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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香彌    


  她不敢置信的瞅著他。「倘若她兒子真是冤枉的,咱們怎能見死不救?」

  「申冤的事歸大理寺管,可不歸為夫管。」

  「可大理寺那兩個衙役不僅不讓她申冤,還推倒了她。」

  季長歡語帶嘲弄,「她要狀告的可是陳國舅的兒子,衙役豈會放她進去,給裡頭的幾位大人添麻煩。」

  歐水湄先是一怔,隨即意會過來。「相公的意思是,嚴大人他們不想得罪陳國舅,所以才不讓她進去?」

  「若不是出自上頭的授意,你想,區區衙役有必要這般驅趕她嗎?」他不知道敬王夫婦是怎麼教養女兒的,她竟這般天真。

  「適才我看嚴大人為人處事公正廉明,他豈會因為顧慮陳國舅便不給她申冤的機會?定是外頭那兩個衙役擅作主張。」

  季長歡低笑出聲。「倘若娘子不是敬王之女,不是我季長歡之妻,只是尋常百姓,你瞧嚴大人斷案還會不會如此公正廉明。一般無權無勢的老百姓,想得到官員公正廉明的對待,可沒那麼容易。」他冷笑著再補上一句,「除非你使的錢夠多。」

  歐水湄還是無法相信。「若我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剛才嚴大人就會不問是非對錯,直接判我有罪?」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道:「娘子無須驚訝,人人皆有私心,趨炎附勢更是人之本性,為了個人利益,徇私枉法者比比皆是,差別只在於貪的多或貪的少。」

  他的話宛如一把鋒利的刀,砍殺著她一直以來認定的公理正義。「難道滿朝官員就沒有一個公正廉明的嗎?」

  「倒也不是,只不過這種人鳳毛麟角,一百個也不見得能遇到一個,而這樣的人,更難以爬上高位。」

  「為什麼?」

  「因為他為了守住公正廉明這四個字,必須得罪許多權貴,那些人便不會讓他有機會往上爬,說不得還會用手段把他扯下去。」季長歡將官場上殘酷的一面告訴她。

  歐水湄驚愕得啞口無言,片刻後,她倏地想起什麼,覷著他,吶吶的問道:「那……相公是屬於哪一種人?」

  季長歡噙著笑,反問道:「娘子以為呢?」

  她瞠大雙眼瞅著他,遲遲說不出話來,因為她想起他對堂妹見死不救的冷酷,想起他對張氏的求助置之不理,再想起張氏是怎麼控訴女兒被他逼得自盡……可是他救人、開辦義學、興建救濟院的義舉也非作假……

  她越想越糊塗,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是夜,季長歡躺在床榻上,見歐水湄不像往日那般膩纏著他,而是背對著他,他竟有些不習慣。

  她不是故意要冷待他,是因為心裡有事,正思索著他今日所說的話。

  她的父王和兩位兄長,處事向來公正廉明,就連性子跋扈霸道的二哥也不會仗勢欺壓百姓,因此她從來不知道這世間竟有這麼多不公不義之事,更教她困惑的是,她忽然間有些弄不清楚丈夫究竟是什樣的人。

  成親這段時日他待她很好,但思及他這些日子以來的一言一行,她心中的疑竇卻越來越深,她越發不瞭解季長歡究竟是謙和仁善之人,還是虛偽冷酷之人。

  想著想著,她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季長歡探手將她攬進懷裡,輕撫著她的睡顏。他明白她今天的異樣因何而起,這也是他刻意為之。

  他有意讓她知曉,他並非她以為的那般清高仁善,別對他有太高的期望,否則他怕她期待越高,屆時對他的失望會越深。

  他想知道,當她在真正瞭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之後,是否仍會心意不變的對他說——

  你放心,今後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絕不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第7章(1)

  翌日一早,送季長歡出門後,歐水湄打發一名下人去打探林菲雨兄長的案子。

  晌午時分,下人回來稟報,「稟夫人,據打探的結果,林家大郎確實沒有殺人,殺人的是陳國舅的兒子。事情發生在兩個多月前,林大郎與陳國舅的兒子陳逢一夥人上青樓,後來遇到另外幾個少爺,他們為了爭奪一名艷妓,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陳逢抄起一隻酒瓶朝其中一個少爺的腦袋砸下去,把他給當場砸死了,這人的父親恰好是禮部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員,陳國舅便把林大郎給推出來當替死鬼。」

  這種事要查清楚其實並不難,因為現場有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不久就有人將當晚的情形傳了出來,即使事後陳國舅意圖拿錢想堵住在場那些人的嘴,卻沒辦法收回已經傳出去的話。

