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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湛露 第5章(1) 一年後,在百花街中,悄無聲息地出現一座新的花樓,名叫綺夢居。 綺夢居的主人是誰,起先並無人知道,只知道原本這裡的拜月宮被人花大筆銀子買下,然後樓裡樓外重新整修了一番。 綺夢居開張那日,門外貼了一幅楹聯—— 願枕嬌花聽流水 長臥秋葉醉清風 這楹聯寫得很風雅,一改別家的艷俗,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而綺夢居裡的女子,大多也穿得並不像別家那樣輕薄到恨不得袒胸露肚的,反而是端莊優雅,看上去都像是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反而另有一番風情。 開張三日,綺夢居就聲名大噪,因為此居的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皆通,而且清秀婉約,是名副其實的溫柔鄉。 但是綺夢居的真正主人是誰,依然還是沒人知道,因為——方千顏這兩日都在皇宮中。 苦心籌備一年,方千顏卻在關鍵的時候留在皇宮中,因為唐世齡不高興了。 越臨近綺夢居開張,她就發現唐世齡越不開心,事實上她離開皇宮這一年,也並非走得多遠,她只是以重金收買訓練了一些死士,並尋找那些自願在綺夢居中做事的姑娘。她不想做那種逼良為娼的惡人,也不喜歡凡花俗草,所以費了好大一番心力氣力,才找到二十名符合她心中樣子的歌妓和花娘。 每次她離開京城,都會先去和唐世齡道別,每次回來,也會到宮中和他見面。她感覺得到,這一年唐世齡越發的不快樂,每次她回來或者要走,他都緊緊拉著她的手,不捨得放開。 有一天,他黯然說道:「千顏,我有些後悔了。」 她柔聲勸道:「殿下馬上就要十八歲了,還要做那小孩子的事兒嗎?說出去的話就不應再隨意更改,君無戲言啊。」 縱然如此,當方千顏告訴他說綺夢居已經籌備完畢,將要開張接客時,他卻忽然強硬表示,「開張可以,但這兩日你不許去露面。」 她哭笑不得,「哪個店舖開張,老闆會不到場?沒有我坐鎮,那裡若出了亂子怎麼辦?」 「反正就是不許你去!」他的態度又回到兩人想識最初的蠻橫不講理。 方千顏其實也能猜到他的心思,便安撫說:「我只是那裡的老闆,又不是樓子裡的花娘,接客這件事我是不會做的,平日也不過在後面的屋子裡待著,殿下不用擔心。」 但唐世齡還是板著臉。 第三日,方千顏真的必須回綺夢居去了,服侍完唐世齡吃了晚膳之後,她想悄悄離開,唐世齡卻拉住她的手道:「我跟你一起去。」 綺夢居開張三日,在京城中已經博得一些名氣,雖然方千顏不在,但她早已將這樓中的姑娘調教得很好,與別家青樓的調教方法不同,她在宮中生活多年,知道宮中女人們為了博得別人的歡心會做哪些功夫,而這功夫必然不能太過輕佻,男人們在外面吃花酒,要的就是情趣兩字,若只是貪圖一時的歡愉發洩,隨便一個便宜的窯館兒都能解決。 她開綺夢居的目標本也不是為了伺候那些普通嫖客,而是要招待真正在朝中有權有勢的達官貴人,大富之家出來的人,眼界自然比一般人要高,想聽想看的,也絕非幾首淫詞艷曲而已。 她專門聘請了教習教得花娘們能唱百首詩詞歌賦,其中一大半人也可以吟詩對詞,來這裡銷金之人,除了要溫言軟語的溫柔鄉之外,還可以覓得一個紅塵知己,豈不心滿意足? 方千顏來到綺夢居門前時,只見門口停了數輛馬車,還有兩頂小轎,她微微一笑,指著那馬車說道:「不是四品以上的官,可乘不起這樣氣派的馬車。」 「朝廷明令禁止官員嫖宿青樓,但就是屢禁不止,攝政王就是這麼給本太子當家的!」唐世齡冷笑。 兩人下了馬車,門口的一位姑娘看到她,笑著迎過來,「方姊姊,您可來了!樓裡姑娘幾日不見您,都急得慌呢。」 「急什麼?」方千顏拉過唐世齡,「難道有人敢來鬧事不成?」 「倒不是鬧事,而是來了幾位大人物,姑娘們不知道該怎麼招呼。其中一位點了挽碧,另一位也要挽碧伺候,兩邊有點僵持……」 「什麼大人物?總不是攝政王來了吧?」方千顏笑著瞥了唐世齡一眼。 「一位姓藍,一位姓胡,兩個人應該是認識,見面就打了招呼。」 