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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齊晏 衍格心虛地垂眸一笑。 「因為被我偷來了。」 「這是你偷來的」貝蒙倒抽一口氣,他不可否認這稀世龍珠確實會引來人性的邪念,但兩年前的衍格尚是十二、三歲的孩子,竟然也會動起貪婪之心? 「兩年前,我阿瑪帶我到九公主府弔祭九公主。」衍格低低地說道。「在後殿的廂房中看見了這四顆龍珠,當時的我深深被這四顆龍珠給吸引住,並不知道這是孫迷樂準備要敬獻給皇上的寶物,只一心想佔為己有。後來,我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把龍珠偷出來,回府後藏在我房裡。」 「你竟然幹下這種偷竊的勾當!」貝蒙鄙夷地斜睨他一眼。 「當時,我確實動了貪念。」衍格沒有為自己的惡行辯解。「其實偷了龍珠的當夜,我惴惴不安,難以安心入睡,聽聞孫迷樂四處尋找龍珠的下落時更感到後悔,後來也曾想過要將龍珠歸還孫迷樂,但卻苦無機會。」 「怎會沒有機會?」貝蒙打斷他。「你親自送到九公主府不就成了嗎?我看根本是你捨不得歸還吧?」 「我確實捨不得歸還,但是我也知道把龍珠留在身邊是不對的。雖然親自送還給孫迷樂很容易,但是一旦我這麼做,誰都會知道龍珠是我偷走的了,而且當我知道龍珠是孫迷樂準備敬獻給皇上的寶物之後,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了,因為一旦被皇上知道龍珠是我偷走的,必定會連累阿瑪。」衍格輕輕一歎,這是他初次對人說出得到龍珠的過程,心情感到有些輕鬆起來。 貝蒙看著他,可以深深感覺得到他那種懊悔的心情。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看到這樣珍奇的寶物,也許很難克制住自己的慾望,但是衝動之下造成的後果,卻令他後悔莫及。 「這兩年,你都把龍珠藏在王府裡嗎?」他問衍格。 「就藏在我的房裡。」 「那為什麼現在要帶到護國寺來藏?」 「因為皇上下了一道密旨,開始從當年弔祭九公主的名 上之人搜查,而我阿瑪正是負責搜查的人。」衍格苦笑了笑。 貝蒙愕然,終於弄明白了前因後果。 「龍珠被竊的消息傳遍京城之後,與龍珠有關的傳聞也愈來愈多。」衍格繼續說道。「只要是與龍珠有關的消息,我都會特別留心,當皇上下旨搜查龍珠的下落時,我便知道不能再把龍珠留在我身邊了,否則只怕會帶來抄家滅門的災禍。可是這龍珠是稀世珍寶,我也曾經聽過一個傳說,說這四顆龍珠與大清龍脈息息相關,倘若是真的,我絕不能將龍珠隨意丟棄,更不能讓龍珠落入奸邪之人手裡,思考再三,便想藏到護國寺來。」 「你原先想藏的地方並不隱密,很容易被打掃的僧人發現。」貝蒙說。 「我原本的想法是被發現也無所謂,因為護國寺歸理藩院所管,龍珠最後一定會被送回皇上手中。」衍格抬起眸直視著他,歎了口氣。「偏偏沒挑上良辰吉時,很倒楣地碰到了你。」 「倒楣的人該是我吧。」貝蒙悶哼一聲。「現在,我是唯一一個知道龍珠是你偷走的人,你打算怎麼辦?」 「這四顆龍珠,我要你替我藏兩顆。」衍格清清楚楚地說。 「什麼」貝蒙揚高了聲音。「為什麼要我這麼做?乾脆就讓僧人拾到龍珠,然後送回皇上身邊不就大功告成了嗎?總之你放心,我不會出賣你,我要是心腸險惡,早把你扭送到方丈面前了。」 衍格緩緩搖頭。 「龍珠若從護國寺裡找到,皇上肯定會命理藩院盤查寺裡的每一個人,而你是唯一知情的人,要是受不了審訊盤查,難保不會矢口把我咬出來。為了我阿瑪,為了顯親王府的名聲,為了我家族百餘條人命,除了拖你下水,我沒有別的辦法。」他抱歉地淡笑。 「所以,你把兩顆龍珠交給我藏,就算我也有份了?如果我把你咬出來,你也不會放過我,說不定還會誣賴我,說龍珠是我偷的,對嗎?」貝蒙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真不敢相信你年紀輕輕,心思竟如此深沉縝密。」他只差沒有送他「太冷酷」三個字。 「多謝誇獎。」衍格淡漠地揚起唇角。 「我今天真不該多管閒事。」他懊惱地長歎。 