  聽畢,歐水湄蹙起眉心,林大郎好的不學,偏偏要同陳逢那夥人上青樓,難怪惹禍上身。

  想了想,她吩咐杜嬤嬤道:「咱們回王府一趟。」季長歡不願插手這事,她只能回去找父王幫忙。

  杜嬤嬤從小照看主子長大,瞭解她的性子,聽她這麼一說,明白她這是想做什麼,不禁勸道:「夫人,這事與咱們無關,還是別管了吧。」大人都不想管的事,她偏要插手,她擔心會惹得大人不快,影響夫妻倆的感情。

  「既然知道這人是無辜的,總不能眼睜睜看他被判死罪,反倒讓真兇逍遙法外。」

  杜嬤嬤仍有所顧慮。「可大人他……」

  「我會同他解釋清楚。」

  杜嬤嬤知道主子堅持,再勸無用,只能下去吩咐備車。

  下人很快備妥馬車,坐在馬車裡前往敬王府的途中,歐水湄望向坐在一旁的杜嬤嬤,問出心中的疑惑,「杜嬤嬤,你說,我相公究竟是個溫善謙厚之人,還是如二哥所說是個虛偽之人?」

  杜嬤嬤不敢草率回答,思量片刻後,她委婉的回道:「大人才智卓絕,奴婢想,大人的所做所為定有所用意,以奴婢淺薄的見識,著實無法揣度。」大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她也看不透,不敢妄自議論,想到這兒,她接著又勸道:「夫人也別想太多,只要大人待您好,夫妻之間能互相恩愛敬重才是最重要。」

  她認為,一個女人能夠得到丈夫的疼寵,才是比什麼都重要。

  「何況您才剛嫁進季府沒多久,若想瞭解大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也不用急於一時半刻,往後還有大半輩子呢,正所謂日久見人心。」

  仔細想了想,歐水湄覺得杜嬤嬤說的也有道理。「沒錯,我和相公還有大半輩子要過呢,往後多得是時間。」

  杜嬤嬤見主子不再糾結,心下略寬。「無論如何,大人能一直疼著您、寵著您,那才是最要緊的。」她終是比自家主子多活了二、三十年,來到季府這段時日,多少也看得出大人城府甚深,平樂侯批評他虛偽之事未必是假。

  這些日子以來,季長歡確實一直很寵著她,想到這點,歐水湄也不再胡思亂想,抬手掀起車簾一角,望著外頭,瞟見一家糕點鋪子,她回頭朝杜嬤嬤說道:「我記得相公辦的救濟院就在附近,咱們買些糖果糕點帶去給那些孩子們和老人家吃。」

  成親前,她因戀慕季長歡,為了見他,偷偷跟蹤他數次,有幾次便暗中跟著他來到他興辦的救濟院,那時她沒名沒分,只能守在外頭看著他進去,而今她已是他的妻子,能正大光明的進去探望那些孩子和老人家。

  「是。」杜嬡嬤應了聲,拉開前方的隔板,吩咐車伕停車。

  歐水湄下了馬車,買了許多甜品糕點。

  前往救濟院時,路過一間義學,這間義學也是季長歡所置辦,歐水湄望見門外停了頂轎子,認出那是他平素出入所乘坐的轎子,想到轎子在這兒,他可能也在這裡,她連忙讓車伕停車,想進去見見他。

  一下馬車,才剛來到門口,便聽見裡頭傳來一聲聲驚叫,似是出了什麼事,她急忙跑進去,舉目一望,乍見一道寒光閃過,接著映入瞳眸的一幕情景,讓她駭然得瞪直了雙眼。

  一柄長劍刺入季長歡的肩頭,幸好他及時側過身,劍刺得並不深,但還是刺出一道口子,隨著劍身抽出,殷紅的鮮血濺灑而出,將他那襲天青色的衣袍染上點點鮮血。

  「不准傷我相公!」只驚愕一霎,歐水湄便回過神來,震怒的大吼一聲,躍起身飛撲過去,抬腿踹飛那人準備再刺向季長歡胸前的長劍,她將受傷的季長歡護在身後,對上那名蒙面人。

  屋子裡的蒙面人共有三人,另外兩人被季長歡的兩名侍從所攔住。

  歐水湄從小跟著父兄習武加上天生神力,空手就打得過五、六個大漢,然而對上眼前這出手狠辣、招招皆是致命殺招的殺手,手上沒有兵器的她微微落了下風。

  殺手的目標是季長歡,不願與她纏鬥,想速戰速決,他快速撿回長便,一有機會便朝季長歡出手,讓護著他的歐水湄有些左支右絀。

  以前她雖然沒少與府裡的那些侍衛練手,但他們出手總有分寸,可不會這麼狠戾,招招皆欲置人於死地,頭一次遇上這樣的對手,她的身手雖不比對方弱,卻吃虧在臨敵經驗不足,以致不多久就在對方虛晃一招之下,為保護季長歡而手臂中了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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