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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蕾絲糖    


  但葉勳沒有立刻跟著主子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看著她和雲虹,欲言又止。

  他跟著王爺多年,明白王爺有多努力想找到她,那份情感如今卻因為失望和欺騙,而無法坦率表白。

  來這裡之前,他因看不下去王爺和白姑娘的關係變得如此糟糕,曾向王爺建議,是否由他告訴白姑娘過去他們見過面,以及王爺曾費很多心思和時間,在找尋她的下落,甚至連此次琴宴也是為她所辦,但王爺卻厲色吩咐,不准他洩漏半點口風。

  王爺說,如果不是白姑娘自己感覺到他的用心、主動想起他,那他寧願她不知道,否則只會讓他覺得難堪,畢竟他堂堂一個郡王,對一個女子這般好,而她卻一無所覺,還曾想騙他,這實在是太可笑……

  當時王爺糾結的表情,令他無法不放在心上。

  王爺從未如此惦記著一個人,甚至為她失控,可想而知,白姑娘對王爺來說有多重要,而從關了白姑娘繼母、繼妹一事可看出王爺不想讓她擺脫他的意圖,只是用威脅這種拙劣的方式來表達……

  雖然他不能說出王爺的秘密,但至少他能讓白姑娘別對王爺誤會太深。

  葉勳開口說道:「白姑娘,小的懇請您……別怕王爺。」

  白慕巧對葉勳如此認真地對她說這句話,不禁愣怔。

  連一旁的雲虹也沒想到態度囂張的他,竟然有如此低聲下氣的時候,驚奇地問道:「你在為你主子說話?」

  「當然。」他一臉主子的事情就是我的大事,忠誠得很的樣子,甚至神色還有幾分驕傲,看得出來他很崇拜易風行。

  雲虹不禁脫口說:「我以為你只會狐假虎威……」

  葉勳冷哼,意有所指地道:「維護王爺的尊嚴,對付一些沒大沒小的人,自然是小的該做的。」

  雲虹不服氣的嘟嘴反駁,「我才不是沒大沒小,我這是保護小姐!」

  看他們彼此都沒有敵意,只是純粹嘴上不服輸罷了,白慕巧失笑,「好了好了,你們也就別鬥嘴了。」

  葉勳多斜睨了雲虹一眼,轉頭看向白慕巧時又恢復尊敬,「那白姑娘可有將小的話聽進去了?」

  白慕巧感謝地微笑道:「謝謝你安撫我們。」

  發現她誤會,他正欲解釋,外頭傳來易風行叫喚他的聲音,他連忙扔下這句就開口。

  「不是安撫,王爺真的對您沒有惡意,請一定要相信這一點。」

  看著葉勳消失的身影,不知為何,白慕巧覺得可以相信他的話。

  雲虹也握著她的手,滿懷希望地說:「至少我們沒被判死罪,只要小姐能彈琴彈得讓王爺滿意,我們就可以離開王府了。」

  「嗯!」白慕巧表情輕鬆了不少,也深信著這個想法。

  然而,事情並沒有想像中的順利。

  接連七日,白慕巧連雅郡王的衣角都沒見著,但他讓廚房送來的膳食都十分講究,是她不曾吃過的山珍海味。,

  雲虹聽其它下人說過,王爺現下正忙著處理樂府的事,但若真有心,不會連聽一曲的時間都沒有,可見,王爺不怎麼認真想實踐和她的承諾。

  白慕巧覺得自己摸不清王爺的心思,她只能一方面煩惱著如何打破僵局,一方面勤練自己的琴藝,好能彈出讓雅郡王滿意的曲子。

  但一日夜晚,雲虹去廚房替她煎止痛藥,而她在房內撫琴時,有道倩影闖了進來。

  來人是比她年輕且有姿色的小姑娘,充滿了朝氣,一雙水靈的大眼好似會說話般,在她背後提著燈籠的婢女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

  「小姐,別跑了……雅郡王說過,在他府裡要照他的規矩來的,不能像平日毛毛躁躁,就算你是他表妹也不行……」婢女宓兒話沒說完,就噤聲了。

  因為她也跟她主子趙寧純一樣,撞見了白慕巧那張被毀容的臉。

  白慕巧一時也反應不過來,因為這間暖閣自從她住進來後,便不曾有其它人踏入。

  片刻,帶頭的趙寧純口直心快地說了一句讓她臉色刷白的話,「真醜。」

  這兩個字,簡潔卻直接戳到白慕巧的痛處。

  這個痛處,是她這幾年來,一直想平心靜氣淡化的。

  在出事前,她受到白府上下所有人的愛戴,親戚讚美的話語也總繞在她身上,她的琴藝和容貌征服了許多人,也不少名門公子探聽她的事,然而,在火燒樓閣那一日後,她從雲端墜落下來,再也無法爬起。

