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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惜之 養一個影子對他而言,輕而易舉,但影子跟著不屬於他的主人,這份痛苦,他怎知悉?她遲遲不肯承諾留下,讓他氣瘋了,怒火在胸口燒炙,他像頭猛獸在房裡亂繞,焦頭爛額,手足無措。 封鈴看著他的舉動,有幾分動容。 她對他仍然重要?即使黛安娜在身邊,他一樣要她? 她可以帶著這點虛榮驕傲,什麼都不顧慮,多捱一天算一天? 少笨了!她有多久可捱,肚子裡的寶寶由不得她任性。 生氣、爆炸、鬼叫……他表現得再野獸,都更改不了她的決定。他的氣無處發洩,只能用拳頭揍牆壁,一拳一拳,折磨自己。 五分鐘,是她的極限。 緊咬唇,她見不得他傷,不能不妥協……她衝上前,扯住他的手臂,流著淚,承諾起違心之論。 「不要………不要打了,我留下,沒有你的同意,我不走,行不行?」 他回頭,一把抱住她,兩條手臂鎖著、綁著、圈著她。就算要禁錮才能留下她,他也會這麼做。 接下來半個月,關幀不讓她離開視線。她沒特別反應,一如平常,做菜、打掃、上學,沒有太大異樣。他們也聊天,都想將那夜的爭執褐過,彌補創傷。慢慢地,日子似乎又回到舊秩序裡;慢慢地,他放鬆警戒,以為封鈴改變心意,不回台灣了。 沒想到星期三,他在讀書會結束後回家,再也找不到她身影…… 第六章 意外重逢 漫長十年過去。關幀學成歸國,接下父親的公司,異母異父的哥哥白雒意爬上醫院院長位置,兩個兄弟都很行,但關幀從不承認他們是兄弟。白雒意一通電話,關幀丟下公事,衝進醫院,找那位不討喜的「大哥」。 「你怎麼找到的?」關幀推門進入,拉扯喉嚨亂叫。 「病歷表,封這個姓氏不多見。」他指指桌上的病歷。 「上次我們查過所有病歷。」 「對,我們查的是病患,我突然想起,也許是她的親人生病……」 「胡扯,封鈴老早就沒親人!」關幀是她唯一的親人,而她,捨棄了。 「錯。」他指指病歷表。「封以謙,封鈴的女兒。」 「她結婚了?」晴天霹靂,他被打得頭昏腦脹。 難怪她假裝不認識他……是誰?哪個該死的男人敢碰他的封鈴。她是他的,幾百年前就決定了。 「你是糊塗還是智障?如果她嫁人,小孩子怎會姓封?」白雒意無奈。這傢伙碰上封鈴,智商指數自動降低。 「封……」 「封以謙今年九歲。我推算過,封鈴應該是在美國唸書時懷孕的。」 美國? 不可能!她被他管得死死,一下課就回家的乖女生沒道理……等等!天……他想起來了,平安夜、聖誕節,喝醉酒的晚上…… 震驚!水落石出,孩子是他的,所以她不得不逃,因為他當時正狂戀黛安娜。懸看胸口多年的疑問霍地解開,他無法說話。想起來了,他緊迫盯人的日子裡,她問過:「你愛黛安娜嗎?」 他毫不猶豫回答:「愛。」 然後,她再沒說話,苦苦的笑蕩在唇邊,眉頭上的無奈帶著淒涼,她低著頭,手指在裙襬處畫勾勾叉叉。 那時候,她就決定一個人養小孩,決定撒出他的世界? 「孩子是關家骨肉?」白雒意歎氣。 他早料到,封鈴跟著這個傢伙不會有好結局。 「要不要我幫你們做DNA比對?」 「不必。」 「好吧,失散多年的父親,準備接手第二顆震撼彈吧!」白雒意歎氣。 「什麼震撼彈?」隱約,他心慌。 「你以為封鈴為什麼在醫院出現?來買麥當勞炸雞?」他丟給他不以為然的眼神。 「你女兒病了,很嚴重、麻煩的疾病。急性淋巴白血病,這種病歷佔了小兒血癌的百分之七十三點六……「 四人病房裡,傳來陣陣嘔吐聲,封鈴輕拍女兒背脊,讓她把胃裡的東西吐乾淨。是化療的副作用,封以謙已經吐了整個早上。嘔吐後,以謙躺回床上,封鈴拿起嘔吐物到廁所清洗,順帶洗掉臉上淚痕。 她以為自己夠堅強,沒想過遇到狀況,那一點點堅強派不上用場。 吐氣,她不哭,女兒還在外面,等待媽媽的支持。 封鈴擦乾臉,擠出微笑,走出病房。 「媽,妳又哭了。」以謙很懂事,擠一個安慰式笑臉送給母親。 「我沒哭。」她坐到病床邊,抱起女兒。 