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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陽光晴子    


  鬧烘烘的,吵死人了!「他們都不必上學堂?」錢笑笑繃著臉,問得直接。

  「窮鄉僻壤,哪來的學堂?頂多是我有空就教他們習字。」郁竹君坐在床邊斜眼瞧他,「看你的樣子應該也是識字的,有空教教他們吧。」他替他的頭傷上了藥並重新包紮。

  「好了,我去看看,藥應該熬得差不多了。」他越過那些嘻笑打鬧的孩子出了房門,往後方的廚房走去。

  幾名孩童終於跑累了,五個人或坐或站的窩在桌邊玩起大夫跟病人的遊戲。

  一名女童煞有其事的把脈,還要病人張嘴吐舌,再湊近審視一番,然後點點頭道:「你這是氣虛。」

  「哪是,我是體寒!」男童大聲抗議。

  女孩嘟起嘴兒,「到底我是大夫還是你是大夫?」

  「哼!」小男孩也不開心了,「應該我當大夫才是,我腦子比你好。」

  「胡說,你去年玩耍時有傷到頭,腦子哪有比我好。」女童氣呼呼的道。

  「杜爺爺說傷到腦子最麻煩了,會變笨,要我不管怎麼玩耍,絕對不可以傷到頭呢。」另一個女童也附和的接話。

  「我奶奶也說人一旦傷到頭,有時連個性都會大變,還會忘了自己是誰。」

  「我爺爺也告訴我,他有一個親人好會讀書,絕對可以考上狀元當大官的,結果摔到頭,連字都不會寫了。」

  嘰哩呱啦、嘰嘰喳喳,好像一群麻雀飛進屋內,吵死人了!錢笑笑額上青筋暴突,忍耐已瀕臨極限,忽地沉聲低喝,「出去!」

  幾個說得正熱絡的孩童突然全將目光聚集在他臉上,小小聲的說了些話後,紛紛離開椅子走到床邊。

  他黑眸半瞇的瞪著幾個高矮不一的娃兒,「做什麼?」

  「錢大哥哥應該記得我們的名字了吧?」其中最大的男童當代表發言。

  身旁的娃兒像合唱似的,異口同聲的說:「記得吧?」

  這段日子他們不時的自我介紹,還把他們的事一再的告訴錢笑笑,就是要他記清楚他們誰是誰,但他從不喊他們的名字。

  其實錢笑笑哪有心情聽這群小麻雀說什麼,再者,這群小麻雀常常聊著聊著就忘了他的存在,幾個人擠在一塊兒嘰哩呱啦的又講到別的地方去了。

  「不說話,又忘了嗎?可我們已經說好幾遍了呀。」

  「他肯定又忘了,我奶奶說過有時候大人不回答就代表默認。」

  「可是我們有這麼難讓他記得嗎?我們天天來陪他呀。」

  「小大夫說了,他渾身疼,家又遭遇劇變,沒心情聽我們說什麼。」一名娃兒一副小大人似的說著。

  這話倒是令錢笑笑訝異了,沒想到郁竹君能理解他的感受。

  「可是小大夫也說了要我們盡量的吵他,他才沒有太多時間去傷心。」

  聞言,錢笑笑黑眸又冒出了些火花,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幾個娃兒又圍成一圈嘀嘀咕咕的達成共識,一定要他記得他們的名字,他們絕對要「百折不撓」,而這句成語也是郁竹君教他們的。

  當下,他有一股想要咆哮的衝動,只是還來不及發作,這群麻雀搶先有志一同的在他的床前排排站好。

  第一個男孩走上前,「錢大哥哥,我叫小愣子,我爹娘在外地做生意,一年才回來一次,每次回來都帶好多好多吃的穿的回來喔。」

  第二個也是個男孩,他走上前來,「錢大哥哥,我叫皮皮,家裡只有奶奶,爹娘一次上山打獵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我叫小梨花,家裡只有娘,我爹很凶,久久才回來一次,常常為了錢打我娘,我討厭我爹。」接著說話的小女孩長得很清秀,日後長大應該是個小美人。

