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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單飛雪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現在很沮喪,我真沒用——讓未婚妻委屈到去當管家,我對不起……」

  「你也是為了那些員工嘛。」

  「廣仁宇人很好的,那時候我們孤立他,確實傷了人家的心,現在又求他,也難怪他會刁難我們,等他氣消了,我會跟他說的……他會聽的,他心很軟的。」

  蔣恩美苦笑,在劉家耀眼中,沒有壞人。「我沒事,就讓廣仁宇逞逞威風,消消氣。」

  「他變了很多,我感到很陌生,很難親近。」

  「嗯……」

  「恩美……我在想……我們取消婚約吧。」再兩個多月,明年的二月二十號,他們就要結婚,婚紗照都拍好了。

  「為什麼?」

  「我現在……是負債纍纍的窮光蛋,員工薪水都發不出來了。」就算廣仁宇再厲害,也不可能兩個多月就解決公司困境,能延緩倒閉的時間就謝謝老天了。

  「我不同意……」

  「……很愛我?」

  「嗯。」

  「……好,那結婚,照預定時間。」

  「好。」蔣恩美說謊,可是換她問爸可不可以取消婚約,他一定也堅持這時候更要跟家耀結婚,同甘也要共苦,怎麼能因為他落魄了,就現實地結束婚約。她被「道義」兩字綁死。

  ☆ ☆ ☆ ☆ ☆ ☆ ☆ ☆ ☆ ☆ ☆ ☆ ☆ ☆

  這一晚,蔣恩美沒睡好,想到早上七點就要去跟廣仁宇見面,她心跳就急,身體就熱,她想她是因為害怕,不肯去想隱藏在緊張害怕的情緒底,隱約的興奮刺激感。

  第二天,五點蔣恩美就起床準備。平日的套裝,現在不管用。穿便服,是牛仔褲好還是休閒褲好?毛衣是深色漂亮,還是淺粉色的美?頭髮呢?會不會太乾燥?要抹發蠟,還是上點發霜就好了?

  發霜好像比較自然……還是用電棒卷一些弧度?她把電棒和瓶瓶罐罐的護髮用品全搬上化妝台。

  臉呢?一夜未睡的她氣色太蒼白,要不要敷片面膜再出門?拿出面膜,盤坐在化妝台前,照鏡子,研究臉色,正專心時!

  「恩美?」老爸探頭進來,嚇得她飛掉手中面膜。

  「爸……」她跳起來,立正站好,像做了虧心事的小孩。瞧她這麼緊張慌亂,引起蔣父猜疑。「幹麼緊張兮兮?」

  「是你突然進來好不好,你不是在睡覺嗎?」

  「我看那麼早就起床,覺得奇怪——不是八點才上班嗎?現在才五點。」

  蔣百展見一床凌亂的衣褲,衣櫥敞開,衣服吊得亂七八糟。「要見什麼重要人物嗎?」走過去,將掉在地上的面膜拾起。「還特地敷臉?」

  「我……要見金主,一個很重要的金主。」蔣恩美胡亂扯道。很窘,老爸像一面明鏡,讓她看見自己多在乎跟廣仁宇碰面。

  「喔,那要穿體面一點,是能幫家耀的大企業家嗎?」

  「欸。」

  老爸問完,殷殷叮囑,要蔣恩美好好幫劉家耀。

  爸爸一出去,蔣恩美關門,軟癱在床,怔怔地躺著,瞪著天花板。

  蔣恩美,真白癡,真下流,對得起家耀嗎?

  坐起來,她將滿床衣褲掃落地上,頭髮不搞了,臉不敷了,連妝都不化,口紅也不搽,套上黑色毛衣,黑色七分褲,一路黑到底的走出房間。「爸,我出門了。」

  「等一下!」蔣百展以為看錯,女兒穿得很隨便,連妝都沒化。「就這樣見金主?」

  「我記錯了,不是見金主。」

  「那穿這樣見誰?」

  「債主。」

  七點,循著廣仁宇給的地址,蔣恩美準時來到位於民生小區某公寓一樓屋宅外。按了五分多鐘門鈴,附近睡覺的鄰居都氣到探頭張望了,廣仁宇才來開門。

  看見廣仁宇,她忙轉身,背對他,臉頰一陣燥熱。

  「你一定要穿成這樣?」

  「我在洗澡。」他笑著,天氣很冷,腰部卻只圍了一條白浴巾,濕著頭髮就來應門。

  「還真是『盛裝』打扮。」他對蔣恩美的衣著也很有意見。她一副慘不忍睹的模樣,因為沒化妝,臉色慘白。眼睛下方,是失眠造成的青影,再加上一身黑毛衣黑長褲黑鞋子!「我想我這裡沒喪禮吧?穿得這麼黑暗?」

  「我希望做個低調的管家,榮耀我偉大的僱主。」

  他哈哈大笑,把門推得更開。「請進。」不錯嘛,嘴巴變厲害了。

  蔣恩美走進屋裡,雙手拽緊包包,像抓著護身符似地僵著身體,走過他面前。

  刻意忽略從他結實赤裸的上身傳來的皂香,更努力忽略擦身而過時那燥熱的體溫。

  儘管已經努力忽略,她恨自己心跳還是那樣瘋狂。

  可惡!他是故意的。蔣恩美暗暗深呼吸,她絕不能表現出一點混亂的神態,令他得意,絕不!

