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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沈韋 雲霧繚繞的高峰上,寒風淒淒。 幽淡的月,被厚重的雲層遮蓋,僅透出些許光線。 冷風呼嘯而過,捲起地上乾枯的落葉及沙土。 微光下,張牙舞爪的樹枝結了一層冰晶。 冰凍的空氣,凝結的氛圍,兩道挺拔的灰色身影相互對立,肅殺的氣氛一觸即發。 其中較為清峻消瘦的男子,儘管頂上無毛,卻擁有俊美無儔的容貌,渾身上下充滿粗布僧袍也掩不去的貴氣。 他衣衫破爛、渾身是血地站在危崖邊,眼眉低斂,寡情的嘴角噙著一抹冷笑。 執劍殺得俊俏僧侶節節敗退的另一名僧侶冷眼打量著他,他原是天之驕子,卻從雲端狠狠摔落,其實在這最悲慘落魄的時刻了結他的性命,未嘗不是一種解脫,也算好事一樁。 「承恩,垂死掙扎不過是增加痛苦罷了,不如讓我賞你個痛快。」 聽聞承恩二字,俊俏的男子仰頭大笑,譏諷的話語自冰冷的唇瓣吐出。「承恩?真是諷刺,我苟活至今承了誰的恩?倘若真是恩德,他就不會將你安插在『龍恩寺』,時時刻刻監視我,更不會下令要你取我性命,滿口仁義道德不過是虛情假意,我不領情!」 失去家人兄長,失去心愛的未婚妻,被迫出家為僧,被無情的聖旨困住,永生永世不得入京再見心愛的人兒一面,使他在這世間多活一日,便多一日痛苦。 早已如同行屍走肉的他,根本就不屑承受那遠在京城、滿口寬恕的君王恩情,那全是假象,只是要作給天下人看的一場戲,興許是厭膩了,如今才會下令取他性命。 他不明白身為前丞相的父親為何會起謀逆之心,對於父兄的計劃他一直被蒙在鼓裡,直到東窗事發,至親被捕下獄,亦淪為階下囚的他才自旁人口中得知父兄的謀反計劃。 當至親九族一個個掉了腦袋,他在獄中苦嘗椎心之痛,終於明白過去的自己有多囂張愚蠢。 在素來疼愛他的皇太后求情之下,他保住了一條命,可他一點也不感激,要他背負恥辱及喪親之痛苟活世間,他寧願死。 只是啊只是,可悲的他對這世間仍存有最後一絲留戀,他想再見她一面,很想、很想。 即使她已派人送信來,言明與他再無瓜葛、兩不相欠,他依然無法收回愛她的心…… 「承恩,聖上已經對你十分仁慈,你該懂得感激。」奉聖上之命扮成僧侶的殺手沉著聲要承恩謹言慎行。 「感激?哈!真是太好笑了。」他搖頭大笑,隨即正色糾正。「記住!我不是承恩,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宮熙禛,是前丞相宮啟先最疼愛的么子,是在京城胡作非為、目中無人的小霸王——宮熙禛。」 殺手一愣,想不到承恩死到臨頭仍不改狂性。 「你是承恩也好、宮熙禛也罷,一切都已不重要,總之你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有何不滿,下地府跟閻王爺說去!」殺手急著完成任務,一雙三角眼迸射殺意,長劍疾馳而去,直指承恩心口。 宮熙禛偏不讓殺手得逞,就算是要死,他也要死在自己手中,渾身淌血的他仰天大笑,雙臂展開,整個人往後躺倒,衣袂飄飄,墜入萬丈深淵。 殺手沒想到他會自我了結,一個箭步衝至崖邊,只見承恩墜落的速度極快,崖邊繚繞的白霧快速吞噬承恩灰中帶紅的身影,不過眨眼間,已不見蹤影。 「摔了個粉碎,其實也沒啥不好。」殺手冷哼一聲,收起帶血的佩劍,冷酷地轉身下山覆命。 纏繞整座山頭的雲霧猶如恨中帶怨的白紗,陰鬱飄揚,久久不散。 第1章(1) 清晨的濃霧,漫布整片青蔥山林,蔥鬱的老樹盤根錯節,遍地枯黃落葉,冰涼的空氣,使動物們皆躲在洞穴中避寒。 整座山林清靈、空蕩,沒有半點聲響。 突地,隱隱約約一聲接一聲冰晶被敲碎的清脆聲響迴盪在空寂山林中。 茂密的雜草叢裡覆滿晶瑩冰珠,猶如水晶般美麗剔透,在一顆顆剔透的水晶珠後,一道伏低的土黃色身影忽隱忽現,削瘦的身軀背著一個大竹簍。 凍紅的右手持著小鋤頭規律地敲碎地面的冰晶,再挖開堅硬的泥土,蒼白的唇呼出一陣陣白霧,偶爾放下手中的鋤頭,用雙手小心翼翼鬆動泥土,找出深埋在土裡的珍貴藥材。 