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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朱輕 「他們讓我失去你,你覺得我會原諒?」 他成功了!他讓她恨自己,恨自己自不量力,恨自己禍及無辜。眼淚,就那樣流出來,一滴一滴砸落在乾淨的地板上,她恨死自己,恨死他了! 伸手,一下一下重重地捶著他的胸膛,討厭他把她逼到了絕境,恨他故意給她一絲的希望,然後迅速地破滅,「不要牽扯別人,否則……我永遠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他望著她,溫柔平和,像是看著鬧脾氣的孩子一樣滿臉地縱容,「心心,你學壞了。」她知道拿自己來威脅他了。 「我是認真的。」抬頭,望著他,眼睛與臉頰都是濕漉漉的,但神情無比堅定,她在賭,或者,該說她有幾分篤定,他會不捨她。 「用你自己來換?」 她沉默了半晌,然後咬牙點頭。 他的眼神變了,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狠厲與冰冷,唇邊的笑卻勾了起來,「真好,原來我的心心可以為別的人這樣犧牲自己,你可讓我,心情大好。」 這樣的沈尉遲,她從未見過,她嚇到了。 他突然眼睛微閉,摟住她俐落地轉身,一聲微響過後,一個身影從不遠處柱子後面摔了出來。然後,像是點燃了引線一般,場面再度混亂起來。 好多的人,像潮水一樣從四面八方湧出來,子彈就像是下雨一樣疾射而來,這裡一片平坦,沒有任何障礙物,沒有可以躲的地方。他抱著她以一種詭異的靈活姿勢閃過那些致命的攻擊。 她生平第一次,看到這麼完美的一場戰爭,也生平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殺人可以這麼有美感。她一直以為於竟、韓子諾他們的身乎已經是頂尖,卻才發現,跟沈尉遲相比,他們還是差得太遠。 他的動作很優雅,天生的優雅,哪怕抱著她,他也絲毫不受影響。握槍的手堅定無比,而他的槍法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就是連瞄準都不必,每一粒子彈都精準地擊中對方,而且,都是正中眉心。 這是一場殘酷的殺戮,這也是一場絕倫的演出。美麗得讓人歎息,血腥得讓人心驚。那麼多的生命,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全部都躺了下來,因為他們自不量力想要殺掉一個他們不可能殺得了的男人;而他,摟著她站在夜風裡,右手垂著槍口朝下。動極之後的靜,一種別樣的靜。 又一次毫無預警地直面鮮血,她怔住了。剛剛,差一點死掉的就是他們兩個。在那樣的情形之下,不是他們死,就是她與他。一切都可以在一秒鐘開始,也可以在下一秒結束。 這樣的世界,永遠充滿著生與死的較量,命懸一線。 這樣的世界,她覺得可怕。 第8章(1) 葉心栩抬頭望著那個依舊溫和的男子,殺了那麼多人,他為何還可以擁有這麼乾淨純粹的氣質?突然,遠處一抹流光微閃,她直覺地抱住他轉身,沈尉遲是怎樣的人,怎麼可能會讓自己的女孩去擋子彈?他抬臂,直接擋住那粒子彈,扣住她的腰往後推,順勢抬臂指間扣動,裝了滅音器的手槍只發出微悶的響聲,那藏在遠處的殺手,被俐落地幹掉了。 驚魂未定,她扶著他的手臂慢慢地喘息。剛剛的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她沒有絲毫地猶豫。手扶在他的腕間,一滴兩滴無數滴溫熱而鮮紅的血液滴落到她的掌心,葉心栩那一瞬間感覺到腦中一片空白,從未有過的恐懼抓住了她,「你受傷了。」 「只是手臂。」 她深呼吸,逼自己冷靜下來,輕輕地抬起他的手臂,細細查看,果真如他所說,沒有傷到其他地方,只是手臂。 可是,她還是哭了起來,「你明明可以閃掉的,為什麼要硬擋那一槍?你不是沈尉遲嗎?你不是很厲害的嗎?怎麼會那麼笨。」 「這樣,你就會內疚,就會離不開。」他微笑著,承認。 她傻住了,他受傷了,那就意味著此時的他,可能並不一定會是她的對手。只要她肯賭的話! 望了一眼那處傷口,只是傷手臂而已,不會致命,不太嚴重。他有一流的條件可以照顧好自己,他會完好無事的……而她,只有這一個機會,唯一的機會。咬牙,鬆開手直起身子就往前跑,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從他的眼前消失,趁他的手下還沒有趕到前,她就消失。 