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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盤絲    


  孫潛聽了口訊,只覺奇怪。自從採花案爆發之後,城裡的宵禁已由原本的亥、子、丑三個時辰往前增加了一個時辰,雖然他因查案需要可以在宵禁時外出,卻想不出程盼兒特地在這個時間約他的理由。

  案情陷入膠著是她解的圍,橫豎已經信她一次,也不妨再信一次。孫潛心想著,決定赴約。

  夏季日落得晚,戌時日頭才下山,孫潛出門時,天還微亮著,到城西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孫潛駕了馬車來到城下時,程盼兒已在一旁等他,身旁還有另一個中年男人,孫潛仔細一看,那不是城北那間藥材鋪的秦老闆嗎?

  「程大人,這是……」

  「先別問。孫大人身上有帶出城的令牌吧?」

  「是。」他身上的確有帶著令牌,即使宵禁時間也能自由通行。

  「那就好。」程盼兒說著,便招呼秦老闆上車,「先出城,到城西十里外的平陽村,出去再談。」

  剛才她還擔心他趕不及,要是再晚一點,她跟秦老闆可就要倒大楣了。孫潛沒辦法,只好依著她的話先趕路。

  十里路並不太遠,沒過多久,就來到城郊的平陽村。

  平陽村是首都旁的一個農村,因著地主大都是住在城中的富貴人,因此住在村裡的,大部分都是佃農與農奴,秦老闆祖上也在此留下一些產業。

  依著秦老闆的指示,三人來到一座冰窖前,秦老闆親自下車給兩人開了窖門。

  「程大人,這裡您愛怎麼用都成。」秦老闆說著,便將一把黃銅鑰匙遞給了程盼兒。

  「下官在此先謝過秦老闆。」程盼兒拱手一禮,然後領著孫潛進入冰窖。京城夏季炎熱,即便到了半夜,一樣燠熱難耐,兩人一入冰窖,隨即寒意頓生,皆不由得一激靈。

  程盼兒拿出火折子用力甩了幾下,點燃一支火把,漆黑的冰窖裡一下子亮了起來。

  「程大人,這兒沒別人了。」孫潛皺眉道。

  這冰窖陰森恐怖,他根本不懂她為何要帶自己來這種地方?

  她滿意地環視四週一圈後才道:「孫大人,這兩日我查過疑犯徐憲章平日言行,那人果然一如之前猜測,乃是名心思細膩之人,單憑目前掌握的罪證要他吐實,著實不易。」

  「程大人所言甚是。」孫潛道。

  「下官不才,想了兩日才想出一個方法,或許能讓那人吐實。」程盼兒輕聲說著,火把光芒閃動,映著她慘白的臉,更顯鬼氣。

  「程大人請說。」

  「下官聽那人的言行後推測,那人應當惜命得很,不論如何皆不可能吐實,是標準的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要讓他說實話,只能讓他先見棺材。」程盼兒道。

  「程大人莫忘了,他有功名在身,用刑不得。」孫潛提醒她,免得她為求破案,反犯案在先。

  「孫大人,我朝所謂『不得用刑』,只規定不能有傷……」程盼兒瞇眼,唇角微微勾起,「沒說不能有病。」

  第3章(2)

  「你是說?」

  「夏日燠熱,牢中蛇蟲鼠蟻眾多,偶爾有犯人得了個天花、鼠疫什麼的,死掉也不怎麼稀奇,當然,孫大人這裡可能會因管理不善,被上面責罵幾句,但犯人進牢本就不是來享福的,他自己體弱熬不過去,又能怪誰?」程盼兒語氣輕輕淺淺,聽在耳裡,居然比這冰窖更寒人。

  「要教他得病,確實不難,可萬一弄不好,流傳開來……」要知道天花、鼠疫之類的病流傳極快,要是一不小心在城中流傳開來,那可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也不必真讓他得病,只要給些『東西』滲在每日的飯菜裡,讓他以為自己快死掉就成。」程盼兒言下之意,居然是要下毒。

  孫潛暗暗倒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驚訝續問:「這是要賭他『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