「說謊,妳的眼淚滴到我的衣領裡。」 「對不起……「她親親女兒的額頭。 「妳放心,我會好起來,音樂班的入學考試快到了。」 「對。」封鈴認真點頭。她當然要好起來。 「媽,不要怕,好不好?」她敏感而乖巧,早熟得不像個孩子。 「我不害怕呀。」她說謊。不怕下拔舌地獄,只怕實話讓女兒心慌。 「騙人!妳怕我死掉。妳常把手指放在我鼻子前面,看我有沒有呼吸。」 「被妳發現了?媽媽真的很笨。」 「幸好我的頭腦遺傳爸爸,沒有遺傳到妳。」 「是啊,幸好……」鼻子酸了,她忙用手指拭去,不讓淚水又滴入女兒衣領。 「我不會死,我要變成音樂家,帶妳到各個國家玩。」 封鈴苦笑。讓重病的女兒來安慰自己……她是失敗母親。 「我想去維也納、匈牙利、奧地利。」封鈴說。 「我想去法國、西班牙。」以謙接著說。 「荷蘭、瑞士也不錯。」 「我有那麼多事沒做,天公爺爺不會帶走我。」以謙有把握。 「是。」她點頭,一個過度用力,她的淚水又滑入女兒後領。真糟! 「唉,妳真愛哭,傷腦筋。」以謙撫著母親手背。她們要相依為命,誰都不能離開。 封鈴坐到以謙面前,輕問:「我那麼傷腦筋,怎麼辦?」 「是啊,要是我死掉,不能照顧妳,妳一定很慘,怎麼辦呢?」 「不是普通慘是非常驚人宇宙無敵慘。」以謙是她活下來最重要的力量。 那年,她差點死在產台上,是女兒宏亮的哭聲逼著她醒來;山窮水盡了的女兒催著她努力前進。這十年,她只為女兒活、為女兒工作,女兒已經成了她的生命中樞,一根斷莖…… 「媽。」 「怎樣?」 「我很想抱怨。」 「好啊,偶爾抱怨,沒關係。」封鈴把女兒攬進懷裡。 「好倒霉哦,為什麼讓我碰到這種病?」 「對啊,好倒霉,十萬分之一耶!機率和中樂透一樣小。」 「為什麼是現在?為什麼不等到我一百歲的時候再生病?」她嘟起蒼白的嘴唇,看得封鈴好心酸。「好倒霉,為什麼是妳生病,不是我生病?我很能吃苦的。」要是能轉換就好了,女兒是天才呢,天才應該留下來造福世界。 「妳生病的話,沒有人能賺錢付醫藥費。」 「我有存款啊,不然把房子賣掉。」只要女兒不病不痛,她願意傾盡所有做交換。 「妳沒教我煮菜,我會餓死。」說太多話,以謙輕喘。 「我教過妳買便當。」讓她病、讓她死,她不介意,只要女兒健康快樂,走完她精彩絕倫的一輩子。 「媽,我們已經碰過最倒霉的事,不會再更倒霉了,對不對?」 以謙聲音轉小,封鈴知道,女兒累了。 「對。」 「妳多翻譯一些稿子,多賺錢,讓醫生用最貴的藥來幫我治病,好不好?」 「沒問題。」 「約好了,打勾勾。」 「嗯,打勾勾。」忍住淚,她伸出小指勾起女兒的小指。輕輕拉攏棉被,把她的小小女兒包起來。她的女兒啊……倒霉,她真好倒霉哦……為什麼不少倒霉一點呢?眼眶熱了,她不在女兒面前哭。別開臉,封鈴迅速拿起熱水瓶出病房裝水。 沒料到,跨出病房,她撞上一堵牆。 牆在那裡很久了,他聽見她們的抱怨、她們的夢想與她們的無能為力,他的心被壓搾抬眼,封鈴的心臟暫停。退兩步,她直覺跑開。她夠倒霉了,不想再面對更壞的狀況。 可他的聲音比她的動作更快。「妳可以跑,我也可以把女兒帶走。」她緊急煞車。什麼女兒啊?誰說他可以……以謙是她的,一轉身,她臉色凝肅。這個男人,沒有權利! 「你說什麼?」她咬緊牙關。 「封以謙。」 「她不是你的女兒。」她否認。 「驗DNA,用科學證明她和我的血緣關係。」 「你……」 他居然敢說這種話!?她難產的時候,他不在,女兒發燒跑急診室的時候,他不在;他們貧病交迫的時候,他一樣不在。然後,他出現,就要搬出DNA證明以謙是他的私人財產? 她發狂了!一直以來都是她一個人的,他憑什麼! 醫院樓梯間,他們面對面,她對他無言,他卻有無數話想對她說。 「我把妳的話聽進去了。」關幀沒頭緒的話打亂她。 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皺眉……她猛然想起,這是他最喜歡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