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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瑪德琳 「手放頭上蹲下!你還跑?!」 小鬍子船長掉頭直奔艙房最底端,陶水沁反應敏捷,長腿一蹬,緊追在後,一個右拐轉角,鞋尖毫無預警踢中異樣的物體,砰一聲,她失速衝撞進隱密的暗房,跌得天旋地轉,昏天暗地。 趕緊翻身坐起,她呻/吟著猛揉紅腫的額心,赫然攤開空無一物的掌心。槍,她的槍咧?! 慌張的眨去眼前滿天的星星,她探手摸索,對光線適應不良的瞳眸觸及方才當鐵板踢的異樣物體,當下一愣,迅速利落的翻過倒臥於血泊的中年大漢。 那個異樣物體竟然是小鬍子船長?! 「是誰?誰在那裡?」不尋常的氣息瀰漫在幽暗的空間中,她瞪向暗房深處一抹幽微的暗影,扶著門框借力爬起身,以眼角餘光暗暗尋找跌跤時滑出的配槍。 一道刺耳尖銳的笑聲隱約傳來,「你就是陶水沁?我不過是拋出了一個活餌就引來了關鍵人物,真值得。」 陌生的男人,濃重的英國腔調,一副咬定她是獵物的古怪口吻…… 「偷渡客?」她納悶地咕噥,瞇眼估量這是什麼樣的局勢,劇情走向又該是如何個延續法。 「拜你之賜,我們兄弟一個個被那隻小廢物咬住脖子,弄得喘不過氣,輪流翻盤。這麼多年來,我們始終被他漂亮的演技蒙蔽了雙眼,怎麼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這個小廢物決心撕下面具……搞了半天,原來這麼簡單。」異國男子的臉龐因深沉的怨恨而猙獰。「我們想出了這麼周全的方法,把他搞成只能終生坐輪椅的廢物,結果他卻反過來演了一場精采絕倫的好戲撂倒我們。」 「神經病!你在胡扯什麼?我聽不懂。」陶水沁循從防衛的本能退了一步,溽熱的汗水滑下背脊。可惡,那把該死的槍到底滾到哪裡去了?! 男子踱出堆滿雜物的幽暗處。他有一張與伊末爾相似的俊美容貌,只是年紀較長,氣質也濁劣得多,褐色的長髮整齊的束綁於頸後,棕色的眼珠一如她熟悉的那雙琥珀色眼瞳,就連微笑的弧度、挑動眉梢的角度都如此肖似……這、這是什麼劇目? 憑藉著那張總在午夜夢迴迷惑她心的相似臉龐,棕眸男子輕而易舉的靠近震愕僵立的娉婷身影,徐緩地湊近失去清晰判斷力的愣然小臉。 「我好像聞見恐懼的味道,會是從你身上發出來的嗎?」他訕笑著,伸臂困住她。 不對!他不是伊末爾,不是! 陶水沁驀然驚惶的回神,彈撞上木釘的夾板,痛得脊骨發涼,彎身蜷伏,受過訓練的反射神經感覺得到那個男人正持續逼近,因而胃壁緊縮,脈搏狂跳。 「水沁!你在哪裡?」任晴泠將頭探進艙裡,大喊道。「海巡署的人來支援羅,你銬到小鬍子了沒?」 「水沁?水沁?怪了……為什麼都不回應?水沁!陶水沁!」意識到情況不對勁,任晴泠思忖片刻後飛快的掏槍奔進陰暗的艙房,焦急的尋找搭檔的蹤影。「陶水沁?你在哪裡?回答我!」 然而遍尋不著,堆滿雜物的暗室除了大量血跡與一具屍體,根本沒有活體生物跡象,水沁她該不會……任晴泠手腳發涼,倉皇的沖離船艙,尋求支援。 潮濕陰冷的船艙歸於幽寂。 「唔……」救我,晴泠! 暗房藏有狹道連接艙底,通往另一處幽深的密室,微弱嘶啞的呼救聲隔著一隻覆臉的大掌頻頻發出,但男人掌勁過大,陶水沁嚴重缺氧,暈眩得厲害,更遑論放聲呼救,只能空踢著雙腿耳聞任晴泠奔離的腳步聲,內心瘋狂的咒罵。 這個男人手段極為殘忍,因為某種特殊目的才沒有在第一時間解決她,說穿了,今晚這宗案件根本是埋了暗樁的假情報……喔,不,那些箱裡的大麻磚和安毒全是真的,可是這艘船乃至於小鬍子船長以及那些搬運工,不過是雇來配合演出的臨時演員。 真正的主戲,此刻才正要上演。 棕眸男子貼著她的臉頰低語:「我實在等不及看看那個廢物恐懼的表情,你是他的靈魂支柱,沒有了你,他絕對會垮得很慘、很慘。」 她的鼻端被迫灌入對方身上的血腥氣味,這味道對於見慣了血的她並不陌生,可是她厭惡這個男人喪心病狂近乎變態的噁心氣息! 好想吐!