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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鄭媛 若曦垂下限。「公事?」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答:「公事。」 她已不想再問他,離開的理由,是真話?還是謊話? 「可以不要走嗎?」若曦只聽到自己這麼說。 他沒有回答。 「可以不要離開,留下來陪我好嗎?」她瞪著桌面,固執地重複。 十秒鐘後,利人雋關掉手機通訊。 若曦抬起頭,屏息地凝望他。 「不管任何事,今晚我都不會離開。」他這麼對她說。 餐廳人聲鼎沸,這是一家生意很好的餐館…… 一直到現在,若曦才終於聞到食物的香味。 「我餓了。」她對他說,露出今晚的第一個笑容。 ☆ ☆ ☆ ☆ ☆ ☆ ☆ ☆ ☆ ☆ ☆ ☆ ☆ ☆ 用餐後,他開車送她回到公寓。 車子停在公寓門口,她沒有立刻下車,他也沒有馬上幫她打開車門,他們就這樣坐在車子裡,他耐心的等待,直到若曦開口:「到家了。」她說著,然後自己打開車門。 他沉默地開門下車。 「今天晚上說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說。」她站在車門邊對他說。 「你想說什麼都可以,就算不想說話也沒關係。」他說。 她對他笑了笑。 「你先上樓。」 她搖頭。「你把車開走,我送你。」 他深深看她一眼後未置一詞,開門回到車上。「到家後我會給你一個電話。」他坐在車子裡對她說。 「好。」她微笑。 他終於把車開走。 若曦站在公寓樓下,直到他的車子消失在馬路的另一頭…… 直到現在,晚餐已經結束,她仍然找不到這一團混亂的依靠,仍然看不透他的心。 ☆ ☆ ☆ ☆ ☆ ☆ ☆ ☆ ☆ ☆ ☆ ☆ ☆ ☆ 若曦才回到公寓,張紹茵問女兒:「醫院的護士打電話找你,你去看病了嗎?」 若曦愣了一下。「喔,對,我沒告訴你嗎?」 「你沒說今天到去醫院看病啊!怎麼了?沒事吧?」張紹茵凝視女兒,發現若曦的臉色有點蒼白,她看起來有點緊張。 「沒什麼事,只是感冒而已,本來不需要去醫院,可是我想還是去看一下醫生比較好,免得感冒加重,影響到上課。」 「對呀,生病就該去看醫生,就算感冒也要注意,因為小感冒往往是身體健康的警訊。」張紹茵微笑。 若曦問母親。「護士打電話來,說了什麼嗎?」 「沒有,她只叫你要打電話回醫院,」張紹茵皺起眉頭。「小感冒而已,需要特地吩咐你要打電話回醫院嗎?」 「噢,」若曦遲疑地說:「大概是因為我忘了拿藥包,所以護士才打電話來家裡。」 「忘了拿藥包?你這孩子平常沒那麼糊塗呀!」 若曦笑了笑,然後才轉身走回房間。 回到房內,她立刻從手提袋裡找出事先抄好的醫院電話,就直接拿起床邊的話筒,回撥電話到醫院。 等待對方接電話的時間,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很蒼白。 「仁濟醫院,您好。」電話響了五聲,對方終於接聽。 「我是朱若曦,剛才護士打了一通電話給我。」 「噢,朱小姐,您等一下,我幫您轉接。」 話筒內立刻傳來等待轉接的音樂聲,過了幾秒鐘,電話就通了—— 「仁濟婦產科,您好。」 若曦突然沉默,因為她的心情突然沉重起來,胸口感到窒息,好像不能呼吸…… 「喂?仁濟婦產科,請問是朱小姐嗎?」同事把電話轉過來前,已經通知打電話來的是誰。 若曦還是不能講話。 「朱小姐?」 「我,」過了一會兒,她終於能夠開口說話:「我是朱若曦,今天下午我到醫院檢查過。」 「噢,朱小姐,你還在線上。」護士聲調緩和下來,然後說:「你離開後沒多久結果就出來了,我告訴你只要等幾分鐘就可以,你還是先走了。」 「因為我有一點事。」她不敢對護士說,她沒有勇氣等「結果」。 「結果出來了,是……」護士宣佈了結果。 之後護士對若曦說的其他話,若曦已經沒辦法再聽進去。 今天,她是到醫院看病,看的真的是感冒。 但是看完病後,她經過婦科突然想起自己的生理期已經延遲兩周,於是她回到掛號台,掛號看婦科。