

  沈尉遲是個很傳統的人,即便是已入法藉,在法國生活多年,他還是陪著她過農曆新年;豐盛的晚餐,上菜後管家和傭人都退了下去,偌大的餐廳只有他們兩個,光滑的原木餐桌上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中式美食,那全都是她最愛吃的菜,他很瞭解她!這份細心與體貼,到現在還是讓她的心墜墜地疼著。

  他很溫柔、很認真地為她布菜,細膩的魚肉他會先挑掉刺,鮮美的蝦子他會為她剝殼,一舉一動都照顧到她的需求,他的溫柔讓她想要落淚。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看起來這麼溫柔的男人,本質裡卻走個惡魔?

  如果一直不讓她發現他最真實的一面,該多好?可惜還是不行,人不可能閉著眼睛過一輩子,尤其是她!

  她不想接受他的那種溫柔與體貼,但通過無數次很平和的教訓之後,她很清楚地瞭解到,反抗他是無效的,她只能認命地吃。

  晚餐過後,在熊熊燃燒的壁爐前,他摟著她,遞給她一個紅包,輕聲地說:「心心,新年快樂,這是你的壓歲年。」那鮮艷的紅在他白皙的指間,分外妖嬈。

  她的反應是立刻的,一把拍開,「我不要!」

  她討厭紅色,再也不會接近紅色!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疼她、寵她的尉遲哥哥,不再是那個為她寫報告、幫她吹發的尉遲哥哥,也不再是陪她到處去吃美食、陪她四處遊玩的尉遲哥哥!他看似乾淨的手掌裡染的是無數條人命,他是惡魔,他是她不能夠再接受的。

  她的拒絕沒讓他生氣,他還是溫柔地嘴角含著笑,可她知道,他並不是無害的!到了法國,進入他的領域之後,她才明白,原來之前她看到的他,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

  在台灣,他只是純粹去尋找多年前失散的妹妹,沒有任何黑道事務上的牽扯,就算殺人,也只是因為有人妄想要殺掉他;可到了法國就不一樣,他的領地在這裡,他的權力也在這裡,他去哪裡都會帶著她,作任何交易也都會要她跟著!他將自己敞開,將真正的「沈尉遲」完整地敞開來、給她看,卻也讓她更恨他!

  很久以前,她天天都會纏著他,要他告訴她,這麼多年他究竟去了哪裡?在做什麼?每次他都會淺笑輕聲說:「會有那天。」

  那時的她都認為他只是在敷衍她、安撫她。

  直到他帶著她去南部見她的父母時,在媽媽的詢問下,她才知道,原來沈叔叔跟沈阿姨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經過世了,他只是淡淡地表示是因為車禍。

  可能是因為當時他的表情太淡,也可能是因為當時他的神情太平靜,平靜得讓一向大咧咧的媽媽都感覺到什麼,而沒有再追問下去。

  一個人對親人的過世表現得那麼淡然,如果不是因為他寡情,那就是因為那道傷太深而他不願觸及!

  他很明顯不會是前者,因為他們都知道沈家三口的感情有多麼好,也清楚沈叔叔跟沈阿姨有多麼愛這個兒子;他的名字,就是父母姓氏的組合,因為沈叔叔總說「他是他們愛的結晶」,就算當時她太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對沈家父母的愛卻印象很深刻。

  那麼深愛著他的父母,他不可能說忘就忘,不願提及,肯定是傷痛未癒;所以從那以後,她沒再問他當年的任何事情!她想,她只要認識現在的尉遲哥哥就好,過去的一切,就讓它過去吧,但誰又能想到,就連現在的他,她都感到是陌生的。

  他把她帶到法國來,讓她去充分認識到沈尉遲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從來都不會說一字半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親眼看到。

  她看到溫潤依舊、平和依舊的那個沈尉遲,在處事時的冷厲與無情!看到了他所有的手不對他的敬意與忠誠;看到了他的對手對他的恐懼與防備;哪怕,他是笑著的。

  地盤事務的處理,與別的家族的利益談判,某些人、或者說幾千條人命的生死予奪,驚駭的槍械交易,那些隨時可以讓無數人喪生的器械,就那樣簡單而輕鬆地在她面前交易,為某個國家運輸先進的武器。

  還有無數無數的事情,每天都不斷地紛湧而來!他是忙的,也是殘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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