意識逐漸模糊,快要看不清楚,可是她不能倒下,絕對不能倒…… 閉上雙眼的前一刻,陶水沁彷彿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龐── 伊末爾。 第6章(1) 她痛恨踩不到底的無力感…… 因為那會總會令她不斷驚憶起當年那場溺水意外,以及某雙蟄隱著灰色憂鬱的琥珀色瞳眸,蒼白少年與成熟男人交錯的俊美臉龐,總在虛實難分的詭譎夢境裡反覆浮躍,逐次清晰。 夢裡,他嘶啞著嗓音一次又一次不停歇的輕喚她名字;有時是少年的姿態,偶爾是朦朧著臉龐的成熟男人。 她不敢確定亦無法肯定,他就是……「他」。 再黑,再暗,即使沒有一絲光亮,就算要毀掉絢爛的假象……我也要帶你去那裡。 靠不到岸的飄浮感,即使陷入暈厥依然感覺到,左右上下晃蕩,酸液在胃裡翻攪,衝上食道,噎著咽喉,她是吐著醒來的。 陶水沁緊閉著眼吐了一地酸液,恍惚想起執行任務前似乎是處於空腹狀態,去他的,早知道先吞點垃圾食物也好,空腹吐很傷胃耶…… 「這一次,你看清楚是誰救了你。」 彷彿一首標注著反覆記號的曲子,飽含戲謔且陰鬱的嗓音敲動脆弱的耳膜,她不禁迷濛了雙眼輕捂著耳朵。 她惶惶地抬眸,伊末爾美麗的笑臉佔滿整個焦距,稍早之前的驚險宛如下檔的電影,只留有短暫的片段,她迷惘地伸出手想觸摸他的臉,想真實的確認他不是一場夢中夢。 可是下一秒,他卻直挺挺的倒下。 「伊末爾!」她不顧自己吐得狼狽,衝上前抱住他,也看清楚了當下的局勢。 這不是電影,更非浪漫偶像劇,那個奇怪的異國男子還在,腳下依然存在著飄搖不定的浮沉感,種種感官知覺告訴她,自己還困在那艘該死的破漁船上,也成功當起了活餌,幫棕眸男子引來他瞄準的目標──伊末爾。 「站起來,用你那雙欺騙了眾人多年的腿站起來。」棕眸男子握住伊末爾的衣領,拉高拳頭直朝那張完美無瑕的俊臉擊去。 「王八蛋!」陶水沁咬牙切齒,薄霧凝眶,使盡剩餘的體力撞開棕眸男子,朝著倒臥在地上的伊末爾淚吼:「快走啊你!」 呻/吟著緩緩爬起身,伊末爾以手背抹去自額間滑下的鮮血,紫腫的嘴角冷冷的噙著笑,看向棕眸男子。「放開她,你的目標是我,尤里。」 「不,我的目標是她沒錯,你一心渴望守護的寶貝。」尤里揪拉著陶水沁鬆垮垮的凌亂馬尾,橫肘壓制著她的頸肩,狂囂著道:「嘿,珍貴的寶貝,你大概一頭霧水,弄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讓我來告訴你吧,在我們前面的這位小王子,是我們末世紀集團備受矚目的接班人,一個原本應該坐在輪椅上度過殘生的廢物,卻為了青春期愛上的一個女孩,決定摘下面具,然後帶著美麗的笑容踩過哥哥們的屍體坐上寶座,聽起來挺浪漫的,不是嗎?」 面具?寶座?誰演了戲?這又是一出什麼樣撲朔迷離的戲? 陶水沁似懂非懂,只能憑著這些年辦案的邏輯思考模糊的勾勒出脈絡,隱約可知是家族利益鬥爭,黑道都一樣,縱然換個風格,挪個國界,也改變不了人性的貪婪自私,末世紀集團裡頭的骯髒惡鬥,想來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只是她很難想像,伊末爾真如這個男人所說的那般,踩著兄弟的屍體登上華麗的寶座?他是那麼的虛弱,甚至連保護自己都有困難…… 不,不對,她總覺得這其中有某個環節錯亂了,或者該說是她忽略了什麼,導致一連串的謎團接踵而來,解也解不開。 「放開她。」伊末爾帶著血痕的眼睫因怒意而輕顫,解開染了殷紅血漬的紫藍色西裝,即使負傷仍有著渾然天成的優雅,他緩緩褪下西裝外套,鬆開領帶,解開頭兩顆鈕扣,在陶水沁驚異的瞠視下揚起笑容,如霜般冰冷,充滿嗜血的陰狠。 他笑起來像蒙著一層細緻的玻璃紙,夢幻般透明迷人,但此刻卻像失去靈魂的娃娃。「是我不該心軟,早在英國的時候就應該把你找出來,了斷個乾淨。」 「看見了吧,這才是我們小王子真正的模樣,邪惡又美麗,總是用憂鬱悲傷的面貌欺騙每一雙眼睛,看清楚點,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