但是在看婦科醫生之前,護士卻要求她先驗尿,沒想到驗完尿後醫生又說要抽血驗孕,到了這個時候疑惑的她呆呆的讓護士抽血,看起來好像任憑擺佈,卻在護士抽完血後突然驚醒逃走—— 從醫院逃走後,若曦就去見了她的未婚夫利人雋。 回到家,若曦不敢對母親說實話,也不敢聽實話。 在醫院的時候,知道結果之前她就逃走了。 放下話筒,若曦的臉色蒼白。 她慢慢坐到床上,慢慢轉頭看著窗外夜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台北的夜空已經沒有星星。 ☆ ☆ ☆ ☆ ☆ ☆ ☆ ☆ ☆ ☆ ☆ ☆ ☆ ☆ 母女倆搬家後,父親果真切斷了若曦與母親所有的經濟來源。 離婚官司還在打,於是若曦一邊上課,一邊開始工作。 在這段期間,他們之間維持一種微妙的關係。 以前,時常是她打電話給他,因為他忙。 所以她打電話給他,配合他的時間,然後他的秘書會安排吃飯地點。吃飯之前,有時他會親自接她,有時是司機開車來接她。 無論如何,過去他們的約會,他總是被動的。 但他總將一切安排得很好,所以若曦從來不抱怨,更不無理取鬧。她懂事乖巧,處處體諒,原因是……他忙。 但是現在,情況有了一些改變。 現在總是他打電話給她,約她的時間,一起吃晚飯。 因為現在的她,也開始忙祿了。 從一個無憂無慮、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千金,到四處接案打工、分擔家計,若曦開始體驗到現實的人生甘苦—— 好不容易接到的案子,經過不斷的修改、比稿、再修改…… 現實在潛移默化間,漸漸主宰了她的生活。 但若曦不抱怨,因為她知道生活不容易,她剛開始工作,能接到案子就非常幸運,就算經過一百次修稿比稿,她的畫筆必將越磨越利。 工作,沒有好與不好,但人卻有兩種。其中一種人意志不堅,騎驢找馬,稍遇逆境抱怨連連,不能接受磨練即被淘汰,妄想等待社會憐憫。另一種人意志堅定,腳踏實地,遇到逆境一心克服,勇於接受挑戰,證明自己的能力,縱然艱辛但終必成功。 這些醒悟,前半段的辛苦是若曦的心得,後半段的成果她還無法體會,那是父親告訴若曦的話。 即使父親割捨親情,若曦也不曾埋怨過他。 每個人都有生命的難處,各人都需面對自己的關卡和生命情境,她相信父親也有自己的生命課題——在事業成功之後,他有另一個人生關卡。 而終究,父親的事業是成功的,因此若曦記取父親前半生歷練的建言,她知道不會有錯。 一個月的時間,她改變了很多。 早上醒來照鏡子,她臉上的笑容不再甜蜜,卻多了一股堅毅。 然而她喜歡自己這樣的改變。 過去飄浮在雲端的她,真的快樂嗎? 也許過去的她真的快樂,就因為太快樂,所以不知道快樂的本質是什麼。 故此過去二十年的光陰,她看似快樂,卻過的渾噩。 但現在,她腳踏實地,把賺到的每一分錢都看做是學習,因為學習的價值,是金錢本身的無量倍,所以現在她的快樂,她得到的,是踏實而且無量的快樂。 她似乎,沒有那麼在乎自己的未婚夫利人雋了? 過去那個心痛、昏倒、掙扎、淒苦的朱若曦,那好像已經是上個世紀之前的事了。 「你變了。」 一起吃飯時,他深思地看了她半晌,然後對她說。 她從埋首的餐盤上抬起頭,因為吃的太認真,沒有注意他說了什麼。「你說什麼?」 他忽然笑了笑。「你好像很餓。」 「噢,這是今天的第一餐。」她答,然後又低頭狼吞虎嚥地吃飯。 「你一整天沒吃飯?」他愣了愣,然後皺起眉頭。 「對,因為忙一個案子,我花了很多時間已經修改了很多次,一定要接到這個案子才行。」她答。 「再忙也要吃飯,才會有體力。」 「你忙碌的時候,也會記得吃飯嗎?」她忽然抬頭問他。 他看著她。「不會。」然後答。 她笑了。「看吧,你不也如此?」 他們相視而笑。 忽然,她有一點瞭解他了。 過去很遠、彷彿摸不著邊際的距離,在這一瞬間突然清失,若曦開始看到他與她之間連結的那條道路。 「我還是覺得很奇怪。」飲料送來時,她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