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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湛清    


  他沒看錯她,她就是這麼一個善良的姑娘,即使他傷到她了,她還想減少他的痛苦、撫平他的傷口。能擁有這樣一個女子為妻,他閻九戒是真的很有福。

  「這……這是兩回事。」她撇了撇嘴,不看他。

  他將她的臉捧起,俯身親吻了她的唇,極輕柔的一下。然後握著她的手,將她帶到中庭的石椅上,自己先坐下,然後拉她坐在他腿上。

  她微微掙扎了一下,最後還是順服地窩進他懷中。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擁著,好半晌,他才緩緩開口。

  「我與莞心是打小認得的,她的父母與我爹娘都交好。我是個么子,生在王府就算一輩子沒什麼作為也不怕餓死,但我不想那樣過活,所以東北戰事起,我就從軍去了。由於戰情膠著,我在軍中前後五年,不曾返家過。事實上還幾度傷得很嚴重,本以為會戰死沙場了。」

  「你身上的疤就是打仗時留下的?」她知道他身上有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疤痕。

  「是的。」他繼續說。「我一路陞官晉爵,最後當上了將軍,為朝廷立了功。但是班師回朝後才發現,王府受到祝融之災,已經付之一炬,而家人一個都沒有存活下來。眼淚來不及擦乾,愕然地發現莞心竟然也死在那場大火裡,而且身份是閻府的大少奶奶。」

  「她沒寫信跟你解釋過嗎?你的家人呢?沒人告訴你?」她可以體會到他當時的無助跟憤怒,任誰都很難接受吧?

  他搖了搖頭。「我在軍中接過幾次家書,從沒人提起過,我想他們是蓄意瞞我。不知道是不知如何啟齒,還是因為怕我在軍中知道後誤事。總之,我也已經沒辦法知道原因了。」

  「你一定很想當面問問莞心小姐吧?成了一道解不開的謎,像是一件無法讓它過去的往事,端在心頭……」她的臉頰靠著他胸口,聲音越來越小,情緒似乎比他還低落。

  「曾經是那樣沒錯。但是即使再不甘心,事情都已經發生,就算她沒死,她也已經是我的大嫂。這個我已經看開,你不必打翻醋桶了。」他唇邊泛起一抹淡笑,手很自然地順著她柔軟的髮絲。

  他已經很習慣有她的陪伴,他的手好像自有其意志,總會尋到她。

  「我哪有?不是醋桶,頂多……頂多只有灑出來一點點而已。我才不是醋桶!」她抗議著,臉微微紅。

  他不懂的是她其實是嫉妒莞心,嫉妒她曾經讓閻九戒掛在心上久久,無論那是憤怒還是眷戀,她肯定都在他生命留下了深刻的痕跡。

  「傻子。我記得你告訴過我,如果剩下的力氣只夠往前走,就不要浪費力氣去回顧過往,你的話讓我受益良多,我確實已經平靜許多了。今天大概是因為忌日的關係,作了些夢,所以才起來的。還有,你與我同眠的這段時間,我都睡得很好,絕對沒有一個人在半夜偷偷思念別的女人。」

  「我哪有說你……」她抗議地抬起頭來看他,只見他笑吟吟地低頭,在她唇上烙下一個吻。

  「九戒……那你還要不要喝酒?其實我還偷藏了一壇桃花醉……」她在他的唇下努力保持清醒。

  「我不要桃花醉,我要你。」他說完將她打橫抱起,嘴甚至不肯離開她,就這樣一路抱著她回房。

  房門被關上,春的味道極濃,冬日的痕跡已完全蕩然無存了。

  ☆ ☆ ☆ ☆ ☆ ☆ ☆ ☆ ☆ ☆ ☆ ☆ ☆ ☆

  這天一早,閻九戒跟沈綾緋才剛起床,她先洗過臉,然後幫他張羅好洗臉水,才去梳整自己的頭髮。

  「九戒,我上回在宮裡聽到你跟皇上在說要派夏護衛去西北,那他是不是真的很會打兵器?」她狀若無意地探問。

  「嗯,涅東不僅是個兵器專家,既能打造又能改造兵器,更有一雙巧手,深諳各種鐵器的待性,總是能製造出最好用的兵器。除此之外,國內八成以上的兵器交易都掌握在他手中。」閻九戒也漫不經心地回答。

