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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湛清 偌大的寢房內,佈置簡單高雅,幾個烏沉木造的櫃子,加上雕工細緻卻不過於花俏的床,一切都帶著種奢華的樸實,一如房間的主人。 只是平日清雅的寢房內,此時擠滿了人,人聲努力壓低,卻仍在空氣中躁動著。 「怎麼還不醒?」聲音壓得很低,但聲音裡的緊張仍十分明顯。 「不是請柳大夫看過了?應該沒事吧?」這聲音也帶著遲疑。 「我們是不是要找其他大夫瞧瞧?說不定柳大夫這次看走眼了,我們爺怎麼可能醉了?這可是打我有眼睛起就不曾見過的事。肯定有問題,不然爺怎麼還不醒?」 「可是柳大夫是名醫哪!」 「可是你見過九爺喝醉嗎?這麼多人都知道我們爺愛酒,那堆高官每次有事情拜託,都是捧著各地的名酒來訪,你見過爺醉過嗎?就連最烈的酒,咱們爺清光了酒罈子,眼神都不曾黯一分。」 「說得也是。夏護衛,昨天爺在哪喝的酒?你看真的沒事嗎?」說話的人將眾人的目光引至站在門口,雙手盤胸的男子身上。 被稱夏護衛的男子連眉毛都不想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高大男子,嘴角淡淡扯出一抹笑。 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正是這屋子的主子,人稱九爺的閻九戒。閻九戒行三,是閻府的么兒,但上面的兄長都不在了,現在閻家是他當家。 這九爺性子瀟灑不羈,三天兩頭不在家,哪兒有美酒往哪去,搞得僕人們要擔心也不是,不擔心也不成。好在有個性子古怪,但很盡忠職守的護衛,所以只要夏護衛在,他們就安心一點。 昨天傍晚,夏護衛扛著主子進門,可把一家子奴僕給嚇壞了,差點沒緊張得把屋頂給掀了。就看九爺那高大結實的身子被放在床上,昏得相當徹底,一時間大家還以為主子中了暗算,快要不行了。 有人忙著檢查主子的身子看哪兒傷著了,有人則急著奔去找大夫去了。問夏護衛主子怎麼了,就得到這麼一個答案-- 「醉了。」 「不可能!」眾人異口同聲地說。 在閻府做事的,沒人不曉得他們九爺向來是喝不醉的。九爺曾說,誰能找到讓他喝醉的酒,就將這宅子當賞賜。當然,就算爺要賞宅子也沒人敢收,王爺府可不是你想收就收得下的。由此可知,九爺真是萬分想找到能讓他醉的酒呀!至於原因,他們就不懂了。 喝不醉不是很好嗎? 尤其在朝有不少九爺的敵人,多少人眼前奉承,背後都恨不得九爺出事。就不懂為何主子會那麼想要喝醉。 「不相信我,可以再找大夫來呀!」夏護衛涼涼地說。 「好,那還是再找大夫……」 「可是爺最討厭看大夫了。」 僕人們你看我,我看你,正在躊躇著。昨夜大夫看過,確實說是喝醉了,可是天都亮了,大家一早就擠過來,就怕他們的爺醒不來。 「不管怎樣,還是再找大夫來好了,這樣保險點。」總管終於下了結論。 正當僕人轉身要去找大夫時,床上的人動了一下,醒了。 閻九戒一睜開眼,就看到眼前有好幾顆人頭,全都擠在他眼前。那雙濃眉先是攏起,然後灼亮的目光一瞪,眾人全都不自覺地往後仰。 「這是在做什麼?都圍在這裡,我什麼時候成了耍雜耍的啦?」沉聲低斥,大家都自動退開幾步。 「九爺,您終於醒了,我們好擔心哪!」 「出了什麼事?」閻九戒眼睛轉了一圈,然後停在門邊的夏護衛身上。 「你昨天喝醉了,我把你扛回來。但你這些忠心僕人非得找大夫來看,昨晚柳大夫來過,證明我沒說錯。但大家剛剛看你不醒,懷疑柳大夫是庸醫。」夏涅東的嘴邊真的冒出笑意,調侃意味很重。 「我喝醉了?」閻九戒眼神裡有著一抹詫異。「我當真喝醉了?」 夏涅東點了點頭,接著一陣狂肆的笑聲就傳了出來-- 「哈哈哈哈……我喝醉了,好個喝醉了,哈哈哈哈……」閻九戒笑聲豪邁,帶著驚人的內力震動了王爺府邸。 傭僕們傻了眼,全都摀住耳朵,以免被這笑聲給震傷。他們爺是怎麼了?看是中邪了吧?怎麼會笑得這麼開心?喝醉有這麼爽嗎? 「太好了,你們全都出去,我要換衣服,我得出趟門。」