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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佚名    


  想起了那人坐在這把椅子上的情景,律韜低斂幽沉的眼眸,長指輕撫過扶手前窄而後寬的曲線,如此巧妙的弧度用來擱手,確實是極舒適的,莫怪吃穿用度一向極為挑剔的睿王爺會如此鍾愛這一把椅子。

  只是,他何曾親眼見過容若坐在這把椅子上呢?一抹苦澀的笑容,輕泛上律韜的嘴角。

  這一切,都是他安插在睿王府裡的暗探捎回的密報,他與容若雖為親兄弟,但是關係卻沒有好到能讓容若邀他進入那間曾經名動天下的「靜齋」,他甚至於沒以這齋名喚過它的主人。

  這些年來,誰都以為他忘了,卻不知道這一室的雅致,已經讓他悄悄地命人收進了與自己最貼近的地方,不分日與夜,想起了就進來看看。

  律韜抬起眼眸,目光落在對面的牆上,在兩盞寶絲燈之間,掛著一幅以緙絲織成的畫,畫上的人一身王爺袍服,俊秀的眉目,栩栩如生,一抹帶著思念的微笑,翹上了他的唇角。

  為了這人,他可以不管不顧世人道他帝位來路不正,猶記那一個風雪漫天的夜晚,跟隨在他身邊多年的孟朝歌見阻攔無用,忍不住歎息說道:

  「相思不過是寸地的檻兒,皇上十多年來,無論再遠、再難的路都走過了,怎麼就是過不了那一寸之地呢?」

  他聽了只是笑而不語,因為心裡明白這人對他而言,不是一寸相思檻,而是一場病,一場來得又急又猛的相思病,轉眼間就病入了膏盲,讓他就連尋找解病的方法都來不及。

  或許,就因為唯有這人是他的解藥,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才會在出了孝期不久的那一天,當他得知這人不知道從何得到先帝留下的旨意,率領親眾要離京趕赴封地,去意如此突然決絕,讓他終於是沒了耐心,失了理智,強要了那副他渴求已久的身子……

  「元濟,備沐湯,親自去。」

  聽見主子低沉的嗓音從門內傳來,獨自一人守在外頭的總管元濟低頭領命,知道主子不想張揚的意思,轉身迅速去辦了。

  一門之隔,寂靜的暖閣裡,淡淡地飄散著男子歡愛之後獨有的陽麝氣味,地上凌亂的衣袍散落,律韜赤裸著上身,披著玄色的外袍,吩咐完之後,回頭看著伏躺在床上的容若,那修長的身軀只蓋了一件他剛才披覆上去的月白色袍服,裸裡出來的雙肩明顯可見青瘀的痕跡。

  律韜知道,不只是那雙肩,在這人的身上,遍佈了自己折騰狠了所留下的印記,他的目光落在那張雙眸緊閉的俊顏上,在那張一向總是形狀優美的唇  -  辦上,此刻不只是被狠吻的紅潤,還有這人在過程中倔強忍住了聲音,所咬出的牙印,甚至於咬出了猩紅的血痕,在那蒼白的容顏上,分外妖嬈。

  就在他還來不及細思時,已經忍不住俯身,大掌捆住容若的後腦勺,舔吻那帶著甜味的血腥,就在他的舌舔上那張傷痕纍纍的唇  -  辦時,他感到身下的人剎那間清醒過來,一陣顫動,掙扎地要推開他。

  「滾!」

  容若掙開他的掌握,無力地倒回床上,咬牙切齒地說完之後,忍不住又咬住了唇  -  辦,忍下了從身子裡不斷泛出的疼痛,以及雙腿之間彷彿要撕裂開來的一片粘糊。

  他揚起因忿怒而赤紅的眼眸,瞪著律韜的目光裡帶著殺意。

  律韜面無表情地迎視那一雙投射而來的憎恨眼神,幾度想要伸手,扳開他咬唇的牙關,想告訴他已經傷了,不要再咬了,但是,最後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不堪痛苦地再度閉上雙眼,看著那俊秀的眉心擰起少見的蹙痕,然後任由點點如蟻般嚙咬的痛,爬滿自己帶著絲慌亂的心頭。

  容若無力睜開眼睛,也不想看眼前的男人,逐漸昏沉的神智,讓他一貫清明的腦袋無法思考,只希望再睜開眼睛時,會發現這不過是一場能夠讓自己一笑置之的惡夢。

  但是,就算是做夢,他也絕對料想不到律韜竟然會對他抱著這般齷齪的心思,還以為在這人心裡,至少將他當成了足以分庭抗禮的對手,沒想到,竟是將他當成一個女子,壓在身下輕易作踐!

