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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寄秋    


  原本有三個人可以一起動手摘花,如今少了一份勞力,這傻妞知不知道她根本是多此一舉。

  「啊!奴婢……呃,奴婢用另一隻手摘。」春桃一手拉花枝,一手伸直摘花,模樣相當滑稽。

  她傻不愣登的,還以為能一心多用,誰知反而顧此失彼,摘了花兒便拉不住枝條,扯了枝椏也沒法好好摘花,她雙腳踮呀踮的採不到花,急得都冒出一頭汗來了。

  「夏梅,你去找小和尚借梯子,我就在矮枝下摘花,保證不爬樹,你信我一回。」哎呀!

  有兩個死腦筋又不開竅的丫頭,她到底是幸還是不幸,還得花工夫雕琢雕琢。

  抿著唇的夏梅猶豫了老半天,這才邊走邊回頭的向路過的光頭小師父借了長梯,一僧一俗合力抬著梯子往桃林深處走去。

  第一章  宮六小姐宮清曉(2)

  花開滿樹,濃香繽紛,一朵挨著一朵的桃花濃密得摘也摘不完,三個女娃手挽三隻船型籐籃,頭仰得高高地,腰伸直,手伸長,賣力的采著鮮艷的花兒。

  看著春桃、夏梅上上下下的爬梯子,只能在底下看丫頭摘花的宮清曉看得很眼饞,她蠢蠢欲動地想趁兩人沒注意時蹬上有兩個她高的長梯,骨碌碌的清亮大眼轉得飛快。

  「不行,小姐。」

  宮清曉才一動,盯她盯得很緊的夏梅眼尖的閃身一擋,絕不讓她靠近梯子半步。

  小計謀沒得逞,一點也不失望的宮清曉笑得好甜的扯拉丫頭的袖子。「我只踩一階就好,不爬高。」

  「不行,奴婢不能讓你胡鬧。」要是摔著了,老爺、夫人會罰她月銀,幾個少爺也會狠狠地教訓她。

  身為庶出三房,在一群嫡出的兄弟當中,三老爺的處境相當難堪,不只不受寵還是當家主母越看越心煩的眼中釘,恨不得拔之為快,絕不允許他快活,分薄了她孩子的家產。

  所以三房是宮家五房中最窮的一房,家中銀兩加一加竟不到百兩,連給兒子們買點好一些的文房四寶也買不起,窮困得令人鼻酸。

  而宮家並不窮,更可說是富甲一方的名門,大房、二房、四房、五房一個月的開銷足夠三房花用三年,宮老夫人就苛待三房,無所不用其極的逼壓,讓三房出不了頭。

  不過有時危機也是轉機,讓人在逆境中反而生存得更好。

  宮清曉三歲時,大伯父宮書錚入京為官,祖父也受皇上賞識而入了內閣當起三品大學士,二伯父也中了舉,分發到外地當知縣,四叔、五叔入國子監就讀,宮府舉家遷居天子腳下,四房人口百來人浩浩蕩蕩向京城出發,大有就此定居之勢。

  三房被留下來了。

  名義上說得很好聽,總要留一房人看守老家,為祖先上上燭油,每逢初一、十五到廟裡添點香油錢,護佑一家人平安,然後收收租,把租出去的十來間鋪子和幾百畝田地的租金每半年往京裡送一回。

  顯而易見的,宮老夫人根本不想三房跟著上京,像打發乞丐似的把庶子當管事用,只讓他擔著差事的責任而不給他銀子,臨走前讓身邊的郭嬤嬤給他一百五十兩,說是一府人一年的嚼用。

  雖說帶走的僕婢不少,但留下來看家的下人也有二、三十人,一百五十兩絕對不夠用,宮老夫人這心肝狠得很,存心要熬死三房,讓他們一輩子都出不了頭,只能卑微的、苦哈哈的仰人鼻息,靠她的施捨才有一口飯吃。

  可是一輩子算計的宮老夫人這一回卻算計錯了,她這一座令人喘不過氣的山一搬開,三房的日子反而好過了,如魚得水的自由遨遊,一吐昔日無法放開手腳施展身手的悶氣。

  宮三夫人溫氏娘家是開米鋪的,以世人眼光門第不算太好,士農工商,商人排在最末,一向為名門世家看不起,以宮老夫人不待見庶子的狀況看來,擇這門媳婦也不算令人意外。

  當初溫氏的陪嫁有兩間鋪子和一處帶有三十畝地的小莊子,宮老夫人還在老家時,三房不敢明目張膽的動用,只以極低微的租金給相熟之人,對外宣稱收入極微,避免被宮老夫人假借名目強行納入公中,自家一文也得不到。

  待到幾房人一走,兩夫妻立即把鋪子收回,一間開了米鋪,直接從娘家以低於市價一成的成本價進貨,另一間是藥材鋪,不怕累的宮書錚到藥材產地收貨,成本又降了一些。如此過了一年,兩間鋪子的收益大為可觀,財源滾滾。