閻九戒跳起來,頭也不痛,眼神也不昏,看起來比誰都神清氣爽。「去去去,你們全都出去。」 「爺,這是……真的沒事嗎?頭疼不疼?要不要醒酒湯?已經請人熬好備用了。」總管擔憂地問。 「沒事沒事,我好得不能再好了。這幾年來,沒這麼好過,睡得可真舒服。」閻九戒起身,將一干人等全推出門外。 他從衣櫃拿出衣物迅速換上,再推開門時,門外還站著那些被主子嚇傻的人。他倒是不以為意,反正被當成怪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整個朝廷上自小皇帝,下至百官,人人都當他是個怪人看。 所以不管旁人怎樣瞠目結舌,他神清氣爽地走出寢居,出了府邸,直往昨天喝到那酒的客棧去。 遠遠地,夏涅東跟在他身後,閻九戒則已經習慣這個影子了,踏進客棧前轉身朝他招招手。「涅東,陪我喝一杯吧!一個人喝酒怪寂寞的。」 夏涅東抬頭看了看客棧。「來客棧只點酒,怪。」 「那我點菜,你吃。」閻九戒一進店裡就找位子坐下,然後朝小二說:「我要一斤酒,然後給這位爺上幾道好吃的菜。」 「是的,客倌,馬上來。」小二得令而去,果然沒多久酒菜就端上桌了。 閻九戒嘴角的笑容掩不住,他還記得昨天喝這酒的順喉跟舒暢,簡直是無可比擬。再說這酒居然能讓他醉,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得來全不費工夫哪!可是他才喝了一口,臉色就沉了。 坐在對面的夏涅東見他的神色,伸手替他招來小二。 小二看到招呼,趕緊奔了過來。「兩位爺還有吩咐嗎?」 「我昨天來這,喝過你們的酒,跟這不同。」閻九戒皺起眉頭問。 「喔,你說的是桃花醉吧?那只有幾壇,賣完就沒了。想要喝的話,恐怕要等明年了。」 「明年?」閻九戒一把扯住小二的領子,那雙虎眼像是要殺人似的,教店小二嚇得狂發抖。 「這位爺……不要激動!不是我們……不賣,是就那麼幾壇,那位供貨的姑娘,每年只給我們幾壇,不多賣的。」店小二邊說邊抖。 「所以這酒不是你們自己釀的,是跟一個姑娘買的?」閻九戒放開他,小二趕緊往後退了幾步,好保小命。 「對,是一個姓沈的姑娘,住在城外。沈姑娘釀的酒一直都賣得很好,可是就是量不多,就只願意賣幾壇。據說這是她的規矩,雖然我也不懂,有錢賺幹麼不賺……」小二解釋著。 「這麼說我要喝這桃花醉,只能找這位沈姑娘了?」閻九戒看到小二猛點頭,又瞪了他一眼。「那還不快說她住哪!」 「好,我說、我說……你打城門出去往東走,看到一個水塘,然後會看到桃花林……」小二趕緊回答,但身子退得更遠了。 夏涅東趕緊拿起筷子吃兩口菜,一邊搖搖頭,看閻九戒把人嚇得屁滾尿流。他認識閻九戒也好幾年了,每次看這主子行事,就連他這個冷調性的人都忍不住搖頭。這人高興時跟市井小民也能勾肩搭背,暢飲狂歡;不高興時,就算是官員還是可以把人家嚇得臉色發青,所以他也見怪不怪了。 那些朝廷的官員們對閻九戒可說是恨得咬牙切齒,卻又拿他莫可奈何。因為閻九戒不僅行事不按牌理出牌,作風亦正亦邪,時常有出乎人意表的舉動發生。遇到朝廷要事,想事先打點他都沒辦法,不到最後關頭,根本無法預料他會選哪邊站。這豈不是讓這些權謀算盡的人覺得無所適從嗎? 偏偏他的影響力又如此之大,讓那些官員們想不把他放在眼底都不行。閻九戒雖無攝政王頭銜,但人人都知定王爺閻九戒影響力比任何一品大官都要大。 果不其然,才扒了兩口飯,閻九戒就站起身了。 「就不能吃完再走嗎?」夏涅東掀著眉問。 「你慢慢吃,我自己去。」閻九戒示意要他付帳,人就跨出客棧了。 夏涅東無奈地付了錢,趕緊跟上。 ☆ ☆ ☆ ☆ ☆ ☆ ☆ ☆ ☆ ☆ ☆ ☆ ☆ ☆ 城外的郊區有片桃花林,穿過桃花林,有一戶人家,就依著小溪流而居。屋子都是茅草搭蓋的,簡單而樸實,但是內外都打理得很乾淨,屋子裡時不時飄出炊煙,看起來格外溫暖。 此時,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女子,挽高了袖子,正蹲在溪邊努力刷洗著一個個都快比她高的木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