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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橙諾 「我不知道你怎麼了,或許是中暑?總之,你向我借手機,接著,便失去了意識。」莫韶華試圖忘記她頭髮的香味,平板地答。 「我向你借手機、我向你……這裡是瓊林湖……」何雅神情呆茫,喃喃低語,接著,又恍然大悟,揚聲高叫:「現在是西元二まま三年?!」 「當然是二まま三年。」莫韶華面無表情地望著何雅,微擰的眉心,卻徹徹底底出賣了他覺得何雅很奇怪的心緒。 仔細想來,這女學生雖然長得不壞,人也開朗熱情,可是,她從一開始出現的姿態便很怪異……她現在向他詢問年份,方才昏迷前,也質疑他手機上的顯示日期……是生病了嗎?或是有哪裡不舒服? 「你還好嗎?我送你到醫務室去。」 「我、我……」何雅視線緊瞅著莫韶華,沒有出聲回答。對她又再度回到十年前的發展感到既不可思議又不可置信。 她似乎對於能夠參與莫韶華的過去這件事,感到有些高興,可,卻又因為莫韶華沒有與她的未來記憶,充滿失落,她心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臉上表情錯綜複雜。 他們明明當過一場夫妻,那段朝夕相處的時光,那些親身經歷的喜怒哀樂……歷歷在目、刻骨銘心……所以,那究竟是一場短暫的夏日夢境?抑或是一場來自未來的相愛預告? 「你還好嗎?」由於何雅臉上的表情實在太過豐富難解,令莫韶華不禁又擔憂地問了一次。 何雅揚眸望他,陽光從他頭頂灑落,燃亮他一身西裝筆挺與清俊五官,令她心跳瞬間錯漏了幾拍,將他細緻的面部表情盡收眼底。 他為了她略顯擔憂的神色、總是低沉醇厚的男嗓、曾經牽動她的每個表情、每句總說是肺腑之言的甜言蜜語…… 她熟知他所有的情緒與反應,心疼他每一個求學過程時遇到的困境、人生中遭遇到的難題……她是如此愛他,無庸置疑。 「小雅,倘若,時光再重來一次的話,你還願意愛我嗎?」 曾經,他為了令那個對他毫無記憶的自己愛上他,付出了多大的心力,如今,她也能令他,愛上對她毫無記憶的他…… 「謝謝你,我很好。我是何雅,合鴨的那個何雅,在田里幫助有機稻米收成的那個何雅。」幾乎是想也不想地,這句對白便猛然衝出口。 莫韶華遲疑了會兒,不知何雅的臉色為何突然間明亮了起來,也不解她口中所說的合鴨是什麼東西,但是,基於禮尚往來的原則,仍是緩緩地朝她伸出手,回應她的自我介紹—— 「莫韶華。『莫道韶華鎮長在,發白面皺專相待』的莫韶華。」 何雅盈望他,臉上興起比夏日陽光更燦爛的笑顏。 她知道,她會有一個很難纏的婆婆、一個很可愛的女兒,以及一個很愛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喜酸不喜甜,她的丈夫喜歡中餐大於西餐……她會有自己的烘焙事業,有諸多拯救失敗品的烘焙技巧……而她的女兒,很愛吃一種,數年後才開始流行的,名為馬卡龍的甜點…… 不過,這次,她不會再令自己大學畢業前就懷孕;不會再在毫無經濟基礎時便步入婚姻;即使要與婆婆同住,也會記得為自己尋找月子中心。 何雅越想越愉快,接著輕快飛揚地笑了起來。 我愛你。 不論何時、不論何地;不論是二まま三,或是二ま一三。 Some where In Time,時光中的某一處,與你相遇。 番外:新生 她叫楊秀麗。 她已經許久沒有想起她的姓名。 她從首屈一指的一流大學畢業,在那個甚少女子讀到最高學府的年代裡,她金榜題名之時,鄰里鄉親甚至為她放了一整天的鞭炮,為她準備了好幾箱吃食水果,列了長串人龍在車站,送她北上讀大學。 她是父母親的驕傲,鄉親們口中稱讚的女狀元。她在校內書讀得極好,畢業後也躋身教育界,得到份人人稱羨的教職,徹徹底底地擺脫了原該在低下階層中奮鬥的未來。 可惜,她有一天仍得走入婚姻,步入家庭。 