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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湛露    


  他的問題讓她一震,小聲說:「殿下說過不會過問我的私隱……」

  「就是說你畫春宮圖,的確是因為有心結了?」他勾著唇角一笑,「你不說也無所謂,我可以猜出一些。是不是華思宏臨終時把他那顆傳家寶印給了你,但是族裡其他人卻不同意?」

  華如意震驚地瞪著他,雖然沒有說出口,但眼神已經表明了她對他竟然看穿真相的驚詫。

  皇甫瑄微笑著說道:「華思宏在我面前曾提起過你,總是很驕傲地說,他有個女兒,畫功日後定不在他之下,他百年之後把華府交到她手中,必能不負所托,光耀門楣。」

  「他……他真的這麼說過?」華如意眨了一下眼,淚水在不知不覺中充盈眼眶。

  「難道他沒有和你講過?」

  「他……一直讓我叫他師父……除了畫,他很少和我說別的事情。」

  「這個華思宏,就是喜歡端一個臭架子。」皇甫瑄哼笑道:「不過作父親的都是這樣,我父皇也是這個脾氣。」

  「皇上他……」華如意小心翼翼地問:「我見他好像經常在朝上對你疾言厲色……」

  「他是皇上,我是皇子,而且還是太子。他若是表現得太過器重或溺愛,對整個國家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他見她的表情還是一片茫然,便繼續解釋道:「如果他表現得過分溺愛我,我必然會恃寵而驕;若是他太過器重我,殿前臣子難免會有貳心,君臣亂序,沒了章法。只有對我嚴苛些,才能以嚴治國,賞罰分明,所以他的苦心,我是明白的。」

  華如意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一直以為……」

  「以為什麼?」他笑道:「以為我很委屈?」

  「那我那幅畫……就畫錯了。」她慚愧地說。

  「沒有錯。只是那樣的我不應該被別人看到,所以,我要把那幅畫好好珍藏起來。」他微笑著肯定道。過了一陣,他又問道:「你今天是在哪裡遇到三弟的?」

  「在騎鶴殿。」

  「他當時在做什麼?」

  「和惠貴妃說話。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惠貴妃看上去挺可憐的,大概三皇子正在安撫她吧。」

  「你去騎鶴殿做什麼?」

  「我想給魏妃的畫像背後加一些梔子花,但是此時梔子花都謝了,聽青柳說騎鶴殿有一幅畫上有梔子花,便想借來看看。沒想到去了之後,三皇子說那幅畫已不在了。」

  「還好你沒有借到,否則他一定會懷疑你借畫的真正目的。」皇甫瑄想了想,「你要找的那幅畫,好像也是素山道人畫的。」

  「真的?」

  「我不能很肯定,不過魏妃在世時最寶貝兩幅畫。一幅你上次已經看到了。另一幅自她去世後就不見了。畫上畫的正是一簇簇開得爛漫的梔子花。」皇甫瑄歎道:「也許因為魏妃曾被人說成是梔子花神轉世吧。其實她住在長生殿的時候,就一直很喜歡騎鶴殿,雖然是冷宮應該忌諱,她卻常去那裡走動。她曾說若是自己有一天離開人世,希望就死在騎鶴殿裡,沒想到……一語成讖了。」

  「我看三皇子當時的表情也很是傷感,他這麼多年都沒有說起他娘親嗎?也許他記得當年的事,只是不肯和人坦露心聲。這樣壓抑地活著,並不好。」

  皇甫瑄見她如此關切的樣子,不禁又笑道:「你還是少給別人操心吧,怎麼好端端的說你的事情,竟繞到我身上來了?我剛才猜你的事情看來是猜中了。你那位伯父我看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趨炎附勢,嫌貧愛富,早晚我會替你出一口氣。」

  「那又何必呢,」華如意趕快說道:「就算父親真的傳位給我,我也並非堪當大任之人啊。」

  「能否堪當大任,總要做了才知道。你現在連做的機會都沒有,又怎麼知道你就不行?」

  「我……」她張口結舌,想要反駁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他用筷子夾起一個肉丸塞到她口中,「行啦,知道你餓著,也不必把嘴巴張得這麼大,快點陪我吃完,外面還有很多人等著找我處理公務。有什麼話,晚上在枕邊再和我說。」

  她驚訝道:「殿下晚上還要去我那裡?」

  「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想我去找你?」

  「可是……我聽說殿下有不少姬妾……」

  皇甫瑄把眼一瞪,將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再囉唆,我便收了你的畫具!」

  她趕快低下頭,幾乎快把整張臉都埋到飯碗裡去了。

  難道她問的不對嗎?他就是有許多女人,而她不想讓自己顯得太招搖才苦心提醒他,難道他以為她就願意他睡到別的女人床上?