  「這麼厲害啊?」她眼睛亮了,唇邊的笑有過於燦爛的嫌疑。當他轉頭看了她一眼,狐疑地皺起眉頭時,她趕緊斂去笑容。「那他什麼時候啟程?」

  「明天。」他回答,依然緊盯著她。「你怎麼忽然對他感興趣起來?」

  他對她剛剛說夏涅東很厲害時的崇拜眼神頗不以為然,她怎麼可以因為別的男人而露出那種表情?連眼睛都亮了。

  「呃……有嗎?我只是想他跟你似乎交情很好,應該要多瞭解一下他才對。那你知道他喜歡酒嗎?」她腦子轉個不停。

  「喜歡是喜歡,但沒我這麼愛。你想做什麼?」他梳洗完轉身想抓住她。

  「沒什麼,我去幫你張羅早膳,請人送來。」她不等僕人來,決定先去。

  「何必自己去,等會兒就……」他話才說一半,她就溜出房門了,讓他瞪著空氣猛皺眉。「這丫頭到底想幹什麼?」

  而這頭溜出房門的綾緋走出他們居住的院落,馬上遇到僕人。

  「鳶兒,你等等把早膳送去房裡給九爺,知道嗎?」她交代著。

  「是的,夫人。」鳶兒很乖巧地應。

  綾緋才走出兩步,就頓住,然後轉身喊住鳶兒。「等等,你知道這時間要去哪裡找夏護衛嗎?」

  「夏護衛嗎?」鳶兒停下來想了想。「王府後院有一片校場,從這迴廊穿過去就會看到了,是九爺跟夏護衛練武的地方,夏護衛好像每天早上都會過去,有時候試武器,有時候像在打造兵器,那邊還有個打鐵鋪。」

  「這樣呀,那我知道了,謝謝你。」她謝過鳶兒,人就直接往後院去。

  綾緋在王府小小迷了路,又繞了一下,最後才順利地找到了夏涅東。後院果然有個校場,旁邊架上陳列著各式各樣的武器,而夏涅東正在忙著。

  綾緋駐足看了一下,發現他似乎正在試一支長槍,要過幾個招式後,就見他走進旁邊的打鐵鋪,開始敲打那支長槍,看來這兒就是夏涅東一展長才的地方。

  她安靜地緩緩靠近,但是人還沒走到他身邊十呎內,夏涅東就發現她了。

  「夫人這麼早有事嗎?九爺最近很少來校場。」他專心打著鐵器,只有略略抬頭看她一眼。

  她笑了笑,開口說:「呃,其實我不是來找他,而是來找你的。」

  「找我?」這下子引起夏涅東的興趣了,看她欲言又止的摸樣,他大方地說:「有話直說吧,我跟九戒的交情情同兄弟,你現在也算是我嫂子了。」

  綾緋聞言放鬆了許多,剛剛就怕自己太過唐突。「既然如此就喊我名字吧,以後我稱你一聲夏大哥,可好?」

  「那有什麼問題,你喊我聲大哥我還賺到呢!最好連那傢伙也跟著喊,那再好不過了。」夏涅東說著還哈哈大笑起來,那張看來冷漠的臉親和了不少。「那麼綾緋妹子,找我何事?」

  「是這樣的,我聽說你對打造兵器很在行?」她趕緊問。

  「對,難道你要我幫你打兵器?」他挑了挑眉。

  綾緋趕緊搖頭。「不是兵器,是釀酒用的器具。當酒拌過酒母后要進桶發酵,發酵過後還要加水攪拌,可是酒桶很大,每回那個木勺子總是很不好使,又容易折損。我是想請教你,有沒有辦法打造出一種既輕又好用的勺子,來取代木勺?」

  「啊,是釀酒的事。我可以試試,不過可能要先看看你酒桶的深度跟寬度,才知道要打怎樣的尺寸,要平口的勺子嗎?」夏涅東一口答允。

  「真的嗎?那太謝謝你了,等等我就帶你去看,呃,你還沒用膳吧?要不等用過早膳,我們再去?」她開心地說。

  「嗯,半個時辰後在酒房碰頭吧!」他說。

  「謝謝你,我真是不好意思。」她笑吟吟,覺得他替她解決了一件困擾的事。「還有,這事情可不可以別跟九戒提起?他要知道我讓你這兵器專家給我打釀酒用的勺子,肯定會不高興吧?這種事情跟解決西北征戰相比,簡直上不了檯面。」

  「會嗎?這我倒不知道。不過你若有這樣的顧慮,我可以答應你。」夏涅東的性子倒是爽快。

  其實是因為這段時間觀察下來,他知道這個單純的女子稟性善良,而且對閻九戒很好。就連閻九戒自己都沒發現,他最近連酒都喝得少了。可見得沈綾緋是他荒涼生命中的一抹亮光,是他過往傷痛的良藥。所以幫綾緋做點小事,對他來說是不足掛齒的。

  再說她看起來像似感激得快哭出來了,教他素以冷漠淡然著稱的性子都溫軟了不少。

  「謝謝你,等我釀好這批酒,一定送幾壇給你!」她開心地說。

  「那就這麼說定了。」他擦了擦手裡的長槍,朝她點點頭。

  綾緋笑得燦爛,就連平日少笑的夏涅東嘴角都帶著笑意,這一幕在遠遠看著他們的閻九戒眼中,可說是相當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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