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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千尋 李羽蓁轉身走開,在淚水掉下之前。 她把碗收進廚房,洗淨,然後回房、找了一套也是淺藍色的睡衣,走進浴室,把自己泡在滿是薰衣草香氣的沐浴精裡。 她試著洗去一身疲倦,沒想到,越洗越累。 這個晚上,她沒等他、直接上床,而他,在書房裡待到近天亮。 第3章(1) 兩個十三歲的小孩子各自拖著行李,站在屋齡有點老的公寓外頭。 他們是雙胞胎,但男孩比女孩高了半顆頭,他們長相不像、動作不像,連說話的口氣、表情都沒有半分相像,如果不是在衣服貼上標籤,根本不會有人相信他們是雙胞胎。 女孩很美麗,瓜子臉、濃眉大眼,閃亮黑髮在腦後束成馬尾,小巧的紅唇沒上唇彩卻閃耀著紅嫩青春,她的皮膚很白皙,短短的熱褲下露出修長的細腿,她不算高,但身材比例出奇的好。 至於男孩,他是那種花美男型的男生,他沒近視,卻刻意戴著一副平光眼鏡掩飾他的銳利眼神,他頭髮微卷,不常運動卻有著線條美好的肌肉。 濃眉大眼是姐弟身上最相似的特徵,但從小到大,身為弟弟的姜穗勍相當不樂意別人把姜穗青和自己牽上關係,所以遮掩是很必要的工作。 「穗勍,你覺得媽是玩真的嗎?」穗青沒大腦地問了一句。 耍白癡,人都搬出來了,還能玩假的? 他不屑地瞄了雙胞胎姐姐一眼,有這種愚蠢姐姐,他這輩子都不需要敵人。 媽媽是耐力超強的女人,若不是踩到底線,她不會對媒體提到離婚,所以別懷疑、事情大條了,否則他不會行李款款,拉著笨姐姐回台灣。 「打過電話了沒?」他不回答穗青,反問。 「打電話給誰?」她滿臉霧水。 翻白眼,他抓狂。 白癡,當然是打給爺爺奶奶,離家出走已經不應該,難道還要把老人家活活嚇死,她才甘心。至於另一通電話,是打給霧澇阿姨,告訴她,他們已經平安抵達台灣、來到她給的地址。 「爺爺奶奶。」他的回答附贈白眼一枚。 想起來了! 穗青捂起嘴、倒抽氣,穗勍在英國機場時就叫她打電話的說,那個時候,他去櫃檯拿機票。這是他們的合作模式——用腦子、交給他,耍嘴皮、她負責。 「對不起啦,我忘記了。」她好Sorry。 「你打給爺爺奶奶、我打給霧澇阿姨。」穗勍沒好氣道。 雖然他是弟弟,但兩人中,穗勍常是下指令的那個,穗青有自知之明,明白和穗勍拼腦袋、搶發號權,是自取侮辱的愚蠢行為。 「好,我馬上打。」 穗青無異議,兩人各自掏出手機。 「奶奶,不擔心、不擔心,我們已經找到媽媽……你放心啦,有我和穗勍在,一定不會讓老爸、老媽離成婚……奶奶,你不要告訴爸爸,說人家離家出走哦,爸爸會生穗青的氣,你要說是你叫人家回來的哦…… 穗青知道啦,人家會很想、很想奶奶和爺爺的,等網路連好線,我就跟奶奶視訊好不好?當然嘍,等事情解決,人家一定會去陪你們……是啊,全世界的奶奶都沒有我們家奶奶好……」穗青的虧刃功十足,把老太太哄得服服貼貼。 另一頭,穗勍的聲音沉著,他有條有理的口吻,一點也不像個孩子。 「我理解,謝謝霧澇阿姨幫忙,我替媽媽向您說聲謝謝……請霧澇阿姨先別告訴媽媽我們已經回到台灣,我想給她一個驚喜。是,我們會全力支持媽媽,謝謝,阿姨再見。」 他掛掉電話時,穗青還在長舌。 他橫她一眼,穗青警覺說:「奶奶,好了啦,穗勍在瞪人家,他又要罵我長舌婦了,明天再給你打電話好不好?穗青愛你哦。」 手機掛掉,她笑盈盈地勾住弟弟的肩膀,湊近他問:「電話打完了,接下來是不是要討論一下我們的作戰計劃?」 「你以為媽是賓拉登?」還作戰計劃咧,忍不住又瞪她,如果哪天他被診斷出有斜視問題,一定和姜穗青有關係。 「不是嘛,我的意思是說我們要分工合作咩,說說看,我做什麼,你做什麼?」 這還需要花力氣討論?他歎氣。 「你負責任性、耍胡鬧,剩下的、需要智商的事交給我。」 「什麼嘛,說得我好像很笨,我是姐姐耶,罵我笨就是罵你自己笨……」 不等她抱怨完,穗勍動手按門鈴。 