  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末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

  她真的很怕很怕那一天,但這便是宮裡女人的宿命吧?

  高高在上如皇后,受寵隆厚如魏妃,都難免有那樣的景象,更何況她這顆平凡的肉球了,唉——

  深夜,皇甫瑄走向藏書樓的時候,從暗影裡走出一個人,低聲說:「殿下,藏書樓四周都已安排好了人,若是有人企圖行刺,可當場拿下。」

  皇甫瑄應了一聲,問道:「白天有人值守嗎?」

  「任何時候都有人監視藏書樓的動向,華姑娘無論去了哪裡,都有人隨護左右。」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皇甫瑄漠然道,「倘若對方使暗器呢?」

  那人愣住,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你先走吧,祭天大典時就看你的了。父皇臨危之時授命於你,是因為他相信你的忠心,我希望你不要辜負他的信任。」

  「是,微臣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會誓死保護殿下的安全!」

  皇甫瑄點點頭,安靜地離開。

  藏書樓內,依稀可以聽到女孩子的笑聲,其中一人就是華如意。

  他已經可以一下子辨認出她的聲音了,但和別人不同的是,他最先記住的是她的長相,即使她那時候呆板沉默得像塊木頭,但那雙眼卻靈動得讓他見之難忘。

  只是和她在一起時,很少見她開懷大笑,她總是很小心謹慎地應對著,努力想將自己藏在某個角落似的。

  改天他應該告訴她,她的笑聲很好聽,他喜歡,希望能日日聽到。小雪球若是聽到他的讚美,會是怎樣的表情呢?羞澀?驚喜?還是淡淡一笑便罷了?

  她不會知道他有多珍視這個自天而降的如意寶貝,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

  雖然將地帶入宮裡、扯進這次風波可能稍有麻煩,但他會全力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這,才是他夜夜要守在她身邊的真正原因。

  第9章(1)

  祭天大典那天是難得的好天,風和日麗,冬日的暖陽初次彰顯它的力量,將出行的隊伍都映照得光鮮起來。

  皇甫貞站在宮門口伸了個懶腰,笑著對正走出宮門的皇甫瑄說道:「今日天氣不錯,看來老天爺很給大哥面子,這皇朝的未來就是大哥的了。」

  皇甫瑄皺眉看他,「此時不便說這種話,父皇還在,我只是代父皇暫攝朝政,你可別信口妄言折我的壽。」

  皇甫貞嘿嘿一笑,走向後面的馬車。

  皇甫瑄走向自己的馬車,守在馬車門口的一名侍衛躬身為他拉開車門。

  車內很是寬敞,但只有一人坐在那裡,便是華如意。

  她今天穿了宮女的衣服,還特意梳了宮女們才會梳的雲雀髻,在髮髻上插了一支小小的髮釵,垂著兩條銀色的流蘇,頗為悄麗。

  他還沒有開口,華如意便小聲說道:「剛才門口那個人好像是……」

  「是誰?」他坐到她身邊,漫不經心問道。

  「就是上次在騎鶴殿遇到的那個……張錦忠,和秋娥在一起的那個人。」

  「是嗎?」皇甫瑄依然不在意的響應,「也許吧,他本就是禁軍侍衛,自然有可能隨行左右。」

  「哦。」華如意又看看自己的衣著,笑道:「秋娥好不容易幫我找了一身我能穿的衣服,還幫我梳了這個頭,她人挺好的。」

  皇甫瑄瞥她一眼,「不用和我費心思替她說情,我本來也沒有為難她,說好了日後會放她出宮成親,自然就會放她。」

  華如意嫣然一笑,「我的心思就是瞞不過你。」

  皇甫瑄幽幽一笑。「想瞞我的人又豈止你一個。」

  「什麼?」

  華如意一時沒有聽明白,但皇甫瑄並未再多說什麼。

  這一路很平靜,街道早已淨空,華如意坐在馬車之中望著窗外,那些原本熟悉的街道,現在看來又像是有了幾分陌生。

  以往,她都是徒步穿行於大街小巷,不想今天卻坐在太子的御用馬車之中,高高在上地俯視著這一切。

  天上與地下,真的只是旦夕之間。

  路過含香樓時,她忽然發現含香樓的大門被貼了封條,不由得回頭驚問:「含香樓出事了?」

  他閉著眼,淡然道:「涉嫌窩藏逃犯,只是在清查而已。」

  「窩藏逃犯?」她不敢置信,想再問個究竟,無意中碰觸到他攤開的手掌,忽然發覺他的掌心竟都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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