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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寄秋    


  「是天要絕我風家嗎?」

  昂藏的身軀堅硬如石,好似烈火燒不裂的石獅,他緊握的雙手流露出悲傷,眼微閉地感受寒風拂過面頰的冷意,彷如枯木般毫無生氣。

  他用十四年的時間成就了一番事業,空手打造出盛況更勝於當年風宅的莊園,他以為只要不斷的忙碌便能填滿心中的空虛,不再想起血紅的惡夜。

  但是,他錯了,有些事是不能取代的,舊地重遊更添孤寂,那淒厲的叫喊聲仍在腦海中縈繞著,讓他終夜不成眠……

  咦!什麼聲音?

  風寄傲的厲眼掃向東邊,細碎的交談聲隱隱飄至,他臉色一沉,更顯冷鷙。

  居然有人敢擾亡者的安寧,簡直活得不耐煩。

  提足輕點,掠風踩空鷂升三尺,孤傲的影子如同浪中白龍疾行而前,氣不吐,身形一閃,未飄動的衣衫不沾半點塵灰。

  「何方宵小,竟敢竊據良宅。」

  門一開,飄起的是淡紫色紗幕,他第一眼瞧見的是呆立當場的小丫頭,手中的茶壺應聲而掉,落地一碎,濺濕足下繡鞋。

  接著他目光一凝,微微一震地盯著看似慵懶的巨獸,獸眼一瞄,像是不感興趣的揚揚耳朵,懶得理他的趴回錦織的軟榻。

  「記得把門板修好。」

  幽冷的女聲由角落傳來,風寄傲倏地回頭,眼微瞇地瞪視背向他梳發的女子。

  由她氣定神閒的態度,以及不卑不亢的語氣,絕非一般的市井小民,他心生警覺地多了防備之心,一抹肅殺之色升上眼底。

  「你是誰?」敢獨居於此,必有不良圖謀。

  「我就是我。」不是誰。

  「我是指你的姓氏和名字。」敢背對他說話的沒幾人,她不是無知便是膽識過人。

  「一定要有個姓氏嗎?」做人真麻煩,不若神仙快活。

  「是。」

  「好吧!就姓古。」古青蓮,滿有意思的。

  「什麼就姓古,別告訴我你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眉一攏,他露出無情神色。

  「姓氏代表什麼?」青蓮放下木梳側過身,笑意極淡地睨視不請自來的客人。人存活於世不過是一具行動自如的軀殼,何來繁文褥節受限其身?

  她沒當過人,也不曉得該怎麼當一個人,即使來到人間一十四年,她還是沒搞懂人複雜的情緒,只覺得他們老愛做庸人自擾的事。

  生與死很重要嗎?悲歡離合不過是人生的歷練,不知死何知生呢?六道輪迴本是常事,不用看不開,放不下。

  人,真的很辛苦,愛自討苦吃。這是她對人的看法。

  風寄傲驚訝她無雙的美貌,眼眸中多了抹深意。「姓氏是一個人身份的憑據,古姑娘。」

  「古姑娘……」她突地一笑,好似春花綻放。「叫我青蓮吧!你們人的稱謂我不習慣。」

  「我們……人?」他的語氣很輕,反覆地思索這句話背後的真正意思。

  她一頓,眼眸中的笑意隱去。「那扇門的轉軸缺了一角,麻煩你待會裝上去時要小心點,別讓它再掉了。」

  「你要我修門?」他愕然。

  視線看向躺在地上的木門,他懷疑它能擋多少風雨,白蟻腐蛀的木質指穿可透,根本薄如紙片。

  「門是你弄壞的,當然由你來修補。」她可不敢指望一看到蟲就尖叫的小香,或是正在裝死竊笑的辟邪。

  她輕輕地起身,如瀑髮絲隨之飛揚,清冷的氣質不特意浮誇,卻別有番耐人尋味的風情,比她自身的美麗更動人心弦。

  風寄傲自詡自制力過人,從未有人能動搖他冰冷的心,但是這一刻他黑眸微閃了一下,氣息不穩地暗抽了口氣。

  她的美是禍害,凡人難擋。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看得出來,她把風家老宅當成棲身之所。

  視線由她身上移開,目光所及之處雖未鋪張奢華,但該有的茶碗鍋盆,溫床暖被一應俱全。

  並非他故意要窺伺姑娘的香閨,而且竹屋內的擺設十分簡單,一張大床、一張軟榻,旁邊還有張簡陋小床,加上桌椅和小衣櫃,此外便別無長物,簡樸得讓人一目瞭然。

  不過他不認為眼前這名古怪女子會虧待自己,清香撲鼻茶葉來自當季的春茶,招搖的荷花斜插琉璃瓶中,湘織的上等繡品竟成了她腳踏的墊布,垂掛的紗簾柔如細絲,風一吹拂便輕送雅致的香氣。

