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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黑潔明    


  打從她搬到倫敦,一直不曾有人試圖闖入她家。

  那有可能是因為他不在時,霍香在。

  可惡。

  他抹去那在腦海邊緣浮現的莫名不安,告訴自己,她不會有事的,他在屋子裡做了安全系統,弄了防護措施。

  他只要快去快回就好。

  深吸口氣,他轉動鑰匙,打開引擎消音模式,騎車上路。

  黑夜裡,街上到處空蕩蕩的,高毅改裝過的重機處於靜音狀態,沒有發出任何擾人的噪音,他將車速飆得飛快,清楚自己在那些滿佈大街小巷的監視系統中,看起來一定就像一抹一閃而逝的鬼影。

  四點十三分,他已在那間私人博物館隔壁的巷子裡。

  他沒有利用小滿的員工卡片,他不需要通行證,將車停好之後,他摘下安全帽,戴上高毅設計的高科技眼鏡,就聽見阿震哥的聲音傳入耳裡。

  「守衛在一樓巡視,你可以從樓上進去。」

  他繞出巷子,來到博物館旁的陰影裡,抬起手,從左手護臂裡射出特殊黑線,黑線如箭矢一般飛了上去,纏住了屋頂上的怪獸石雕,他握緊拳頭,護臂偵測到他的肌肉反應,立即啟動收線功能,讓他像蜘蛛人一樣的蕩上了半空,再輕輕落在四樓陽台。

  他切斷黑線,打開陽台門,熟門熟路的找到了她的辦公室,開啟了她的電腦,插入阿震哥給他的隨身碟,她的螢幕快速閃現許多視窗,程式碼在其中飛快的跑著,他知道阿震哥在操作她的電腦,即便明知這是必要的,他還是如同過去幾個月一樣,升起一股罪惡感。

  他並不想背著她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他只希望她一輩子都別發現。

  一輩子?

  這三個字猛地跳進腦海,讓他在黑暗中倏地直起身子。

  該死!他真的想和她過一輩子!

  他輕易就能想像她在老家大屋裡生活的模樣,他可以看見她在他房間對著他笑,看見她走在田野間,粉嫩的手指拂過結實系系的稻穗。

  他可以幫她蓋一間書房,他可以帶她去海上看星星、看月亮,他可以和她生一大堆小蘿蔔頭,笑起來會和她一模一樣。

  他知道她會喜歡他成長的那個地方,那裡陽光普照,空氣清新,而且不會下雪,她那麼怕冷,一定會——

  「阿棠?」

  阿震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猛地回神,看見螢幕上跑動的畫面停了下來,視窗已全數被關掉。

  「抱歉,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知道阿震哥搞定了,忙伸手將隨身碟摘下,順手關掉電腦,匆忙中卻不小心撞倒了她桌上堆疊的書籍。

  他動作飛快的伸手去抓,及時攔住了那堆書山,只有一疊文件從一箱紙盒裡溜了出來,無聲無息的滑落在地上。

  他將它們重新疊好,彎腰去撿那些文件,卻在這時看見那疊文件上印著一個有點眼熟的名字。

  路德維格、海恩教授。

  這沒有什麼,讓他僵住的,是文件上那些古老圖騰,這陣子他看過超多次。

  埃及的阿波菲斯,印度的捨沙,馬雅的庫庫爾坎,希臘的烏洛波羅斯,北歐的耶夢加德,這些圖騰來自世界各地,全是——「該死,那些是銜尾蛇嗎?」

  阿震哥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他才猛然想起他戴著眼鏡,那男人能看到他所看到的一切。

  他下顎緊繃的承認:「對,而且她有一整箱——」

  不對,不只一箱,他看過其他的紙箱。

  他猛地轉身,看見她座位身後牆邊堆了十幾個相同大小的紙箱,那些紙箱上都貼著同一張寄件地址,印著同一個寄件人。

  路德維格·海恩。

  箱子裡全都是那些銜尾蛇的資料,就堆放在她身後。

  她在研究它們。

  他心頭一跳,忽然間所有的一切都被抓在一起。

  「shit!」他低咒一聲,飛快轉身就往外衝,他利用護臂黑線翻下陽台,躍下四層樓的高度,跳上重機,戴上安全帽,火速騎車飆回小屋。

  「阿棠,你冷靜點。」

  街景飛一般在眼前流逝,寒風冷得像冰刀一樣,卻無法平息他沸騰的血液。

  路德維格?海恩是她的指導教授,不是歷史系的那個,是考古學的那個,而且根據文件上的日期,顯然那傢伙過去多年來一直在寄這些資料給她。

  「她可能是被利用的。」屠震說。

  「她一直在幫那傢伙做研究!」他在風中咆哮。

  當他卯起來跑遍全世界在找那個用銜尾蛇當標誌的邪惡組織時,她卻一直在研究銜尾蛇的古老圖騰?

