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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西嶺雪    


  咪兒回到了上海的別墅,這是李佳父母送給他們的結婚禮物。咪兒太喜歡這別墅了,顧不得休息,放下行李就跑進了花園裡。

  這裡的玫瑰可是活生生開在枝頭的,比起可意家的插瓶玫瑰大氣得多了。咪兒躺在花叢中大力深呼吸,只覺得陽光明媚,花香撩人,慾望從心底油然升起。

  李佳一路找到花園裡來:「讓我抱我的新娘進洞房吧。」

  咪兒大喜,綻開笑靨如花:「我有另一個主意——為什麼不把這花園當洞房呢?」她輕輕地舔著嘴唇,誘惑地看著自己的新婚丈夫,「這裡的陽光和花香太叫人迷戀了,我打算在這裡來個天體浴。」

  李佳很明顯地愣了一下,彷彿想起什麼,忽然說:「那你享受吧,我去關照一下,不要讓傭人進來,順便看看中午吃什麼。」說罷轉身走開。

  咪兒站在玫瑰花叢中,愣住了。她幾乎已經可以確定:李佳,絕對是性冷淡。

  可意的午飯是在館子裡吃的,錢教授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你最近好像又添了不少新裝。」

  「也沒買什麼,就是兩雙鞋一個旅行包,幾套衣裳。」

  「你上次買的ELLE也沒用幾次,還是全新的呢,怎麼又買了一個路易維登?很貴吧?」

  「國貿打折呢,有便宜不佔,我會生病的。」可意有些心虛,故意用玩笑的方式來逃避責備,顧左右而言他說,「學校裡最近沒什麼事兒吧?」

  「新生入校,忙了一陣兒。」

  「哦,有漂亮女生向你拋媚眼兒嗎?」

  「老嘍,哪還有人肯多看我一眼?」錢教授笑。他謙虛了,今年三十八歲的錢副教授堪稱風度翩翩,前途無量,正是女學生們最心儀的那一種。

  可意也笑:「男人四十一枝花,你離開花還有兩年時間呢。」

  「是心老了。」錢教授頗為遺憾地說,「不知怎麼的,我現在看見漂亮女孩都好像沒感覺了。心跳都不會加速,這正是未老先衰的表現。」

  可意尖刻地指出:「也就是說,你要是想證明自己還年輕,還不老,就非得找個女學生玩一回心跳才能找回自信是嗎?」

  錢教授連忙投降:「你是作家主編,我說不過你。」

  可意勝利地笑:「你可以跟我說古漢語。」

  「嗯,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可意這回沒有接話,她在想:錢教授真是心老了嗎?見到漂亮女生而不心動是正常的嗎?這是君子的表現還是男人的失敗?他對漂亮女生免疫是對自己忠誠、還是他已經被婚姻生活磨練得愛無能了?

  她決定晚上要在床上驗證這個問題。

  晚上,陳玉的丈夫馬局長又打電話回來說有應酬,不回家吃晚飯了。

  陳玉對著精心準備的燭光晚餐十分落寞,要知道,今天可是她與老公的結婚十三週年紀念日啊,她還特意叫兩個孩子在爺爺奶奶家看完了電視再回來。

  歐式的仿古掛鐘敲了十點,玩偶男女彈出來對著陳玉鞠躬,然後開始跳舞。

  陳玉呆呆地一直看著舞蹈結束,這才疲憊地站起身,慢慢地換去身上的真絲襯衫和蕾絲長裙,然後才收起桌子上自己去西藏旅遊時淘來的銀製燭台和嵌著紅綠松石的玉瓷酒杯,仔細地揩抹乾淨,小心翼翼地一一收進櫃子裡。

  櫃子裡擺滿了風格各異的玩意兒,有些十年也不會拿出來用一次,但是陳玉喜歡,那都是她去各地旅遊時淘來的,每一件都有故事。陳玉喜歡意外的故事,喜歡有秩序,喜歡獨在異鄉的時候可以狂野如風,而在自己的家裡則永遠靜若處子,喜歡每樣物事都精美細緻,有它固定的位置。