  她是個懂得享受的人,而且十分風雅的隨遇而安,不因環境的惡劣而有所改變。

  「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纖指輕抬,她撩了撩耳邊烏絲。

  「因為這是有主的。」即使荒涼也是他風家祖業,不容侵佔。

  青蓮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繼而輕笑。「我只看見滿室的幽魂,主人在哪裡?」

  「你……」她竟敢拿死去的亡魂來揶揄。

  風寄傲抿唇瞇眼,怒火中燒。

  「勿惱勿怒,人生苦短,別因一時的情緒而自我煩惱。」大士總說渡己渡人,她功力尚淺,恐怕渡不了他。

  慈悲凝世,善眸渡化,人求一春秋,佛看一世人,緣也,孽也,盡在一笑中。

  「你在幹什麼?」他冷冷地問道。

  她笑了,淡如無味的清水。「搬家嘍!你眼未瞎,應該看得出來。」

  聞言,哈欠連連的「獅子」一躍而下,叼起它睡慣的軟榻往外走,而一旁含怨帶嗔的小香則連忙打包,把幾件重要物品塞入包袱,其它的碗筷則置之不理,似乎早已習慣候鳥般的搬遷方式。

  而青蓮什麼也不做,她只是將瓶中的荷花丟出窗外,拉起紗簾一角輕拭柔白纖指,茶水一倒灑向地面,面容平靜得彷彿他是不存在的。

  「為何要搬?」他完全無法理解她此舉的用意。

  「貪靜吧!我不喜歡受到打擾。」有一則有二,她相信為了趕走她,他會不辭辛勞地一次次上門叨擾。

  「我干擾了你的清靜?」風寄傲的雙眸瞇成一直線,冷冷地注視那張過份冷靜的嬌顏。

  「不是嗎?」她回視,瑩亮的水眸不帶絲毫波動。

  蓮自水中生,出淤泥而不染,碧波之間裊裊生姿,清麗而恬雅,靜幽不生鬧,她此時給人的感覺便是孤立池畔的一抹蓮影,清冷的綻放而不爭媚。

  「你有地方可去嗎?」看著她漠然的神情,他心口微微牽動。

  「應該說天底下有什麼地方我去不了……」

  突地,一陣響雷轟隆隆的落下,她雙肩微瑟地露出慌色。

  不會是她們偷偷下凡一事被天界知曉,特派雷神電母拘拿她們回去問罪吧!

  「你怕打雷?」風寄傲看她因雷聲大作而抖動細肩,以為她懼畏惡雷。

  「不,我……」

  話未說完,一股力道壓向肩頭,有著片刻錯愕的青蓮訝然無語,纖弱的身子落入溫熱的懷抱,屬於男人的陽剛氣味鑽入鼻中。

  咦!這是……男人的胸膛?

  她迷眩了。

  不知害羞為何物的青蓮忽覺雙頰發熱,心跳一下快一下慢的不太平靜,她不懂忽然撞進心窩的感受是什麼,暖暖的,卻也叫人不安。

  從他身上,她感覺到和以往貪戀她美色的下流鼠輩不盡相同的氣息,似乎多了些沉穩的威儀。

  這是不對的吧!她想。這個國家的百姓不是嚴守男女份際,力持禮教,怎會容許肌膚相親的逾矩之舉?

  「你可以跟我走。」風寄傲一說出口,胸口的悶意頓時一散。

  「跟你走?」

  「我是說,如果你需要一個不受騷擾的落腳處,我能提供你比此處更幽靜的院落。」一股淡淡幽香飄來,他深深地一嗅,將手放開。

  「喔!」就在剛才被他攬進懷裡的一瞬間,她感受到了寶珠的氣息,即使微弱,但她絕不會錯認。

  青蓮的笑藏著深思,落在池塘中央蓮瓣上的眼神幽幽淡淡,沒人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以你絕世的容貌不宜在外走動,相信你應深知這點才是。」她的美令他剎那情動,而她的避世而居令他難以信服,激起他想征服的念頭。

  回眸一笑暗影疏,她輕頷首。「希望不會造成你的不便。」

  既然山來就她,她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 ☆ ☆ ☆ ☆ ☆ ☆ ☆ ☆ ☆ ☆ ☆ ☆

  「這是你的家?」

  白牆高築,丈二高,人高巨石擺雙側,上面墨刻著「寄劍長行,傲以狂鷹」,深鐫入目的「寄傲山莊」四字橫在石楣上。

  由外觀來看,這是一座氣勢磅礡的莊院,霸氣十足又足見財力雄厚,由可並轎而入的大門至前庭,以至回廳和中廊,一般小富商賈恐負擔不起。

  流水處處,楊柳垂枝,高閣水榭相連接,觀風亭、聽雲歇中的石桌木椅皆可看出以財勢堆積的雄偉,端秀中見大氣,涓流間不失輕慢的壯闊。

  樹木居多,再則是奇巖怪石,除卻令人驚歎的建築物, 紫嫣紅的花卉少得可疑,彷彿那一朵朵搖曳生姿的花兒含有劇毒,不被允許破壞山莊的剛強。

  「你不滿意?」風寄傲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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