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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橡果 楚昀阡笑著走開去,「現在你繼續傷心那些錦鯉吧,我要趕回揚州了。」 「昀阡,」她連忙拉住他,剛哭過的雙眼水潤盈盈,一聽他要走了,忽然生出了依戀,攔在他面前,嬌軟地問:「過些日子你還來看我嗎?」 「按風俗,我們就要大婚了,我不方便再頻頻來看你,何況,我回到揚州要安排許多事情,原本就抽不出時間再來蘇州的。」他邊說邊憐愛地用指端輕輕撫觸她嬌嫩的臉。 玉瓏不依地埋首入他的胸膛,使出拿手絕招,嬌滴滴地耍賴。 此時門外突然傳出哄笑聲,透過一道縫隙看去,四個毒丫頭正一邊笑一邊向四處逃開。 「這些死丫頭!」她氣得追出去。 第八章 到了玉瓏要出閣的日子。 沈家那位淘氣的三小姐要嫁去揚州的消息,早已在整個蘇州府傳揚開來,迎親當日,沈府內外更是忙得人仰馬翻,萬幸天公亦作美,昨日還是滿城飛雪,肅殺萬物的光景,今日竟是艷陽高照。 於是人人都說這是一個好兆頭。 「小姐呢?」一個管事的老婆子走進來,瞧見四個毒丫頭正翻箱倒櫃地找什麼東西,三小姐則在一旁不停地催促著,不禁張大了嘴,嚷嚷起來,「哎喲我的小祖宗,都這會兒了,你還在玩什麼吶?!」 她一把拉過玉瓏,按她在一面鑲著精巧龍鳳紋的銅鏡前坐下,接著轉頭喝斥那幾個年輕的喜娘,「都愣著幹什麼?!小姐淘氣是出了名的,大婚的日於,她不懂事,你們還不懂事嗎?」 一名喜娘囁囁嚅嚅地辯解,「小姐非要找一柄降魔杵……我們……我們也攔不住。」 「什麼降魔?」老婆子得了二夫人的囑托,氣焰囂張,「呸!今天大喜的日子,誰再說什麼魔不曉的,我就拔了她的舌頭!都什麼時辰了還不替小姐梳妝?!夫人要是怪罪下來,我只管罵你們!」 「哼,你神氣什麼?」孔雀膽頭一個頂撞她,「降魔杵是小姐讓我們找的,她想帶去揚州和楚少爺一起玩呢,怎麼,你難道想拔小姐的舌頭?」小丫頭說著瞅了瞅窗外,「天還早著呢!」 老婆子被她一頓搶白,訕訕地張開嘴,想罵又不敢罵,只能衝著幾個喜娘撒氣,「我一會兒再過來查看,要是小姐還沒打扮整齊,有你們好果子吃。」罵完,趕緊抬腳就走。 「哼,一把年紀了也不害臊。」四個毒丫頭朝她的背影扮鬼臉,把幾個喜娘逗笑了。 接下來喜娘們開始為玉瓏梳妝。 只見鏡中映出一張嬌俏甜美的容顏,纖纖細眉恍如天邊的兩彎月牙,小而嬌挺的鼻子不是櫻桃般紅潤的菱唇,水眸烏亮,肌膚賽雪,好一個人見人愛的小美人兒! 只是……有一點不妥。 一名喜娘看著她皺起眉,左右轉了幾圈,驀然想通了。 哎呀,新娘可不能是笑嘻嘻的! 按江浙一帶的風俗,新娘子在家中梳妝時該傷心落淚,逢喜事而悲哭,俗稱「哭嫁」,一代一代地相傳,時至今日已無人能說清究竟是為何,大概哭顯出對娘家的留戀,不哭則會顯得無情無義吧。 人們慣於遵舊禮,喜娘們便開始催促玉瓏哭泣。 「三小姐,你快哭呀!哭呀!」 「我的好小姐,你倒是快哭呀!大婚的日子,不哭是不吉利的。」 「再過一會兒迎親的花轎就要到了,小姐快哭出來呀!」 她們左一句哭、右一句哭,玉瓏被催得急了,粉頰紅通通,小嘴一扁,「我哭不出來。」 這個沒情沒義的孩子,沈老爺若是知道了,一定傷心得想要哭。 這時毒丫頭們翻箱倒櫃的終於有了結果,越加添亂,「小姐,降魔杵找到啦!」 「真的?」她驚喜地睜大眼。 鶴頂紅捧過來一個小盒子。 玉瓏接過,瞧著有趣,這下可好,有了好玩的東西,更別想讓她哭了。 喜娘們急得火燒眉毛,其中一個想了想,忽然福至心靈,拉過砒霜嘀咕了兩句。 「那奸吧。」砒霜答應了一聲,然後便趵出房門。 不出片刻,她又跑了回來,人未跑近,一股辛辣的氣味已先傳過來。 「小姐,能哭的辦法來啦!」 玉瓏皺皺俏挺的小鼻子,嫌惡地退開去,「小霜,你手上捧的是什麼?」 一旁的喜娘趕緊道:「小姐,是蒜泥呀!我剛才讓小霜去廚房拿些辛辣的,辣椒、蒜辦都成,你快湊近了使勁嗅。」她說著自己先嗅,冷不防打了個噴嚏,「就是這樣,嗅了準能落淚。」 「小姐,不能再耽擱了,快嗅吧!」 玉瓏拗不過她們,只得湊近嗅了嗅,她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千金,這樣辛辣的氣味,只嗅到一點便奏效,立時難受地雙眼發紅,水汪汪的煞是惹人憐愛。 