  這一切他媽的也太巧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覺得自己被設計了,被那個他媽的該死的狩獵遊戲設計了,或者她根本就是對方安排來對付他的?

  一顆心猛地一抽,狠狠作痛!

  「你知道,我們才是那個設計她的人。」男人冷靜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他知道,他才是一直在欺騙她的那個人。

  就因為如此,在這之前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是被設計的那個。

  可惡,這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嗎?

  那遊戲裡的人知道紅眼,阿光不知在多少年前留下的紅眼電話在獵物之中流傳,在高毅破解德國廢棄礦坑牆上的密碼之前,就已經有獵物知道紅眼的存在。

  那表示有可能,即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對方早在他和她在巴格達相遇之前,就已經知道他是紅眼的員工,而她是被派來對付他的——

  不,不可能!

  小怪獸不可能是那變態遊戲裡的人!

  她手腳笨拙成那樣,怎麼可能當什麼雙面間諜?

  可如果她是他們的人,幾乎就解釋了這幾個月,即便他大張旗鼓的帶著她四處露臉,那些人依然完全沒有動靜。

  他們知道他是紅眼的人,顯然他們也知道紅眼在利用她。

  Fuck!

  他希望她是無辜的,祈禱她是無辜的。

  狗屎,她怎麼可能不是無辜的?阿震哥和阿磊把她祖宗八代都挖出來了!他們再三確認過她沒有問題,才藉機利用了她,武哥甚至是在華盛頓之後才告訴他,他們做了什麼,希望他怎麼做。

  他實在很難相信,有人可以比老謀深算的武哥還早一步,把事情計畫到八竿子打不著邊的她頭上。

  除非這一切都是巧合,她剛好就是被兩方人馬利用的那個。

  過去這段時間,兩人相處的情景浮現腦海,她在他懷中大笑,她皺著鼻子和他鬥嘴,她和他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窩在床上查資料,窩在車上看星星,一起吃飯、睡覺,她溫柔的伸出雙手擁抱他、親吻他——

  該死,他無法相信那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精心設計,都是她精湛的演技。

  但如果她是無辜的,那她會被帶走,都是因為他。

  而這,才是他最恐懼的一件事。

  若真是如此,那些人從頭到尾都在玩弄他,拿她玩弄他,在後面嘲笑他和紅眼的人。

  當他急速狂飆回那棟石砌的百年小屋時,那地方平靜如常。

  安全帽的螢幕上,綠色的小點仍在,他安裝的警報系統沒有響起,但他知道她已經不在裡面。

  他下了車,摘下安全帽,大踏步走進屋裡,她的房門敞開著。

  床上空無一人,只有凌亂的床單留在那裡。

  除此之外,屋子裡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

  床已經冷了,沒有殘留體溫,表示她已離開了一陣子。

  他的心頭一冷,只覺寒顫打心底擴散至四肢百骸。

  阿震哥識相的保持著沉默,可他很清楚,她有可能是自願離開的,那些人不可能闖進來還不引發警報系統。

  憤怒在這一秒上了心,讓眼紅,他握緊手中的安全帽,腳跟一旋,轉身要走,卻在這時看見了牆上的泥板,猛地又停下腳步。

  本來有一對的守護神,如今只剩下一個。

  留鬍子的那一個。

  拉瑪蘇。

  另一個身材窈窕的傢伙不見了。

  他瞪著祂,那傢伙也張著翅膀瞪著他,歪歪的瞪著他。

  不見的那個叫阿帕莎蘇,祂是母的,臉上帶著超可愛的微笑,和她一樣。他走上前,摘下那塊歪斜的拉瑪蘇泥板,看見她在泥板後的牆上用口紅匆匆寫了三個數字。

  999

  他瞪著那粉紅色的求救訊號,有那麼一秒無法動彈,然後下一秒,他深吸口氣,跟著聽見自己笑了出來。

  「這是什麼?」屠震問。

  「她要我報警。」他啞聲笑著道:「這是英國的報警電話,她知道我會發現這對泥板少了一塊,所以她才把報警電話寫在這裡,她以為報警就能夠處理這件事。」

  「至少現在我們知道她是無辜的。」

  「為什麼要抓她?」他緊抓著那塊泥板,聽見自己說:「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歷史學家,武哥一開始選了她,就是因為她不重要。」

  「事實上,也不是那麼不重要。」屠震說:「只是我們以為她不重要,我們沒想到她的指導教授參與在其中,在高毅和葉懷安之前,我們甚至不曉得那些獵場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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