  雖說還是不能和嫡出的房頭相比較,可不能否認的,少了宮老夫人這座大山鎮壓,三房這兩年漸漸富裕起來,不再是往年苦兮兮的窮樣子了,慢慢積累下來也有幾千兩銀子的家底。

  宮老夫人一定想不到她刻意壓制的三房會有今日的光景,她以為不給他們銀兩便蹦不出個天,還刻薄的把每一間鋪子的租金都算得分文不差,一兩銀子不少地要全部上繳。

  她就是不留銀子給三房,連莊稼也精算得沒半點好處可得,三房純粹是做白工,比個看門的管事還不如,人家管事還有幾兩月銀可拿,而三房是兩袖清風,光幹活不吃糧。

  「是呀!小姐,梯子太高,你腿太短,爬高的活兒就讓奴婢和夏梅來做,你幫著提籃子就好。」摘滿一籃桃花的春桃一蹦一跳的跳過來,神情快活的像玩得正歡的小狗。

  這才剛開始,她當然玩得很開心,哪個姐兒不愛花,無關年紀大小,可是到了明天她就知道了,再也笑不出來,因為一直舉高的雙臂會酸得不像自己的,一動就酸痛。

  「你們欺負人。」她的腿哪裡短了,分明是溫泉洗凝脂的小春筍,又白又嫩,日後一定又直又長。

  見她小嘴微噘,兩個小丫頭好聲好氣的輕哄,「小姐,你別忘了圓一大師只給了我們三天,你要不快點摘,三天很快就過去了,你想要收集桃花花瓣只能撿拾掉落地面的。」

  「就是呀!小姐,你好不容易才贏了圓一大師一回,要是不趕緊把花摘一摘,萬一大師反悔怎麼辦?他可是特意為小姐封了後山這片桃林三天,你可別由著性子來。」

  誰說和尚不打誑語、不出爾反爾,他們村裡的化緣和尚還會喝花酒呢。

  春桃是家生子,但她幼時是被寄養住在莊子附近小村落的表舅家裡,四歲多快五歲時才被在廚房幹活的親娘帶進府。

  當時府裡的六小姐要挑伺候的丫頭,長相平凡又笨拙的她被老管家挑中,送往三房服侍。

  這也是拜宮老夫人不在所賜,要不她根本不願為三房進人,讓他們活得像下人一樣,凡事親力親為,連做件衣服、繡個花也要溫氏自個兒動手,給小姐、少爺們配個小廝、丫頭是想都不要想,有個老嬤嬤幫襯已是天大的開恩。

  所以三房四個孩子年紀大了後都沒有奶娘,最多喂到七個月大就一個個遣散了,不像嫡出的孫字輩個個有四個大丫頭、八個二等丫頭、十六個三等和粗使丫頭,另外嬤嬤、粗使婆子若干。

  在宮府,庶出始終低人一等,身份只比下人高一些,在心小眼窄的宮老夫人把持中饋下,庶子更是毫無份量,輕易地被人忽視,若非宮老太爺的堅持,宮老夫人連祠堂拜祭都不讓庶子進。

  「你們小姐我很乖的,比小兔子還乖順,你們怎麼能歪曲我的品性。不爬就不爬,當我稀罕呀!春桃,籃子裡的桃花滿了,你拿回禪房倒入布縫的袋子裡,要小心點倒,不要擠壓到花瓣,花碎了不好釀。」宮清曉奶聲奶氣的指使。

  「是。」春桃見籃子滿了,又把小姐籃子裡的花倒入夏梅摘了大半籃子桃花的籐籃,湊滿一籃,一手一隻籃子往回走。花瓣不重,身形瘦長的她提來輕快,走得也快。

  走了一個,只剩一個。

  「夏梅,你看左邊的桃花開得特別好看,你快把它們全摘下來,太開的我不要,只要摘半開和初綻的那一種……啊……對對對,就是那一枝,紅得好艷麗,像我娘親抹的口脂……」

  她邊說邊偷偷攀上梯沿,小短腿吃力的踩上她腰高的橫梯,一橫一橫的踩腳有她半條腿寬長。

  終於到了梯子頂端,手一伸——

  啊!摘到了,誰敢再偷笑我腿短來著

  站在梯子高處的小人兒十分歡快的采著桃花,她肉肉的小手真很小很小,人家一次能摘個三、五朵花,她白嫩的手兒一張開就只能包住一朵花兒,所以摘起花來很慢很慢。

  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摘得很愉快,刻刻眉開眼笑。

  年紀才五歲的宮清曉其實心智並不小,她是胎穿的現代人,有記憶時已在娘胎裡六、七個月,那時四周黑漆漆地,伸手不見五指,她非常害怕的抱著身體,一動也不敢動。

  後來她發現小小的空間並不只她一人,有只小小的手不時拉拉她的腳、扯扯她的手,一有人相陪,她就不怕了,安心的注意起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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