按憲門鈴後,他轉身面向姐姐,皮笑肉不笑,還她幾句,「好啊,你一點都不笨,你聰明得很,頭腦清晰、反應靈敏……如果你覺得我說這些話,沒有諷刺到你的話。」 什麼啊?不是在誇獎嗎?怎麼又變成諷刺?穗青被他的話弄得暈頭轉向,細細反芻,在還沒找到諷刺點是什麼之前,門由裡面打開。 「穗青、穗勍?」李羽蓁驚訝不已,她以為孩子們會和殷政一起回台灣。 穗勍不著痕跡地丟個眼神給姐姐,雙胞胎的心有靈犀在這時候發揮作用。 穗青丟下行李、一把抱住母親,放聲大哭,「媽,你告訴人家啦,報紙上都是亂寫的對不對?你沒有要和爸爸離婚對不對?人家不要當單親家庭的小孩啦,人家要在健全的家庭裡長大,不要當心理變態的壞小孩啊。」 李羽蓁因女兒的眼淚慌了心情,一時無言。 「媽,我要你也要爸爸,爸爸那麼忙,根本沒時間管我們,要是沒有媽媽,我一定活不到十八歲就夭折的啦。」 「媽保證不會。誰告訴你單親家庭不好,只要有愛,就算身邊只有爸爸或媽媽在,小孩子也會過得幸福愉快,媽媽認識很多單親家庭長大的小孩,他們很聰明、很健康、很活潑、很有成就……」 天啊,這時候她說這個做什麼,她被女兒哭得手忙腳亂,語無倫次。 「媽,我不要壞女人當我的後母,那個劉憶婷很壞,她會把我關在家裡、不讓我去上學,還會逼我洗廁所、煮飯,吃飽沒事做就把綠豆和紅豆混在一起,叫我把它們分開……」 烏鴉發出難聽的叫聲,從穗勍頭上飛過,帶出三道黑線。 他無奈地翻翻白眼,她的名字叫灰姑娘嗎?他本以為姜穗青只是腦袋不好,哪知道,原來她腦子裡面裝的全是大便。 「媽,你不知道劉憶婷多壞,她有學過巫術,會在蘋果裡面下毒,還會把我和穗勍送到森林裡面,給她的巫婆朋友當零食,媽……我不要她當我的後母。你不要跟爸離婚,好不好?」 穗勍更無奈了,這傢伙是不是過了六歲,就不再閱讀課外書了? 「穗青乖,先別哭,我們先進屋再慢慢說,好不好?」 李羽蓁哄著女兒,心亂如麻,她以為解決這種狀況的人是殷政,怎麼會是她? 「不管、不管、不管啦,媽……你不可和爸爸離婚,不管怎樣都不可以啦,不然你問穗勍,他也不想要當孤兒。」 白癡,他們有爸媽、有爺爺奶奶,想當孤兒沒那麼簡單。穗勍腹誹,幸好,他從來沒有對她有過度期待。 「穗勍……」關上門,李羽蓁看向沒出聲的兒子。 他鄭重朝母親一點頭。「媽,離婚吧,一個對婚姻不忠實的男人,不值得原諒。」 啥米?穗青嘴巴張得比拳頭大,不是說,她負責任性、耍胡鬧,剩下的、需要智商的事交給他。 他這樣子……也算解決問題? 早上七點四十七分,姜殷政回到台灣家中,屋裡有點暗,他拉開窗簾、換上拖鞋,在屋內上下巡視一圈。 房子很乾淨,顯示仍然有人整理,園子裡的花樹沒有於涸缺水的現象,因此照顧花園的陳伯也天天上工,那麼,罷工的,只有他的妻子李羽蓁。 回到書房放下公事包,脫去亞曼尼外套時,他發現桌面擺著一紙離婚協議書,羽蓁已經簽好姓名、蓋好章,所以是他估計錯誤,那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他知道她在機場時對媒體說了什麼,他以為她只是被氣壞了、被逼急了,而且那天過後,媒體上再也沒有她的新聞,倒是有不少記者守在他的辦公大樓前等他回來,因此他認定離婚事件已經雨過天青。 拿起手機,他打給她。 對不起,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您查明號碼後再撥。 雖然忙得天昏地暗,但姜殷政知道,一雙兒女因羽蓁放出的離婚消息而離家出走,溜回台灣,企圖替他挽回婚姻,他相信孩子回到台灣,鬧上兩場,羽蓁自會回心轉意,沒想到…… 好看的眉形微微蹙起,下意識地,他用手指搓揉眉毛。 回臥室,拿出一套乾淨衣物,他進浴室洗澡。 注視著鏡子裡的自己,他明白,自已是個相當好看的男人,也知道這幾年竄起太快,許多媒體都盯著他看,有個風吹草動就放大不實訊息,他以為那些妨礙不了什麼,沒想到還是妨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