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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春野櫻 不一會兒工夫,她收拾好包袱,神情憂傷的走了出來。 傅天抒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背過身,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走吧。」 趙慕真到李府去了。 二夫人第一眼見到她就對她有好感,又因為她是傅天抒交託之人,因此對她十分照顧,甚至是疼愛。 這件事很快傳到傅家兩老耳裡,知道慕真被他送到李府去,傅夫人跟張媽都覺得不捨,但也都明白他用意為何。 趙慕真不在,自然也沒有人再為傅天抒準備三餐,更沒有人能替大夥兒做午膳,那些工匠雖然失望,卻不好說些什麼。 可林群開跟韓棟不同,他們兩人每天都用哀怨甚至是埋怨的眼神看著傅天抒,時不時的就跟他抱怨兩句。 趙慕真到了李府後,二夫人曾遣人來傳話,說慕真勤快機靈,她甚是喜歡,還感謝傅天抒將這麼好的一個丫鬟給了她。 二夫人這話不假,也絕不是應酬客套,她是真的喜歡慕真,而且不管去哪裡,總是將她帶在身邊——包括到鎮金堂。 當然,那是因為她知道鎮金堂有人惦記著慕真,而慕真也惦念著某人。 同是女人,她當然看得出來慕真是什麼心思。那天,傅天抒親自帶著她到李府,他離去時,慕真兩隻眼睛紅通通的,一副泫然欲泣又依戀不捨的模樣。 她知道,那不是忠奴看著主子的眼神,而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姑娘看著那攫住她心思的男人的眼神。 來到鎮金堂,見傅天抒不在,趙慕真難掩失落,卻還是強顏歡笑的看著一見她便笑開懷的韓棟及林群開。 「真妹妹,我跟群開真的很想念你。」韓棟直率的說出內心的感覺。 「林大哥,韓大哥,我……我也……」 「我也想念你們」這幾個字她沒說出口,在疼愛她的二夫人面前說這種話,對二夫人實在太失禮了。 不過,她是真的很想念總是能逗她笑的林群開跟韓棟,還有……傅天抒。 到李府後,她沒有一天不想著他,儘管二夫人對她好,她也跟李府的人處得不錯,但她的心卻好空。 明明都是為奴為婢,甚至在李府,她的活兒還比在傅府做得少且來得輕鬆,可她每天都覺得好累。 她的氣力像是被放光了、抽空了,她這才知道,原來見不到他,不能為他做些什麼的日子竟是如此難熬。 今早,二夫人說要帶她到鎮金堂來的時候,她內心不知有多雀躍,一想到能見到傅天抒,她的身體頓時充滿了力量。 可他不在鋪子裡,她想他應該在工坊,但她怎麼能跑去工坊找他?她已經是李府的丫鬟,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想到這兒,她難過得一陣鼻酸,眼眶也不自覺的濕了。 「真妹妹,你……好像清瘦了許多?」韓棟凝視著她,眼底有著憐惜。 她將臉一低,技巧的抹去幾乎要湧出的淚,再抬起臉,笑答:「哪有?我在李府吃好睡好,應該是長肉了才對……」 韓棟跟林群開交換了一下眼色,兩人都沒說話。 比起傅天抒那只知道工作的呆子,他們對女人的瞭解多過他太多,慕真那一點心眼兒,他們會看不出來嗎?只要長眼睛的,都知道她為何衣帶漸寬。 「對了,二爺呢?」二夫人刻意卻自然而然的問起。 「天抒帶了一些首飾到城南范老爺家去了,范家太夫人做壽,范老爺想買些金玉飾品孝敬她老人家。」韓棟說 「這樣啊……」二夫人語氣有些失望,不經意的覷了一旁的趙慕真一眼。 「二夫人,如果你不急著走,就稍微等一下吧?」韓棟明白二夫人並非因為有事相問,而是為了讓慕真能跟天抒見上一面,「我看他應該快……欸?」 話未說完,他看見一個身影走進鋪子裡,正是帶著首飾前去拜訪范老爺的傅天抒。 他既驚又喜,臉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天抒,你回來得正是時候!」 趙慕真一震,猛地轉過頭去,正巧迎上傅天抒的目光。 「天抒,二夫人正找你呢。」儘管猜到二夫人帶著慕真來的真正目的,但為了不讓慕真感到羞赧尷尬,林群開話說得謹慎。 傅天抒連忙移開目光,「二夫人有事找晚輩?」 