  終於,他陷入了一片黑暗,漸漸再也感覺不到外界的聲響與動靜,沒聽見律韜探撫他的額頭,為了他發燙的溫度低咒了聲……

  「水……」

  神魂浮沉之間,偶有一絲清明,渴著要水的聲音逸出唇間,那嗓音聽起來有些陌生,教人一時之間分不清楚是真是幻。

  「水!水!娘娘,水來了!」

  小滿聽見了主子的呻  -  吟聲,興奮地咧開了笑,趕忙地擠開小寧子,倒了一杯溫水送了過來,以乾淨的絲緝沾濡,潤進了主子輕啟的唇間。

  這一涓溫水彷彿甘泉般,從嘴裡滑進了喉嚨,可以明顯感覺到胸口不再燒似的疼,身子也輕快了許多,但仍舊是渾身無力,一雙美眸微撐出兩道縫隙,卻是瞬了一瞬,又沉進了黑暗之中。

  在黑暗的另一個盡頭,綻開了一絲光亮,耳畔彷彿聽見了有人在呼喚,殷殷切切的,就算不想回應,神魂也不由自主地被拉扯了過去。

  容若。

  叫喚著那名字的人,是律韜。

  那一聲一聲,喊得彷彿捧著心肝寶貝似的,容若在心裡不屑地嗤笑,他們可以是兄弟,可以是敵手,可以是仇人,但,他不可能是這人的心上珍寶。

  在他不知道因為發燒昏迷了多久,初次睜眼所見,是那夜「養心殿」熟悉的暖閣陳置,迷迷濛濛的又睡了過去,再度醒轉時,卻已經不在暖閣,也不是在睿王府,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幽靜雅致,幾明窗淨。

  「公子饒命!公子……啊!」

  容若一身深衣,披著外袍就著軟枕,倚坐在床頭,一臉無動於衷地聽著門外傳來婢女求饒的慘叫聲,伴隨著迭起的杖打聲,平常人聽起來已經是心軟心驚,但是,容若卻是一臉若無其事,彷彿他並非這件懲戒的始作俑者,只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人。

  他確實不以為自己是什麼始作俑者,他不過是不想喝藥,那名婢女一時心急,將端上的湯藥灑了小半在他身上,所以他是受害者,下令杖打那名婢女的人是律韜,與他無關。

  但說是完全無關,倒也不盡然,他們都不是將奴才當犬馬,故意苛刻的主子,律韜會下令責打,自然是打給他看的,要他心存戒慎,乖乖地吃藥養病,以免自己的任意妄為,波及了無辜的奴才們。

  「你把藥喝了,朕就告訴你,朕是如何處置你的手下,至少,你想知道那個裴慕人和敖西鳳如今的安危吧!」律韜見他眸光低斂,嘴角翹起,一臉悠淡自在,讓他忍不住在心裡低歎了聲,想自己是糊塗了,怎麼會以為用這種手法可以逼得了這個鐵石心腸的人服軟低頭呢?

  容若不動聲色,在聽到他說起鳳弟和丹臣時,他的心裡不是沒有一動,但是,他不是一個笨到會將弱點送到別人手裡掐住的傻瓜。

  「我只想知道,外面那個婢女,她為什麼喊我公子?」

  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這個疑問,有瞬間,律韜臉上有一抹難色,知道「公子」二字對他們的身份而言,是折辱了,「朕並沒有告訴他們關於你的身份,要他們喊你公子,當主子伺候。」

  「所以,皇上終解決定要褫去我的王位,廢我為庶民了嗎?」

  「不!」律韜想也不想,衝口而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了,在這人面前,總是不自覺失去平時的冷靜自持,「朕只是想……他們不知道你的身份,對你而言比較好。」

  容若默了半晌,定定地看著他線條剛毅的臉龐,忽而輕笑了聲,「也是,皇上果然深思熟慮,對我對他們而言,都好,畢竟在他們眼前明擺的是皇家的陰私醜事,不知道真正的事實,或許最終他們還能逃過被滅口的噩運。」

  這人無論怎麼笑,都是如此的風華奪目,即便在那雙好看的眼眸裡,點點都是森寒冷意,但從他的口中聽到「醜事」二字,律韜心沉了下,無法反駁,最後能做的只是不答他這一番話。

  「既然朕已經回答你了,現在,可以喝藥了嗎?」以前,律韜只聽聞過這人怕吃苦藥的毛病,再加上懂得幾分藥理,所以太醫院的院史院判們,對於這位四殿下無不感到頭痛棘手,卻又偏偏不能敷衍了事。

  「我為什麼要喝?」容若瞥了他端上手的那碗藥,翹起一邊嘴角,「你以裴敖二人的安危與我做條件交換,我答應過你了嗎?」

  律韜一時語塞,恍然大悟自己上了他的當,他確實沒有答應,不過問了「公子」二字的由來,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答覆了,自始至終都沒有約定。

  他重重地放下手裡的藥碗,砰地一聲,藥湯四濺,溢漫過他的手背,隨手拿起一旁的絹巾,動作緩慢地擦拭著,沉著聲對外面的奴僕吩咐道:「來人,藥湯冷了,再煎一份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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