當挖掘到所需藥材時,蜜色小臉便會漾出明亮光采,使容貌不突出的臉蛋瞬間神采飛揚,散發出女性魅力,不再平凡得讓人過目即忘。 黑燦有神的雙瞳歡喜地將剛挖到的丁茄根放進背上的竹簍中,只見竹簍裡有空心泡的根、人蔘、蒼耳子、走馬胎、谷精草、百合等各類藥材。 秋天的山林谷地冷得讓採了大半天藥材的戚瑤光瑟縮著肩頭,將粗糙的雙手移至凍紫的唇邊呵氣,試圖讓雙手溫暖些。 「呼,今天真的好冷。」戚瑤光呵出熱氣,自言自語,雙肩因背負大半天的藥材酸疼不已,她捶打雙肩,伸伸懶腰,活絡著疲累的筋骨。 「不過收穫頗豐,真是太好了。」想到今日辛勤採到的藥材,蜜色小臉便漾滿喜悅,覺得所有辛苦全都值得了。 戚瑤光是位芳華二十四歲的女子,一般女子到了她這個年紀,早已嫁為人婦,生養孩子,她卻不然,不是因為沒人來提親作媒,而是她全副的心神皆放在懸壺濟世上。 行醫數年的她剛開始因一介弱女子的身份,並不被病患接受,直到發現她認真鑽研醫術,一視同仁對待每位病患,眾人開始口耳相傳她的仁心仁術,這才開始信任她,視她與其他男大夫無異。 戚瑤光背著竹簍到處晃悠,試圖尋找更多藥材,伸手撥開擋路的樹枝,凍枯的樹枝應聲而斷,雙腳踩在細碎的冰霜與落葉上,發出沙沙聲響。 「咦?那是什麼?」她心下打了個突。 灰撲撲帶著艷紅的物體橫躺在毛千金籐上,待戚瑤光定眼一看,猛然發現那灰撲撲的身形是人而非動物,心下疑惑的她立即加快腳步前去一探究竟。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一身破碎的灰色僧袍,原來是名受了重傷的僧侶,她急於救人,連忙上前使力將僧侶翻過身,以確認對方是否仍有呼息。 當僧侶的容貌映入眼簾時,戚瑤光大吃一驚。「竟然是他!」 這名僧侶她曾見過,並非在寺廟中,而是在繁華富麗的京城,當時的他不是僧侶,而是意氣風發、飛揚跋扈的丞相么子,她之所以對他印象深刻,除了他在京城素有小霸王之稱外,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張比女人還美的容貌,教人只消看過一眼便記憶深刻,再也無法忘懷。 戚瑤光鎮定地伸出食指到他鼻間,發現他尚有一絲微弱的呼息,當機立斷先以手邊可用的藥材為他止血。 暫且處理好他身上的大傷口後,戚瑤光卸下背上的竹簍,馬步紮穩後,用力一喝,便將意識不清的宮熙禛背在背上,因偶爾需要背負、扶持病患,是以她的力氣比一般尋常女子要大,才有辦法背起昏迷不醒的男人。 「他不是出家當和尚當得好好的嗎?怎麼會受這麼嚴重的劍傷?」她滿臉疑惑,吃力的背著他小心翼翼前進。 關於宮熙禛是如何由丞相府最受寵的么子突然出家為僧一事,她很清楚,當年她人就在京城行醫,京城上上下下全在議論勢如中天的宮家自雲端跌落爛泥堆中一事。 問題就出在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宮啟先的野心與慾望,起了不該有的貪戀,竟密謀造反,結果東窗事發被聖上發現,下令逮捕且株連九族,宮熙禛因此淪為階下囚,聖上開恩,饒他不死,僅命他出家為僧,代其父兄贖罪。 當時宮熙禛正要和美麗絕倫的戶部尚書千金成親,不料遭遇此變故,就這麼出家為僧,可憐的未婚妻孤零零被留在京城…… 事隔三年之後再見到宮熙禛,儘管他傷重昏迷不醒,可眉宇間仍留有當年狂放不羈的影子。 「難不成宮熙禛在廟裡還會跟其他僧人起衝突,以致身受重傷?但出家人不是慈悲為懷嗎?有可能為了一些爭執就把人傷成這樣?」 她實在難以想像僧侶拿劍互相砍殺的畫面,那太突兀詭異。 「既然已出家為僧,還是要學得六根清淨、歸於平淡會好過些。」 縱然宮熙禛陷入昏迷,一路上戚瑤光仍不住自說自話,一路背他走出濃郁山林。 「宮熙禛,我能不能救活你,全看你的造化了。」他的傷勢頗重,其實她沒有把握能救活他。 「有些事,一輩子都不曉得,或許對你而言才是最好的結果。」她見過他那教人驚為天人的未婚妻,在宮熙禛尚未落難前,他們兩人如同說書人口中的金童玉女。 狂放不羈的宮熙禛小心翼翼呵護美麗無瑕的苑舞秋,兩人在京城同進同出,羨煞所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