  「幹麼不敢看我?」他問。

  「非禮勿視。」

  「又不是脫光光。」

  「請你換衣服,天氣很冷,我不希望我的僱主『感冒』。」

  「哦!這樣啊,真貼心。」廣仁宇呵呵笑。

  「快去穿衣服吧。」蔣恩美歪著頭,不看他,額頭佈滿細汗,可惡的廣仁宇,該死的魅力逼人。「幹麼這麼緊張?不敢看我?對我又沒興趣,不管我穿多少都沒差吧。」

  「要出門了嗎?開我的車,還是開你的車去上班?」她不響應無聊問題。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我去穿衣服,這樣歪著頭跟我講話,小心脖子扭到……」終於他笑呵呵地走向房間,經過她面前時,還很故意佯裝要扯落浴巾。

  蔣恩美嚇得驚呼,低頭掩面,卻聽到他惡意的大笑聲。

  「哈哈,蔣恩美,真沒長進,骨子裡還是個膽小鬼。」

  可惡……節節敗退的滋味不好受,蔣恩美火大了,她抬臉,微笑,眼睛散發異樣光芒。

  「聽起來……你比我大膽喔?」她湊身,突襲他,涮地扯落他腰間的浴巾。

  「幹什麼?!」廣仁宇大吼,搶回浴巾圍住。

  換蔣恩美大笑了,廣仁宇嚇到的模樣太精彩,過癮啊!她拍手大笑,捧肚笑倒在沙發,還刻薄地嘲道:「囂張半天,原來這麼膽小,啊……」

  她的身子遭擠推,廣仁宇欺身過來,扣住她雙腕,壓在她身上。他們瞪著彼此,呼吸同樣濁重,身體都緊繃著,兩人皮膚都灼熱,表情不服輸,眼睛敵視著,內在,卻同樣飢渴,渴求對方……「知道我為什麼要回來嗎?」他低聲問。

  蔣恩美凜容不語。

  「因為……就是我最大的危機……我要證明,蔣恩美再也不能影響我……」

  他抓緊她肩膀,力道強悍到她痛。

  然後,他吻了她。熱烈,狂野,纏膩的法式熱吻。

  她僵住,緊繃,而當這個吻,吻得更深入,儘管她不想,卻由不得自己,她頭昏,身體酥麻,軟化在他掌握裡……正恍惚,他卻猛地推開她,然後對著她錯愕表情,殘酷道!

  「我完全沒感覺,好極了……」廣仁宇以拇指抹去她唇瓣的濕潤,然後對著那雙漸漸濕潤殷紅的眼睛說:「去做早餐,我餓了。還有,以後請稱呼我『廣先生』。」

  蔣恩美怒視著,用力呼吸,一次一次,努力不讓淚水落下。

  無視她的難過,他還故意地說:「別告訴我你要哭了。」

  「你都這麼不尊重人嗎?」

  「我不尊重我討厭的人。」討厭她偽善,不坦白,以及那愚蠢的報恩。「我是來工作,不是來讓你羞辱的。你剛剛輕薄的動作,已經犯法,我可以告你!」恩美反擊道。

  「很好——」廣仁宇拿出手機。「快,報警處理。不過……我會請問警察,當女人扯落男人的浴巾代表什麼意思?是否有性暗示的意思?說呢?」

  「我去煮早餐。」

  「很好。」

  我要殺了他!蔣恩美手拿菜刀,剁培根片。

  很快,砧板上佈滿血色的培根條。再打蛋,丟培根進去翻炒,盛盤。

  再打一杯蛋汁,打開玉米罐,找出麵粉,烹煮濃湯。整個烹飪過程,利落得就像她在公司處理公事的氣勢。

  她氣他,但是不得不承認,廣仁宇是有點能耐。這間房子不知道他怎麼弄來的,有很棒的廚房,磁磚牆面,潔白如新,幸福的亮著光。窗戶外,是一長排的菩提樹,多好的窗景,可惜她沒有好心情。想到他殘酷的話,心很酸。沒想到啊,終於為心愛的男人下廚,是在這種情況下。

  大約只花十五分鐘,蔣恩美已經料理好早餐,端到客廳茶几上,咖啡也煮好了,手腳夠利落。

  她冷著臉問:「滿意了?請用。」

  廣仁宇已經換上三件式鐵灰色手工西裝,長腿交迭,斜身,靠在沙發坐著。陽光映著他半邊身子,清早的他,看起來該死的英俊。

  他嘗了一口培根炒蛋,啜一口濃湯,再品嚐咖啡,然後深呼吸,用一種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蔣恩美。

  「這就是準備的早餐?」

  又怎麼了?「有問題嗎?」蔣恩美翻白眼。

  廣仁宇起身,走進廚房,換他深呼吸,回身,瞪著蔣恩美。「不就是炒蛋咖啡濃湯,把我的廚房搞成這樣?還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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