她挑挑眉,「我知道了,吏部侍郎藍尚奇,另一個八成是工部侍郎胡沖。這兩人平日在朝上就是死對頭,沒想到會跑到這裡來為了一個花娘爭起來,要不我去看看吧。」 唐世齡拉了她一把,皺眉道:「不許去!」 「為何?」 「他們八成認得你。」 方千顏想了想,「也是。那就這樣吧,鶯歌,你去把兩人拉開,讓他們下棋,就說既然都是文人,也不要做粗魯的事兒,咱們自有風雅的事可做,今日誰下棋贏了,挽碧就跟誰。」 她拉起唐世齡走上二樓,來到拐角的一扇門前,推開門道:「殿下請吧,這裡就是我們的私室,不會有外人闖進來的。」 唐世齡走進屋內看了看,屋裡的佈置竟然和他的寢室一樣,他不禁怦然心動,回頭看著她,「你是故意的?」 「殿下以後只怕會常來我這裡走動,隨便帶您進一屋,怕您不習慣,故而就先佈置好了這一間,也不可能和殿裡的完全一樣,但總能有個舒服的地方坐一坐吧。」 唐世齡坐下來,看著她,「像今日之事,你日後還會遇到千百件,你都知道該怎麼處置?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有些事會鬧到你都收拾不了的地步?」 方千顏一笑,「男人在這裡鬧事兒,無非是為了面子和樂子,只要讓他們有了面子、得了樂子,就不會有什麼事兒了,更何況官員嫖妓這種事本來就是彼此心照不宣,他們能把綺夢居怎麼樣?」 唐世齡拉著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仰著臉問:「那……你需要接客嗎?」 她的手指在他臉頰上一抹,笑道:「這要看殿下許不許了。」 他的眼瞼一垂,說:「我想喝杯酒。」 「酒,我這裡要多少有多少。」她拉開旁邊的一個櫃子,裡面赫然放著酒壺和酒杯。「這還是我從宮裡帶出來的酒,外面的酒口感都比較糙,比不得宮裡的甘醇。還有殿下素來喜歡的茶葉,我這裡也都有備好,若不是怕殿下留宿宮外會引起攝政王的留意,殿下就算是在我這裡睡上一覺都無妨。」 她舉著酒杯走到他面前,靠著他的膝蓋將酒杯遞上,嬌聲說道:「到了這裡,就像是回家一樣。」 唐世齡握住她的手,也握住那酒杯。他還記得當年唐子翼讓她倒酒時,曾經暗中輕薄過她的手,那時候,他砍了唐子翼的手,如今,他握著這隻手,不想放開,彷彿只要一鬆開,她就會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拉走。 就著她的纖纖玉手,喝下那杯酒,唇齒間的酒香的確和宮中的一樣。眼前的人、身邊的景、口中的酒,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彷彿什麼也沒有變過,但是在追雲殿中,他永遠不會聽到外面這樣聒噪的絲竹之聲,聽不到男男女女恣意的調笑聲,鼻翼前撩動的香風也比宮內的濃郁,縱然這綺夢居走的是高雅之品,但行的依舊是赤裸裸的男女之欲。 身處這裡的方千顏,真的能獨善其身嗎?真的不會被別人搶走? 方千顏看他的眉心又緊蹙在一起,不由得像以往一樣輕輕撫過那一團糾結,「殿下又在想什麼?總是這麼不開心。這一年咱們也算是做成了不少事——勤王已經答應借兵,綺夢居總算開了張,殿下欽點的那三甲人選入了朝,都一心向著殿下,連禁軍侍衛長都被殿下拈了錯貶職,換成了您的人,如今殿下還有什麼不開心的?」 「只有一件事,沒有變過。」他喃喃說道。 「什麼事?」她不解。 他舉目望她,「我們倆的關係,還是這樣。」 她一笑,「不是這樣還能怎樣?」 他的臉微微泛紅,「我要做你的男人。」 她的臉霎時通紅,緊張得眼前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唐世齡握著她的那隻手好像變得火燙起來,他的指尖向上攀爬,滑入袖內,握到她的手臂。 她輕聲說道:「殿下,現在還為時太早……」 「不早了。」他倔強地抿著嘴角,「詔河的男孩子,十六歲就可以娶妻,我已經老了。」 她被他這句話逗得忍俊不禁,正要啟唇笑時,他整個人就湊了上來。 當年的一個初吻之後,這一年多裡,兩個人幾度也有親暱的機會,卻都被她避過了,心裡隱隱的想再靠近一些,又怕靠近後丟掉的是自己丟不起的;賭掉的是自己輸不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