還沒有來得及邁開步伐,他反應非常迅速地伸手拉住了她,很用力,很執著,「別走,心心。」 因為用力,鮮血一股股地湧出來順著皮膚一路往下,淌到他握住她的掌間,黏膩而溫熱,她倒抽了口冷氣,「沈尉遲,放開我吧,就當我求你。」 「絕無可能。」 「你這樣留我在身邊,我會恨你的。」 「那就恨。」 她到這一刻才發現,原來他是愛她的,那麼深那麼沉,就算他從來都沒有說過喜歡,從來沒有說過愛。但他對她的執著,已經很清楚了。再痛再傷,還是不要放開她。他可以自己受傷,卻不會讓她幫他擋子彈。 他重視她,勝過重視自己!為什麼會這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心情下領悟到他的感情?這世上的事情總是會如此諷刺可笑嗎? 他的血流得那麼快那麼急,把她的掌心都染紅了,那種溫度,把她的心逼得慌亂不已,如果要走,她只要用力地掐住他的傷口,他就算再不甘願,也只能放開她。 可是,她會那麼做嗎?她抖起來,非常劇烈地顫抖起來;然後,眼淚再度崩潰,「沈尉遲,全世界的人我最討厭的就是你,最討厭你。」她從來都不哭的,可是在他面前,她卻變得很愛哭。 伸手,去按他傷口附近的穴道,想要為他止血,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抬手狠狠地擦掉。「你那群號稱無所不能的手下呢?為什麼會一點蹤影都沒有?」 「是呀,原來他們並不是無所不能。」他的唇邊浮起笑,輕聲贊同她,神色如常,好像受傷流血並沒有影響到他。 她只有一隻手,按了好幾次才找準穴道,周圍很安靜,除了風聲再無其他。這世上就是有這麼荒謬的事情,這裡剛剛發生了槍戰,為什麼會沒有一個人出來查看?原來有錢真的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只有你想不到,而沒有做不到。 遠處傳來的車聲打破了這種安靜,她拾眸,終於還是來了嗎?他最忠心的下屬們。 一群訓練有素的男子在韓子諾的帶領下快速地趕到他們的身邊。很好,她徹底地失去了離開的最後機會,都是因為,她還是會不捨,還是狠不下心來。 右手被緊緊地握著,緊得發疼。他一直握著她,怎麼都不放開。 葉心栩,你就這樣認命,永遠都逃不開了嗎? 回去之後的事情似乎變得很簡單,順理成章。他的私人醫生早已經在家裡待命,檢查之後報告,子彈沒有穿透出去,還留在上臂肌肉裡面,需要用手術把它挖出來。 於是現場處理。他沒有讓她離開,換了一隻手握住她,她只能站在那裡,目睹了手術的全過程。這不是電影裡面的虛假鏡頭,不是書本裡面描述的字句,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房間裡瀰漫著一股血腥味,混合著酒精的氣息,她聞著聞著,腿突然虛軟起來。看到他的傷口,被撐開翻找,激流出來的鮮血,她心裡好難受,那種滋味被狠狠地堵在心口,疼痛難忍。明明傷是在他的身上,為什麼她會覺得比他更痛? 任何的手術過程都是殘忍和血腥的,當那粒子彈「叮」一聲落在托盤裡時,她覺得背後的冷汗浸得她心都是涼的。她快要支撐不下去了,快要暈過去…… 那名醫生技巧很稔熟地用止血的紗布為他包紮,沈尉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醫生會意地退開。 「你來。」他鬆開她的手,輕聲說道。 「我?」她吃驚地望著他,「我根本就不會。」 「為你受的傷,你有責任處理好。」 「有醫生……」 「心心,我在等著。」 這個人肯定是故意的,她偷偷地嘀咕著腹黑,算計之類的,他故意要她印象深刻,故意要她伸手去碰、去摸、去感受。定到他的身旁,抬手卻發現自己的手心全是乾涸的血液,一旁的護衛端來一盆乾淨的水,她迅速地洗乾淨,再消毒,深吸了口氣,走到他的身旁拿起那卷包紮到一半的紗布。腦海裡不斷回憶以前上跆拳道課時,老師說的意外受傷之後的包紮要領。 葉心栩很快地冷靜下來,雖然動作有點笨拙,但她做得還算可圈可點。醫生站在一旁看得直點頭。 沈尉還則是一直看著她,將她的每一個動作都看得分外仔細。她小心翼翼地繞著圈,偶爾抬眸看他一眼,生怕碰疼了他,卻吃不住他的緊盯而快速地移開視線。他們之間很安靜,但氣氛卻很奇怪地透著親暱,好像自成一個小小的世界,這個世界裡面只有他們,再容不下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