「沒什麼,只是隨口問了你的去處。」二夫人泰然自若的一笑,「怎麼?范老爺這單生意還順利吧?」 「托福,范太夫人已經挑了她喜歡的耳環跟項鏈……」傅天抒盡可能不與趙慕真有任何的眼神接觸——儘管他明白她的視線始終跟隨著他。 他將裝著首飾的珠寶箱子交給了韓棟,客氣而有禮地道:「工坊還有事,請二夫人容晚輩先行退下……」 「天抒——」韓棟跟林群開一聽,幾乎同時出聲叫他。 像是知道他們想說什麼,他以眼神制止了他們,「二夫人,晚輩先告退了。」 「二爺請便。」他都說了要忙,二夫人當然不好開口留他。 他一欠,旋身便往後面去了。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趙慕真心一沉,她感覺到了……他對她視而不見,不願再跟她有任何的瓜葛。 這是早在他帶著她去李府的那一天,她就該知道的事情呀! 可即使是這樣,他至少可以看她一眼吧?難道他連問她一聲「你過得好嗎?」都不願? 想起他方纔那淡漠的、彷彿他們不曾相識的眼神及表情,她的心好痛。 為什麼這麼痛呢?在怡春院那幾年,她早已嘗盡人情冷暖,總能把苦頭當甜頭吞下去,現在怎麼會難以承受他的淡漠呢? 回到別院,已是近午夜時分。 傅天抒踩著疲憊的步伐踏進院門,別院裡靜悄悄地,只有幽微的月光照著庭院,教他還能看見眼前的路。 小花跟小龜不知躲到哪兒去窩著,只有小虎一跛一跛的出來迎接他。 他彎下身子將它抱起,小虎睜著一雙無辜大眼,有點哀怨的看著他。 「餓了嗎?」他抱著它往小廚房的方向走去,「我弄點小魚乾給你……」 自從將慕真送走後,不只他,就連小花、小虎跟小龜都回到了從前凡事自理的日子。 他總在早上出門前,放置足量的食物給它們,但不知是先前被慕真慣壞了還是怎樣,他發現它們的食慾變差了。 走進小廚房,他先將小虎放在灶旁,然後拿出罐子裡的小魚乾遞給它。 小虎連嗅聞都不願,只是一屁股坐下,意興闌珊的叫了一聲。 「怎麼了?」他微微皺起眉頭,「不想吃?」 小虎喵嗚一聲,起身往外面走去,他跟著它走出小廚房,只見它一個勁的往客房的方向走去,然後在緊閉的門前坐了下來。 這一瞬,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然後擰了兩圈似的疼。 小虎在等著客房的主人,它以為她還會回來…… 「小虎。」他走過去,將它抱了起來,「她已經不會回來了。」 「喵嗚。」小虎看著他,像是聽懂他說了什麼,又像是在埋怨他做的決定。 「我是為了保護她,她……」 是,他是為了保護她才要她走的,如果不是那樣的話,他也不希望她離開。 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對她的思慕,傅天抒陡地一驚。 她不過是這漫漫人生中,一個與他短暫擦身的人,為何卻緊緊攫住了他的心,讓他如此思念? 因為她照顧了他的胃、照顧了他所擁有的三條小生命?還是她幫他洗衣、幫他打掃庭院? 那是任何一個人都能幫他做的事,只要他開口,但為何她給他的感覺就是如此的不同? 「天抒?」 正出神,院門口傳來張儷的聲音,他一震,迅速的回頭往聲源望去。 「娘?」他訝異的看著站在院門口的張儷,邁開大步朝院門口走去。 「娘,這麼晚,您怎麼……」 張儷沒跨過院門,只因小花跟小虎對傅天抒以外的人並不友善,即使她是傅府的女主人。 「娘有些話想跟你說,但平時總找不到機會,我一整晚翻來覆去睡不著,所以就……你剛回來?」 「嗯。」 「又在工坊?工匠們都不在了吧?你一個人在那裡做什麼?」 「沒什麼,看看一些成品,還有……」 「你不想回來吧?」她打斷了他的話,雙眼直視著他。 他微頓,「娘?」 「你雖不是我懷胎十月生下,卻是我親手帶大的,我難道不明白你的心嗎?」張儷說著,幽幽一歎,眼底逸滿歉疚,「慕真在這別院的日子雖然不長,但到處都有她生活過的痕跡,對吧?」 傅天抒眉丘一隆,「娘……」 「她是個好孩子,我很喜歡她,我相信你也喜歡她。」 迎上養母彷彿看透一切的目光,他不由得感到心虛。 「都是因為耀祖吧?」張儷一歎,「娘真是對不住你……」 「娘這麼說真是折煞孩兒了。」不想讓養母感到歉疚,傅天抒急道:「我不慣被伺候,她在……我也不自在,將她送到二夫人那兒,跟大哥無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