喜娘們如釋重負,忙互相道喜,「哭了哭了,總算哭了。」 一個時辰後,姑爺來了,玉瓏正式出閣。 楚昀阡騎在一匹良駿的白馬上,笑看小嬌妻被那些喜娘和老婆子折騰得團團轉。 花轎停在沈家的大門口。 轎幃是大紅緞子,轎頂繡了一幅「丹鳳朝陽」,四圍還綴了一圈鵝黃絲線流蘇走水。 該扶三小姐上轎了。 只見一個老婆子拿著裝滿豆谷的米斗突然過來,嘴裡一邊唸唸叨叨,一邊大把大把地不停往花轎內外撒豆子和谷粒,這也是按風俗,「以麻豆谷來禳之,三煞可避。」 好下容易等老婆子撒完豆谷,跨過火盆,玉瓏連人帶喜蓋被塞入了花轎中。 ☆ ☆ ☆ ☆ ☆ ☆ ☆ ☆ ☆ ☆ ☆ ☆ ☆ ☆ 出城不久,一陣冷風吹過,天忽然陰了下來。 一名喜娘拉開轎簾,「小姐,離城前你要下轎看最後幾眼。」 這話倒有些傷感,玉瓏暈乎乎的還來不及動情,四個毒丫頭已忍不住先嚶嚶地哭了起來,她們隨小姐一起去楚家,以後難得再回蘇州了。 此時城外尚有大片的積雪末消溶,又加之天陰了,四下裡銀妝素裹,令那一乘大紅花轎分外惹眼。玉瓏在轎裡悶了一路,被人扶出來,正好舒口氣,喜娘半撩開喜蓋,扶著她轉向來時的方向。 玉瓏一身紅艷艷的衣裳,裙袂在冷風中輕輕飄動,在雪地裡尤顯得嬌美動人。 楚昀阡勒馬站定,望著她,目色溫柔,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好了,小姐,外面冷,快回轎裡去吧。「喜娘想替玉瓏拉下喜蓋,不料一陣風搶了先,把大紅的喜蓋吹落到雪地上,一時只見紅白相映,分外好看。 玉瓏趁著她去拾喜蓋,轉眼瞧見高踞在白馬上的夫婿,一時起了興致,提起裙擺跑至他身邊,仰高小腦袋,撒嬌道:「坐在轎裡真沒意思,昀阡,我也要騎馬,你抱我上馬背。」 跟隨的僕婦下人忙亂紛紛地勸阻,「小祖宗,沒有這樣的規矩,新娘子哪能騎——」 他們還來不及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楚昀阡已將玉瓏抱上馬背,用兩臂護住她。 眾人都只能錯愕。 玉瓏得意地咯咯嬌笑,「有什麼了不起的?誰說新娘子不能騎馬?我偏要騎,哼!」 「坐好,不要亂動。」楚昀阡柔聲警告她,然後握緊手中的韁繩,轉身道:「你們也別太慌,的確沒什麼要緊,規矩是人定的,自然也能破,玉瓏既然在轎裡坐得悶,我便帶她騎一會兒馬。」他說著往前一指,「不過是前面的一段路,入城前我會讓她下來的。」 他說完輕輕一夾馬腹,護著淘氣的小嬌妻策馬前行。 馬兒跑起來「呼呼」生風,才不過半盞茶的時間,便凍得嬌靨發疼。 「冷了嗎?」他抬臂用自己的風氅遮掩住嬌嫩的小臉,並放緩馬速。 不過玉龐大雪天的騎在馬背上正新鮮著呢,哪裡肯乖乖躲在他的懷裡?只見她一路下時地探頭出來,烏亮的大眼睛睜得溜圓,興致勃勃地東張西望,不料馬蹄踏過一個小雪坑,讓嬌軀猛地重重撞入楚昀阡懷中。 「哎喲!」小丫頭痛得直揉鼻子。 他不禁失笑,繼而無可奈何地搖頭,她的鼻子痛,他的胸口還痛呢! 眼看著快到揚州城了,玉瓏想到又要坐回憋悶的花轎裡,正想噘嘴兒,忽然又開心地低嚷,「昀阡你看!」 抬眼望去,路邊有間小酒館燈火通明,看樣子老闆不回家過年,還等著做生意呢。 正好迎親的那些僕婦下人們腳程慢,還落在後面,楚昀阡便抱她下馬。 他把韁繩隨意綁在路邊的一棵枯樹上,然後牽著柔荑一起步入。 酒館的老闆是一個小老頭兒,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素色裌襖,戴了一頂綴有後簾的厚實棉帽。店裡沒有半個客人,他原本正攏著雙袖守在火爐邊昏昏欲睡,瞧見有人進來,忙歡喜地站起身。 楚昀阡向他要了一壺酒。 「好咧,要溫的、燙的我這兒都有。」老闆巴結地湊過去關上兩扇矮門,又轉回來,對著他們看了看,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公子和小姐穿得這樣紅,倒像是有大喜事的,只不過——」他說著朝門外張望了一番,陪著笑臉,「怎麼不見其他人?呵呵,只有公子和小姐兩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