  左邊完好的臉,總會提醒她,她也曾有過無瑕麗容。

  如果只是單純被繼妹的妒意傷了心,或許可以用時光來淡忘,但是若是看得見的傷痕呢?那只會一次次凌遲著她的心,讓她無法忘卻。

  她以為毀容這麼久,心裡早已經接受這個事實,只是還是會自卑罷了,然而,第一次被人當面說丑,還用著異樣的眼光大刺刺地看著她右臉的疤痕,她才發現她根本沒接受,自己一直故作堅強的心,在這句話下,碎了。

  她……很醜……

  她自己內心明白,但跟被別人當面這麼說,感受總是不同的。

  這輩子,她都要被人這樣子看待嗎……為什麼她無法恢復往常,必須永遠和別人不同……

  注意到那對主僕還直勾勾地看著她的臉,白慕巧呼吸突然變得急促。

  不!不要再看著她了!

  她站起身,一手掩著疤痕,踉蹌地越過她們欲離開暖閣,無心計較擅闖暖閣的人其實是她們。

  趙寧純從小到大都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沒經歷過什麼磨難,旁人也總是迎合著她,她無法理解自己剛才說出口的話是多麼傷人,反而對白慕巧不理會她,起身就要離開的反應,覺得很無禮,她從沒被人這麼無視過。

  她抓住白慕巧的手,不讓她離開,「站住!」

  「放手!」白慕巧驚惶得像是被蛇咬了一樣,臉色蒼白,偏偏趙寧純的婢女也跟著靠近她,她手上的燈籠,透著白紙內的火光,掀起了她曾受困在大火裡的可怕回憶。

  她怕火,很怕很怕,就算入夜,也不願意點上燭火,只靠著微弱的月光視物。

  因為恐懼加上緊張,白慕巧和她們拉扯沒多久,竟然昏倒在地。

  趙寧純和宓兒兩人不禁錯愕,手足無措。

  在此同時,她們背後傳來盤碗落地碎裂的聲響,雲虹奔到白慕巧身旁扶起她,驚叫道:「你們對我家小姐做了什麼?!」

  白慕巧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

  數日來,她總是痛醒又睡著,天天除了服用湯藥,就是睡覺。

  為什麼傷疤會痛得如此難受,就像剛被燒傷那段日子一樣,這些年內從沒這麼嚴重過。

  睡著時雲虹也很難叫醒她,她一醒就會痛得臉色發白,說不出話,雲虹便會立刻去煎止痛藥給她喝。

  通常雲虹也會勸她吃點食物,雖然她沒什麼胃口,但在雲虹擔心的目光下,她總會勉強吃幾口,然後沐浴完就臥床沉沉睡去。

  身心總是覺得好累,有時候睜開眼,也不曉得是白天還是黑夜。

  聽雲虹說,擅闖暖閣的人,是來王府作客的雅郡王的表妹趙寧純,據說那日她和家人吵架了,所以來借住幾日。

  趙寧純有請婢女宓兒來轉達歉意,因為她病倒的事情,也讓趙寧純被雅郡王罵了一頓。

  既然對方道歉了,也沒什麼好計較的,她請雲虹回復,不必介懷。

  只是她的內心依然愁雲密佈,虛弱的身子也出不了房門。

  白慕巧看似在休養,卻更像是將自己困在房內,逃避著一切。

  這一日,睡夢中,彷彿聽到有人在房裡說話,但是她聽不清楚內容。

  不曉得是不是錯覺,好像有隻手輕柔撫過她右臉上的傷疤,帶著憐惜的味道,來回摩挲的指腹有些粗糙,不像是雲虹的手。

  然後,濕潤的感覺印上了她的傷疤,不像布巾,也不像手……卻讓她的心有些騷動。

  是誰……他每一分碰觸都帶給她陽光般的感覺,彷彿她的疤痕一點也不醜?

  當她再次睜開雙眼,朦朧之間,透過窗欞迤邐而入的曰光中,看見床側有抹身影坐著,身形好看,給她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但當她的視線漸漸清晰,對上他那雙悲痛的眼眸和修長的身形,覺得有些似曾相似,忽然腦中閃過一幅畫面——

  有人趴在河中央的大石上,大半身軀浸泡在水中,看起來半死不活,狼狽不堪。

  她拍打著他的臉頰要他清醒,他那極欲活下去半醒眼神,讓她拚命將他拖回岸邊。

  白慕巧脫口迷茫地問:「你是三年前河邊受傷的那位公子嗎……」

  她還沒意識到自己是在跟誰說話,那人一聽了她這句話,呼吸突地急促了起來,他的身影罩住她,兩手撐在她臉頰的兩側,俯下身,吻了她柔軟的唇。

  她錯愕得無法思考,對方的俊顏如此靠近而清晰,他的呼吸全撒在她臉上,嘴唇上的熱度是如此真實,那雙深潭似的眸底蕩漾著她看不懂的情感,讓她幾乎快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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