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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單煒晴 霎時,太儀的雙頰染上不堪的赧紅。 他話裡的羞辱太明顯,她無話可說。 待仲骸撿起花簪,重新站直身後,她立刻躲開他,不願被這個敵人瞧不起。 「如果主上說鳳體欠安,孤可以立刻派人護送主上回寢殿。」替她戴回花簪,仲骸狀似順口提起。 她正在發燒,而他決定給她一個公然示弱的機會,就看她是否能放下身段,承認自己需要休息。 他何苦先挖苦,再替她找台階下? 太儀不解的望著他。 從來也弄不清他的用意,她越跟這個男人相處,只是越深陷迷霧中。 「主上?」仲骸好不容易將花簪戴了回去,她仍愣著。 「朕……」被催促,太儀不經考慮的武裝起自己,拒絕的話尚未出口,頭上複雜的髮髻一鬆,花簪步搖掉了一地。 天朝雖然男女平權,但風氣並非開放,女子在人前是不得披頭散髮的,那等同在眾人面前赤裸著身子。 熟知禮教的太儀當場傻了。 他絕對是故意的! 既然不給她拒絕的餘地,何不一開始直接命令算了? 「這下麻煩了,孤對女人家的玩意兒向來不上手,拆還拿手些。」仲骸意有所指的說。 親近的部將聽到,都笑了。 其它排在後頭的群臣互覷了幾眼,只得跟著笑。 帝王懦弱至斯,天朝的未來在哪裡? 恐怕要不了多久,帝家將有姓仲。 她瞪著他,他則滿不在乎的模樣。 沒聽過勝者需要在乎手下俘虜的心情的。 「內侍,護送主上回寢殿。」仲骸一聲令下。 內侍上前,簇擁在太儀身邊,迅速收拾滿地的釵簪。 太儀一整天紅潮不退的臉,此刻惱羞成怒,提起厚重的裙擺,勉強維持皇族的驕傲,轉身離去。 捧著髮簪金釵的內侍連忙朝仲骸斂禮,追了過去。 「主公何不把話說清楚?」目送太儀怒髮衝冠的背影,向來仁慈的房術忍不住歎了口氣。 想也知道,他這個滿肚子心計,有話不會明說的主子,不過是希望主上能回寢殿好好的休息。 仲骸勾起嘴角,不答反問,「難道你忘了是孤要她寸步不離,逼她即使抱病帶傷也得跟來?」 即使被道中心思,他也不願承認。 「主公想懲罰主上昨夜的失態,應該在主上對雕像的事退讓時,便適可而止。」房術不贊同的搖頭。 「主上是需要被強勢對待的那種女人。」聲音沙啞難聽的孫丑倒有不同見地。 仲骸帳下的兩大軍師中,一屯田安內,一用計征外。前者房術宅心仁厚,擅長遊說,帶兵善守;後者孫丑完全相反,工於心計,用兵善攻。 他們是仲骸帳下的兩大制衡勢力。 「太強勢,她又會反咬你一口。」仲骸莞爾的揶揄。 「昨夜的事我聽說了,主公吃鱉了吧!」仲骸手下部將伏悉嘻笑的說。 他看起來和仲骸差不多年紀,背上背著雙刀,而非一般騎馬的將領那樣用攻擊範圍較長遠的武器,額上戴了一圈簡單的環,上頭鑄了「佑主」兩個字。 仲骸瞥了他一眼,「果真是壞事傳千里。」 「也沒到千里啦!昨夜守寢殿的侍衛剛好是我的手下,他們總得向我回報情況。」 「看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們還分辨不清。」 仲骸重新邁開步伐,群臣又跟著他移動。 「我只告訴他們,有危主公性命的事一定要告訴我。」 「孤在你心中連個女人都對付不了?那真是侮辱。」仲骸失笑,不怎麼認真的指責伏悉。 「主公不是對付不了女人,是特別偏愛麻煩而已。」孫丑暗笑。 「我以為主公偏愛的是美女。」伏悉不以為然,卻贊同部分的話,「但主上確實是個麻煩。」 仲骸知道,某些部下和孫丑一樣,認定留下太儀會是個麻煩。 「房術,你說呢?」他轉問另一名尚未表態的軍師。 「主公沒有偏愛,而是愛天下男人都愛的東西而已。」房術神態輕鬆,說出來的話卻撲朔迷離。 被道中心思,仲骸不住的頷首。 「還是你瞭解孤。」 「什麼意思?」伏悉有聽沒有懂。 孫丑則是想了一下,便瞭解真意。 房術但笑不語。 伏悉只好看向孫丑。 「等你有權有勢的時候,就會知道了。」孫醜的聲音沙啞。 權傾一時的男人最想掌握的兩樣東西為何? 