  「自然不是。」程盼兒舉高手中火把,繞著孫潛走上一圈,「這種人,得請他上地府一遊才能震懾得住。」

  孫潛又是一激靈,懂了。

  「秦老闆說了,這個冰窖可供孫大人所用,不必有所顧忌,孫大人回城後,即刻命人悄悄將這裡佈置成地府的模樣,切記要用家奴心腹,莫讓旁人知道。」程盼兒特意交代。

  皇室有專用的官方冰窖,但明文規定私人不得建冰窖。首都燠熱,大戶人家家中幾乎都有冰窖,不過都不敢建大,藏冰也只用於私家使用,官方不怎麼管。

  因著太祖喝過秦老闆家中祖傳的烏梅湯,對其讚不絕口,才特許秦老闆祖上建上一座大型冰窖,只是不許建在城裡。

  秦老闆是京城裡唯一擁有大型私人冰窖的人家,每年夏天不知托這祖傳的烏梅湯與祖傳的冰窖賺了多少銀子,這次大公無私地借出來,也算是下了重本。

  「好。」孫潛應道。

  「待一日疑犯已經『病』得神智不清的夜晚,讓人扮成鬼差去提命,將人送到此審問,也可找人扮成已經過世的李家小姐喊冤。」程盼兒提點著。總而言之,是怎麼嚇人怎麼來。

  孫潛聽得連連點頭。

  程盼兒的做法的確不合規矩,可不諱言確實可能讓疑犯心生畏懼而吐實,況且疑犯若非真兇,心無畏懼,只需調養幾日,身體便會好轉,事後也留不下太大證據,只當是疑犯病中犯癮症便是。

  「程大人此計,在下佩服不已。」孫潛拱手。

  「哪裡。」程盼兒道:「疑犯狡詐,孫大人需得小心行事。」

  兩人悄聲商量完事宜,孫潛又趁夜將兩人送了回去。

  又是數日過去。

  這日剛到午休,程盼兒便悄悄離開了工作崗位,搭上了孫潛派來的馬車。雖然她的工作只是一閒職,同僚也不喜與她親近,但她還是特意小心,不惹人注目。

  馬車轆轆地來到一處地方的後門,程盼兒趁著左右無人,閃身而入,動作極是輕巧。

  孫潛早候在此,見她來,便是一禮,「程大人。」

  「孫大人。」程盼兒還禮。

  兩人皆知此行的目的,故孫潛讓身道:「這邊請。」

  程盼兒也不多說,由著孫潛帶她進入堂中。

  堂中跪著一名被綁縛住的青年,那人相貌倒是端正,只是臉色甚是難看,像是剛剛病癒,左右兩名隨從模樣的人看守著此人。兩人面無表情,程盼兒猜他們該是官家之人,同時也不難看出這兩人對犯人的眼神多有不屑。

  「便是此人?」程盼兒問。

  「是,他已經招認。」

  孫潛遞來口供,程盼兒二話不說,便將它拿過來翻看。

  這名犯人是在三天前的夜晚招供的。

  那日與程盼兒在冰窖一談之後,孫潛便依她所言,私下安排了刑堂,且將人藥得奄奄一息,再令人扮成黑白無常來拘命。為了擬真,他甚至要人把蹄鐵釘上厚厚軟墊,外表看不出不同,馬車在夜路上奔馳起來悄然無聲。

  程盼兒的計策極是成功!

  這疑犯本是名富家少爺,練過幾年武術強身,也考了個秀才功名,言語間狡詐而斯文,然程盼兒輕易便猜出這傢伙人面獸心,除了自己,什麼都不顧。孫潛照她教的辦法,將人嚇得肝膽俱裂,他自然便什麼都招了。

  隔日,這人醒來,對案情直言不諱,個性卻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言語粗俗無狀,極是下流。

  因此案事關重大,孫潛不敢大意,又派人按照口供去將線索重新整理一遍,以求勿枉勿縱,直到昨日才真正確定他的罪。

  昨日夜裡,他又悄悄去了程府,問她想給這人判什麼刑罰,她卻堅持要先見這人一面,她有話要當面問他。

  孫潛想,這犯人言語齷齪,自然是不肯讓她一個女人直接與這犯人相見,再三勸阻,卻拗不過她的堅持。

  「給我一句話。」程盼兒面無表情地看完口供,然後走到犯人面前,「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干爆』那些女人!」疑犯學著她冷冷的語氣挑釁道:「我爽啊!」

  「所以你喜歡『干爆』?」程盼兒一點也沒有被他嚇到,挑起了眉道。

  「你過來一點,我也能『干爆』你。」

  「好啊。」程盼兒倏地嫣然笑開,連聲音都是甜的,「就『干爆』你。」程盼兒吐出來的話語輕輕淡淡,聽在眾人耳裡卻有如敲響了閻王三更鼓。

  孫潛驀然發覺原來她的面容生得極好,那一笑竟是如漫天冰雪中錠開一地荼蘼。

  驚人艷紅中,迎送彼岸。

  西大街最好的酒樓知味齋裡擠滿了人。

  知味齋這幾日來了個有名的說書人,這人真真是能說會道,什麼事情給他說起來,皆如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風雅自是不比北大街最好的茶樓,作以娛樂,倒真是十足十的夠。

  前幾日,令京城人心惶惶的採花大盜終於伏法,大姑娘小娘子也不甚避諱,多有相攜而來。男女老少在說書人旁圍了個圈,叫了點茶水點心聽說書人

  侃侃而談,內容正是前幾天採花大盜伏誅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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