  就連桌上的菜餚也一樣,擺放得美觀整齊,直至慢慢冷卻,一口未動。

  夜已深,但可意毫無睡意,在完成了和風細雨的週末夫妻主題生活之後,她反而益發迷茫,推了推轉身欲睡的錢教授,有些委屈地問:「我想跟你聊聊。」

  「說吧,什麼事兒?」

  「我們是不是太一成不變了?」

  錢教授轉過身來,開玩笑說:「你什麼意思?想換個男人?」

  「我們好像只有一種做愛方式,是不是太單調了?」

  「誰說只有一種?剛結婚的時候不是照著教材錄相試過很多種嗎?沒什麼意思。老夫老妻的,花樣再多,主題不變,你還是你,我還是我,要想有新鮮感,除非換人。」

  可意覺得這個討論進入了死巷,她借鑒自己開選題會的經驗,知道需要另找一條途徑切入。

  「老公,你對我還有什麼不滿的?」

  「沒有不滿,百分百滿意。」錢教授警惕地說,「幹嘛問這個?」

  「我是說,如果我可以改正一條你認為最不可愛的缺點,也許就會在你心目中蛻變成一個嶄新的人,那你就會對我重新愛一次,至少,也是多愛一點。」

  「我不可能愛你更多了。因為我已經把全部的愛都給你了。」錢教授笑著,但是停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說,「你是不是說真的?我要是說出你的缺點,你能改得了嗎?」

  可意立刻像刺蝟豎起渾身的刺一樣,微帶敵意地問:「什麼缺點?」

  錢教授毫無察覺,慢吞吞地說:「如果你能改變把東西亂放,還有亂花錢的毛病,我會很高興的。」

  「我怎麼亂花錢了?在北京做雜誌,穿衣裳品味稍差點就會被人笑話的。」

  「可是品味並不單純是穿衣吃飯吧?擺這些排場有什麼意思?內涵難道不比外表更重要嗎?我覺得穿著得體就是最高的品位。你看我,終年就這幾套西裝,沒誰說我寒磣的。」

  「那不一樣,你是大學老師,只要穿著得體就好,天天換衣服反而顯得輕佻;可我是做媒體的,要是破衣爛衫會被人說三道四。」

  「誰讓你破衣爛衫了?不蝜斐A閔俾蚣訃]D隳撬媦Qr鈉ゼ閒as萌閮瘓V凰炷廔W侵盅馮硍uゼ閒比黎XR瀉眉桿酯Au傅米旁俾蛞凰愬走T?br

  />  」那不一樣。那是今年的新款。以前的那幾雙款式已經不流行了。「

  「我看著都差不多。」

  「你懂什麼?」

  「我不懂,就你懂。不要以為出了兩本書就成大學問家了,我好歹也是個大學副教授,怎麼就什麼都不懂了。」

  「這是兩碼事。我說的是時尚,不是學問。」

  「你就是趕時髦,淺薄,追慕虛榮。」錢教授一下子給妻子定了三條罪狀。

  可意火了:「我就趕時髦怎麼了?我花的是自己的錢。」

  錢教授也火了。他姓「錢」,可是最不能提的也是「錢」。

  「你不就是比我多掙了倆錢兒嗎?了不起了。用得著這麼天天掛在嘴邊嗎?錢多怎麼了?錢多就學問大?我錢掙得比你少,就什麼都不懂,連發言權都沒有了?」錢教授說著,很有氣節地抱起被子,做出一副不屑跟「女子與小人」計較的態度,氣乎乎搬到客廳去睡了。

  可意呆呆地看著屋頂,想不明白自己一場關於性技巧的討論怎麼就上升到賺錢與學問的高度上去了。她有點懷念新婚時的自己與錢教授。

  他們是閃婚。五年前,可意還是個藉藉無名的文學女青年,在大連一家出版社做製版,來西安旅遊時認識了教古漢語的大學講師錢先生,兩人一見鍾情。分手後天天打電話,有過通宵不眠的經歷。有一天凌晨時錢先生說:「可意,我算過了,我們這個月的電話費早就超過從大連飛來西安的機票錢了。」

  可意很纏綿地問:「你的意思是要我飛去西安看你嗎?」

  錢先生說:「我的意思我們應該永遠不分開。」

  這麼著,可意就又飛到了西安,兩個人迅速舉行了婚禮,告別各自的單身生活。

  新婚時,可意因為沒了工作,兩個人的生活很拮据,每天為柴米油鹽算計,量入為出,掰斤擘兩。而可意又是典型的才女脾氣,頂不能為生活瑣事煩心的,晚飯是自己做還是叫外賣對於她來說是天大的難題。於是只有夜以繼日地寫稿,一來補貼家用,二來也是逃避現實。終於,在出版第二本書後,她被北京《紅顏》雜誌高薪聘為執行主編。從此開始了夫妻兩地分居的生活,迄今已經三年多了。

  這三年裡,他們只有在週末或節假日才能偶爾一聚,開始還會充滿「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的浪漫激情,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成為生理週期的一部分。見與不見,愛與不愛,性與不性,都變得不再那麼重要了,成為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情,一個婚姻的標點符號,而且還不知道標在哪個斷句中最合適。

  可意望著床頭櫃上的玫瑰傷感地想:時間與金錢,都是婚姻的天敵,愛情和性慾在它們的面前,不堪一擊而無能為力。

  第三章  為何愛上已婚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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