即便她與丈夫在學術上都有很好的成就,同樣捧的都是教職飯碗,同樣領一份還算優渥的薪水,她崇尚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婆婆並未因此而喜愛她。 她的丈夫是婆婆的驕傲,而她卻是婆婆的眼中釘與肉中刺。 無法在下班後整理好大小家務,成為她被婆婆詬病的最大缺點;好不容易她因生產得了產假,能在家中好好坐月子的時候,產後第二天,她便被婆婆叫下床掃地。 由於她丈夫是獨子,搬出三代同堂的家中另組小家庭,是多麼不孝的逆天之舉,所以,對於與公婆同住時的一切不如意,她只能默默承受,無法出言抗議。 幸虧,她生了一個兒子,兒子天資聰穎,很得婆婆歡心,於是,她拚了命地要兒子努力唸書,想藉著兒子的成就,得以證明她是個稱職的母親、稱職的媳婦。 只是,過了好幾年之後,她才明白,孫子歸孫子,媳婦歸媳婦,孫子受寵,並不代表媳婦的日子會好過一些。 她與婆婆之間的不愉快,在丈夫過世之後攀升至最高點,最後,從婆婆的撒手西去中解脫。 她怎能喜歡兒子的妻子呢? 他的妻子哪裡好?她連她的萬分之一都不及。 她父母親雖然也出身窮困,但好歹家世清白,不似她母親雙手總是油膩膩的,父親甚至是個宵小之輩,淨做些偷拐搶騙之事。更過分的是,她竟然連書都讀得不怎麼樣,在校園內大談戀愛就算了,最後還不知節制地未婚懷孕! 她辛辛苦苦在逆境之中把唯一的兒子拉拔長大,可不是為了讓他與這樣的女人共組家庭! 她為什麼要善待她? 她書讀得沒有她好,社會地位沒有她高,生的甚至是女兒,就像她一樣,即便讀了再多書,結婚之後仍會被夫家看不起的女兒。 她憑什麼搶走她兒子,甚至還想享受那些她從未享受過的合理待遇? 她只要看到她便覺渾身不對勁,只要看到她討好親近的笑臉,便想起那些曾被狠狠欺負過的從前! 她討厭她。 她做什麼事都不順她的眼,說什麼話都不合她的意,於是她拚命找她麻煩,以為這樣就能彌補從前飽受欺凌的自己,令自己感到好過一點。 直到那天,她兒子跪著對她說:「媽,我已經過了三十四年您要的人生,請您將接下來的人生還給我。」 兒子仰著顏看她,口吻平緩,態度卻是前所未有的堅決強硬,氣得她大發雷霆、怒不可抑。 她惡狠狠地將忤逆她的兒子拉到丈夫靈位之前,失控地拿出家法,凌厲至極地往他背上抽打。 她用盡全身氣力,打那個她從小到大連飯都捨不得讓他少吃一口、連風都捨不得讓他多吹一陣的兒子,兒子一聲不吭,她卻痛到心如刀割。 「夠了,你回去吧!你要你的人生,你就滾回去你的家,滾回去過你的人生!再不要來與媽牽扯!」她忿忿將兒子趕走,然後在兒子當真頭也不回地走了之後,痛哭失聲。 空無一人的家裡,只餘她與早逝的丈夫牌位,和一柄幾欲斷裂的家法。 她直到此時才驚覺她的寂寞。 與她爭了一輩子的婆婆已經走了,令她受了一輩子委屈的丈夫也已經撒手了,如今,她唯一的兒子也被她驅離,在這個空蕩蕩的家裡,甚至就連一道孩子的笑語嬉鬧聲也聽聞不得。 這就是她的人生嗎? 她的兒子向她爭的,就是一個不要如同她一般的人生嗎? 她心痛至極,恨恨地將視線能及的所有物品通通掃開!能砸的便砸、能摔的便摔!而後望著一室狼藉,不住流淚,直到此刻才憶起,她叫楊秀麗,不是莫秀麗。 其實,她從不姓莫,她那個被她視若無物的孫女,與莫家的關係甚至還親近一些。 是啊!她原就是莫家的外姓人,何以一直過著莫家媳婦的人生?到頭來,她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剩……她淒厲地笑了起來。 她早就離開教育界好些年,關於那些她未婚時曾嚮往不已的國外風光,曾心心唸唸,卻因為婚姻而放棄的美好事物,她為何從未起念動身去追尋? 於是,冷靜了一段時日,緩過心神之後,她為自己訂了幾張長程機票,規劃了幾趟長途旅行,決心將兒子的人生還給兒子,自己的人生還給自己。 她想,她或許能在旅途中買些自己喜愛的小東西,也或許,她還可以為媳婦與孫女挑些紀念品…… 五十九歲開始的新人生,從放手開始。 宛如新生。 後記 橙諾 這是一個脫離現實的現實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