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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蘭京    


  「喔?例如?」

  「我知道的不會比你多。我還倒想請教你,四爺是日本人嗎?」

  「不是,他只是被那一家族收容罷了。」四爺本身也不會樂作倭寇。「不過這個安身立命的身份,愈來愈不安分。」

  「他幹嘛了?」這麼受歡迎。

  「掌握到他,就相當掌握到金礦。」源源不絕的寶藏可供開採,挖到賺到。「他本身就是個奇人,如果能徹底研究他的存在,那份突破將不亞於發掘到基因的奧秘。」

  她愕瞪他的懶散。「你怎麼把四爺說得好像解剖台上的一具屍體?」

  「嗯……」他認真思付。「我的確也曾懷疑過他是一具屍體。」

  「你不是多少也很尊敬他的嗎?」

  「我的尊敬至今沒變呀。」

  「但是你的態度很惡劣。」她悍然拉攏衣衫,嚴肅對視。「你知不知道你這種態度有多傷人?」

  「我可沒砸過任何事情,傷到四爺。」乖得很。

  「不是你搞砸了什麼事情才會傷到他,而是你去做了不該做的事就已經是在傷害他。你傷害了他對你的期待、對你的信賴,你卻根本不把這些當回事?」

  「哈啊。」長指甩甩。「你果然知道了我的小秘密。」

  「你為什麼要幫人家洗錢?」好好做他的藝品交易不就夠了,何必沾惹那些不干下淨的麻煩?

  「如果我說,我這麼做是為了替四爺擋子彈,你信不信呢?」

  他這副痞樣,誰會相信?但,萬一他說的確實是實話呢?他自己也說過,誠實的代價太高。也許最可怕的代價,是他已說了實話卻還被疑為是謊言。

  相信他,實在是件蠢事。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竟甘願為他放棄聰穎天資。

  「我對你替四爺擋了什麼子彈沒興趣,我只是想更多知道你的事。」

  「你低著頭在嘀嘀咕咕什麼呀?」

  她的嬌羞頓時轉為不爽。他幹嘛老是取笑她為樂?

  「好啦好啦,開玩笑的。」逗弄她真是太有意思,幾乎使人上癮。「娃娃,我已經盡量不對你隱瞞了,你所涉獵到的層面,也已經超過其它人。這就夠了,不要太貪心。」

  「我們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所以呢?」

  「為什麼你待我的方式好像我們仍是玩玩的朋友而已?」充滿防備的界線。「你對我開敞的好像只有身體,不包含你的心。」

  「你已經擁有得比任何人都更多了。」

  「再多也只是局部。」

  「你要全部?」他怪笑,像是荒謬透頂。

  她呆住,像突然被暫停的靜止畫面,思緒卻格外清晰,超越她僵硬軀體地靈活運作。她剛才就覺得奇怪,自己跟四爺又不熟,為什麼會那麼流利說出班雅明的惡劣態度,有多麼傷害四爺。

  原來她真正在說的,是她自己。老是被他漫不經心地重重傷害到的,是她啊。這種不流血的傷,反反覆覆地出現,她都快適應了,都快習慣被他傷害了。奇怪的人不是班雅明,而是她自己吧?

  明知他就是這種人,她為什麼還甘心樂意用婚姻把自己和他永遠綁在一起?她是不會考慮離婚的,也不允許這種事發生。他本來就是她一個人的,單單愛他一人也是很正常的。甚至,她手中握有可以重重挫擊到他的武器,她也甘願放下。

  啊,對了,四爺也是這樣,明明可以狠狠教訓這惡劣傢伙一頓,卻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仍是捨不得打,仍看他是好孩子,有著某種可能性。

  他真是個備受寵愛的大男孩呀。

  她的啞然失笑,令他小小意外。還以為她又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大發小姐脾氣,沒想到她會回以一抹嫣然。