「你的確是多事了。」衍格把龍珠分別放在錦緞匣和玉匣中。「讓你選吧,你要緞匣裡的兩顆還是玉匣裡的兩顆?」 「有什麼差別嗎?都是災禍!」他悶哼,隨手將玉匣取了過來。 「這龍珠關係著大清龍脈,你要妥善收藏,千萬不可掉以輕心,也千萬不可被搜查出來。」衍格正色地警告。 「我會被你害死,你簡直是災星!」貝蒙抱著頭喃喃低咒。 「等避過了風頭,我會向你要回龍珠的,放心吧。」把龍珠分一半出去,他可是萬分不捨,心如刀割呢! 「你最好讓我早點放心,也最好快想辦法把龍珠送進皇宮去,可別弄到最後,不只把你顯親王府百餘口人命賠進去,連我家族幾十條人命也得跟著陪葬了。」換貝蒙對他警告。 「我知道該怎麼做。」衍格仰頭望了望天色,隨即將錦緞匣鎖緊,嚴實地塞在懷中。「天快亮了,我要回去了。你快藏好龍珠,千萬不許把龍珠弄丟了,要是龍珠出了什麼意外,我絕不會放過你。」 貝蒙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來。 「你還是自己當心點吧。」 「我會再來找你。」衍格拉起黑布蒙上臉,轉身躍下屋脊,飛快地消失在暗黑的夾巷中。 龍珠讓不相干的兩個人碰到了一起,也改變了這兩人的命運。 天濛濛地亮了,護國寺傳來渾厚悠遠的鐘聲。 晨霧如薄煙般緩緩地瀰漫開來,如同他們的前景——混沌,看不清。 第一章 清 乾隆二年 十歲的於從月站在父親的書房中,父親正在寫字,懸腕運肘,屏氣凝神,神情忘我。 書房很靜,靜得連根針落下的聲音都聽得見,夕陽躡手躡腳地透過窗,悄悄移到她腳邊的青石地上。 雖然站到膝蓋發酸了,於從月還是動也不動地站著,不敢出聲打擾父親,橙黃的陽光照在父親的臉上,她看得有些出神。 常聽紫鸚和一些婢女們私底下說,父親是少見的美男子,平時父親太忙,她根本沒有多少機會可以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盯著父親看,此時仔細地瞧著,才發現紫鸚她們說的不錯,父親膚似白玉,眉目如畫,一身書卷氣,確實十分俊俏,比起美貌的妻妾們絲毫不遜色。 她愣愣地瞧著父親凝神書寫的姿態,往常他很少有時間單獨見子女,而她通常都是和兄弟姊妹們一起聽訓時,才有機會接近父親,但是今日父親卻突然單獨將她喚到書房來,想必有非比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到底是什麼事呢?她愣愣地想著,最近這些日子,自己是不是曾做過什麼會讓父親責備的錯事? 書房中散發著紙和墨的香氣,這是於從月最喜歡的味道,當父親進宮辦差時,她偶爾會溜進書房找父親的書讀,《太平廣記》、《夢溪筆談》、《金陵瑣事》這類書籍是她最感興趣的。 她抬眸怔望著書櫥上珍貴的古籍,忐忑不安的心情在淡淡的墨香中漸漸平靜了下來。 「從月,今天念了什麼書?」於敏中收束最後一筆,終於抬眼看向她。 於從月微微一怔,連忙收回心神。 「爹,女兒讀了……《詩經》。」她撒了謊,不敢讓父親知道她讀的其實是《夢溪筆談》,因為父親總要她讀四書五經這類正經書,而不是《夢溪筆談》這類閒書。 「很好。」於敏中滿意地笑笑。「《詩經》讀到哪一篇了?」 「〈鄭風……狡童〉……」她有些吞吞吐吐,這其實已經是她幾日前的功課,生怕答錯了。 「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於敏中點點頭。「接下來呢?」 「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她慶幸幾日前背的還沒有忘記。 「好,很好。」於敏中欣然笑了。在五名子女中,唯獨長女從月的天賦聰穎與過人的記憶力最受他喜愛。「可惜你是個女兒家,從雲若是有你的一半聰慧便好了。」 從雲是從月的弟弟,才過八歲生日,任性貪玩,並不愛讀書。 「爹,從雲還小,難免貪玩,最近已能定下心來讀書了,我背《詩經》時,也讓他跟著一起背,他背得也熟,改日爹可以考考他。」於從月低聲為弟弟說話。 「好,能督促弟弟讀書,很好。」於敏中微笑點頭。「從月,《詩經》要讀,《禮記》和《春秋》也都要讀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