不就是江山和美人而已。 伏悉卻還弄不清,兀自喃喃自語。 「主公,孫丑必須提醒您,越漂亮的花,若不是生在難采的孤嶺絕境,就是含有劇毒尖刺,都會傷人。」孫丑確實認為太儀是個麻煩,但不認為是個無法解決的麻煩,困難些罷了。 「採花這種工作,向來是見獵心喜的人會做的事,孤喜歡的是種花。」仲骸慢條斯理的開口。 「而種花是別有所圖的人會做的事。」房術接著說。 深邃的眼斂起,仲骸露出若有似無的笑容,拿定主意。 「主簿,擬旨。」 第2章(2) ☆ ☆ ☆ ☆ ☆ ☆ ☆ ☆ ☆ ☆ ☆ ☆ ☆ ☆ 太儀回房後,氣得喘不過氣。 內侍匆忙宣來醫官,折騰了好一陣子,才緩下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毛病,卻安撫不了她心頭狂熾的憤怒。 幾乎咬碎一口白牙,她還是極為沉著的屏退宮女,更讓人弄熄所有燭火,獨留一盞小燈在床邊。 生平第一次,她發現了凌駕在病痛上的,是對一個人的憤怒和怨懟。 主上,仲骸來接您了…… 宮破那天,她在深夜驚醒,被平常隨侍的宮女披上過大的黑色披風,希望能藉由天色的掩護,幫助她順利逃過此劫。 她不知道自己在極陽宮裡亂竄了多久,只知道周圍的人越來越少,直到面對那個扮相極為尋常,連兵器都沒帶的男人時,她的身邊已經沒有半個能夠保護她的人。 還記得當時她緊緊握著揣在胸口的匕首,盯著那個看似尋常,在戰場上卻是異常的人。 只要他一有動靜,就給他一刀。 他也看著她。 左臉被頭髮覆蓋,可右眼清亮澄澈,不知是否遠處的火光燒進了他的眼底,她見到了耀眼的光芒在裡頭跳躍。 雖然不應該,她卻被他的眼吸引了。 一生中,頭一次產生好奇的對象,是砍下父皇的腦袋,對著她喊「主上」的挾持者。 那天起,她把「仲骸」這兩個字深深的刻在心頭,沒敢忘。 即使有人說他是代天行道,除去亂朝綱的九侍和昏庸無道的軟弱先帝,即使民心的向背落在他身上……不能忘,她怎麼能忘記手刃父母的仇人? 微弱的燭火搖曳,投射在她佈滿淚痕的臉上。 突然,一隻手探上太儀飽滿的額頭,專注到沒發現有人的她因為驚訝,渾身顫了一下。 「風寒。」仲骸坐在蓬鬆的羽被上,替她撥開微濕的髮絲,換了塊降溫用的布巾,「料想中的事。」 太儀沒有白費工夫去拭淚,直接當作沒看見他,用力轉身,任由新換上的布巾掉落在枕邊。 「唔……」沒想到腦袋還很重、很頓,這麼一個動作,就讓她頭昏眼花,反胃了起來。 太儀摀住嘴巴,怕在他面前露出醜態,但已經隱忍不住。 似乎看出她的難受,仲骸想也不想的伸出手,放在她的面前。 她來不及表現驚訝,壓不下的反胃已經燒向口腔。 一時之間,安靜的寢殿內,只有她喘息呻吟的聲音。 她吐了,而且吐了他一身。 仲骸沒有閃躲,讓她吐完不舒服的感覺,才慢條斯理的整理起兩人的混亂。 他替太儀換下衣袍,擦拭狼狽,彷彿理所當然,沒有嫌惡。 她卻哭了,咬緊牙根的低泣,幾乎只剩鼻息。 在最恨的敵人面前如此羞愧和難堪,逼得她忍不住羞憤的眼淚。 手上的動作一頓,仲骸當作沒有看到,繼續擦拭,順著白皙的腹部向上。 她的手捏成拳,捶了一下床。 仲骸的手又向上。 她又捶了一下,比前一次還用力,屈辱的淚水不斷的滑下。 他斂下眼眉,用旁邊備著的清水洗淨布巾,裝作未被她的眼淚影響,卻無法欺騙自己不斷湧上的抑鬱。 難道讓他窺見她不堪一擊的一面真有如此難堪? 當他的手重新回到她身上時,太儀早已閉上雙眼,感覺恥辱,不願再去看自己有多狼狽。 她越哭,他的手勁越輕。 「哭什麼?」他不懂自己明明不想聽,卻又逼她說的心思。 面對這個女人的眼淚,他常常亂了套。 她咬著牙,不肯言語,怕洩漏了哭聲。 他的手已然來到少女渾圓的軟丘,稍微停駐,最後還是向上。 「難道孤待你不好?」他的手不帶挑逗的意思,眼底卻燃燒著暗火。 「難道朕還有選擇?」她啞著聲音,死也不肯睜開眼。 她恨自己如此的無助,竟連阻止他也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