  「班,我對你的愛玩沒意見,但別玩過頭了。」

  「你把洗錢二字說得太重。」他不過是稍稍幫一下人家的藝品走私和非法交易,又不是在幫國際恐怖組織漂白所得。

  「可是這事不是你一個人在承擔。」她淡雅地起身離去前,在門板前淒艷回眸,笑得很無奈。「我們已經結婚了,你還記得嗎?」

  既然結婚,就凡事都是兩個人一起承受。

  「結婚不是兩個獨行俠放在一塊而已,我們兩人是一體的,到死都不會分開。如果你出事了,我一定會被牽連進去,一起遭殃。」

  「放心吧,如果真有那麼倒霉的一天,我會先跟你切割乾淨,不會拖累到你。」

  她好笑,如同聽到小朋友在說大話。「不可能。」

  「何以見得?」他一挑興味濃厚的雙眉。

  「你怎麼能把一個人切割成兩半還能繼續存活呢?」

  唔,他難得見識到她的執著,但感覺還不壞,畢竟這份執著是衝著他來。這個驕蠻娃娃,真的黏他黏到心窩裡去了,而且持續不斷地在變化成長,總能帶給他驚喜。

  也難怪他會破天荒的跟著她跑,被她的存在牽制住了行蹤。沒辦法,家有美艷絕倫的嬌妻,他走到哪裡都無法放心,非得在她四處宣示主權,警告外人別隨便打他女人的主意才行。

  哎,真是愈活愈窩囊了。

  本以為,這種甜蜜又危機四伏的日子會永遠持續,沒想到消失得會這麼快、這麼倉促、這麼荒謬、這麼不值。

  只因為,她監察到最近班雅明的行蹤,出現在倫敦;只因為倫敦一間小小獸醫院,有一隻狗最新的就醫紀錄;只因為,當天簽署相關資料的,是班雅明。

  她幾乎瘋掉。

  「別這麼大驚小怪好不好?」他一回到台北的住處,就遭她五雷轟頂。還以為小別勝新婚,她會熱情如火地迎接他哩。

  顯然想得太美了。

  「我已經聲明過,我的底限在哪裡。你明知就是梅莉,你還硬要去踩,故意跟她接觸!」

  「什麼故意?」冤枉哪。

  「你本來就是!」她簡直受夠了。一千一萬次已經受夠了之後還要受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罷休?「你以為這樣惹我很好玩嗎?你以為我能無限量地承受下去嗎?」

  「嗯……我想不能。」

  「所以你就想好奇地測試一下我到底能不能?」

  「想看看你會在乎我到什麼程度呀。」

  「不要再開玩笑了!」

  她甚至被自己的暴怒驚到,沒見識過自己會有這麼激烈的一面。似乎有某一個弱點,非常非常地薄弱,不是她用理性或耐性可以操控或包容。可恨的是,他掌握著那個弱點,而她很清楚,他會玩得不亦樂乎。

  「好,不開玩笑。」他一歎,好歹知道分寸。「我不是刻意去找梅莉,是她通知我,我們那條老狗快不行了。」

  「她的狗不行了關你屁事!」

  「你有點良心好不好?不過是一條狗罷了。」值得發這麼大脾氣嗎?

  「我就是不允許你跟她的生活感那麼親近。」他完全不提防梅莉那種女人的溫柔心機。什麼紅粉知己、什麼合養的愛犬、什麼老狗重病,這些差勁伎倆簡直在污辱她的智商!「這世上能關心她的不止你一個,你沒事去湊什麼熱鬧?」

  「你怎麼知道這世上能關心她的不止我一個?」嗯?「你又在偷偷偵察她?」

  「偷雞摸狗的人是你!」

  她氣到發抖、氣到失控、氣到眼淚早模糊了視線也澆不熄怒火。

  真是……這下他可真的有點頭痛。

  「好吧。老實說,那隻狗對我和梅莉有很特別的意義,我不能在它病危的時候放著不管,必須要飛去倫敦一趟。」看,完全和梅莉沒關係吧。

  「那是你個人的想法,但你怎麼知道梅莉她怎麼想?」她瞇著淚眼,恨恨切齒。「是啊,你是很單純地只是去替一隻畜牲送終,對她來說卻等於你終究還是會回到她身邊,即使結婚了也一樣。你信不信,為了撫平她的喪狗之痛,她一定會再養一隻狗,畢竟老狗走了,她的寂寞並沒有走。然後呢?誰去替她挑狗?誰去陪她遛狗?誰帶她的狗去看獸醫?誰再一次來為她的狗送終?」

  他啼笑皆非,但不得不暗暗佩服,她的推論完全正確;他已經在為梅莉物色下一隻狗。

  「你的以為,和梅莉的以為,完全是兩回事!」這才是她最深惡痛絕之處。

  嘖。他慨然垂頭,撫撫僵硬的後頸,實在疲乏。

  「好吧,我處理完這次養狗的事,就不再介入她的生活了。」

  「你不用等到處理完,你現在就可以放手!」她喝斥,哭得嗓子已經啞到失聲都不自覺,所有的吶喊都像無助的空虛呻吟。「這種小事,她自己會處理不來嗎?她心理學的博士學位會不足以應付這種事需要的智能嗎?」

  「你到底在計較她什麼?」

  「我計較的人是你!」

  「到此為止,OK?」他溫柔警戒,忍耐已近臨界。

  她怨毒地在滿眼水光中瞪視他,急喘不休。她知道,他還是會一意孤行地替梅莉的死狗打點好一切。死了一條狗又怎樣?以前她也很愛狗,不知從何時起,她巴不得整個地球上都不要有狗的存在,最好統統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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