  「我喜歡小大夫,他要等我長大後娶我當妻子。」小梨花開心的又說。

  「你長大,小大夫就老「。」皮皮不高興的說著。

  「胡說,小大夫最俊了!」小梨花氣呼呼的跺腳。

  其中一個女童突然小臉兒紅通通的看著坐在床上的錢笑笑,「錢大哥哥也好帥喔,我長大後想嫁他。」

  「羞羞羞……」

  幾個小娃兒又笑又鬧的將矮不隆咚的小女孩推向錢笑笑,個個笑得前俯後仰。

  錢笑笑好無言,但就算冷眼瞪這幾個小娃兒,他們也不像第一回時那樣嚇哭,只能說孩童的適應能力很驚人。

  這時,一陣風從門口吹進屋內,夾帶著一股食物的香味。

  「炸年糕!」孩子們頓時眼睛一亮,一臉饞嘴樣,還吞了吞口水。

  同一時間,門口出現郁竹君纖瘦的身影,手上還多了一碗冒著煙的湯藥,卻不見炸年糕,孩童個個眼巴巴的看著他。

  他露齒一笑,「炸年糕就擺在外頭的亭子裡,你們去吃吧,別吵錢哥哥了,嘿,小心,別碰到我。」

  話才說了一半,幾個小孩已大聲歡呼,一哄而散了。

  終於安靜下來,錢笑笑從沒有這麼感激郁竹君的出現!

  他的表情顯然透露出他的心緒,就見郁竹君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這些孩子不是爹不在了,就是爹不疼娘不愛,生活也很困苦,沒有零嘴可吃。過年時的年糕是他們的最愛,雖然離過年還遠,但城裡有個賣年糕的店家一年四季都有做,讓人祭祖或祝賀時……」

  「我沒興趣聽這個。」他冷冷的打斷他的話。

  又來了!郁竹君不悅的抿抿唇,將湯藥放到桌上後再走近他,「你感興趣的是我到城裡看診,有沒有見到有人在尋人的?我不是說了,有,我就主動說,沒有,你問了也是白問。」

  他冷眼看著他,沒再說話。

  郁竹君壓抑著胸口冒出的一團火兒,耐著性子道:「我知道,你急著想知道自己是誰、為何會墜落河,但你也聽過『隨遇而安』……」

  「我的傷究竟要多久才能好?」沒有人尋他,他就出去找答案,天天困在這偏僻山區也不會有答案的。

  又打斷他的話,這傢伙真是倔強又霸道!「你從不聽人把話說完的?搞清楚,這是我家,你是我救的,要不要我教你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本大夫可沒欠你一絲一毫!」郁竹君沒好氣的訓起他來。

  第一次見到這張俊秀的臉龐板起臉來,錢笑笑這才勉勉強強的吐出一句,「抱歉。」

  氣氛僵滯,郁竹君是最受不了這樣的氛圍,「算了,沒關係,我這個人不記仇的。」搖搖頭,他又恢復了笑臉,「我回答你的問題吧,我想你原本的功夫應該是不弱,即使渾身傷仍能以深厚的內功護住心脈,只是內腑還是受了重傷,皮肉傷好得快,內腑的傷得耗時調理,快不來的,那些苦死人的藥你勢必得喝上兩、三個月。」說到這裡,他連忙回身將那一碗湯藥端給他,「這一碗很貴,趁熱喝吧,全是人參燕窩熬出來的。」

  錢笑笑接過手,只見幾片殘餘菜葉在黑黝黝的湯藥裡飄浮,很貴?他直覺的瞟了郁竹君一眼,那一眼有著滿滿的質疑。

  郁竹君露齒一笑,「這叫老百姓的人參燕窩,營養一樣,湊合著喝唄。」

  其實那是山中野芹,很補身,可以調整體內失衡的陽氣、補肝血,再加一些藥材,可是營養得很。

  錢笑笑看著他,沉默的喝了一口,但一入口旋即濃眉一皺,這碗藥苦得讓他反胃想吐,但他還是一口接一口的喝下,若非靠著強韌的自制力,他肯定吐了!

  這樣的湯藥,真該再加點蜂蜜或甜汁中和一下苦味。

  像在回應他似的,飄散在空氣中的炸年糕香味愈來愈濃,聞起來真的很香,而他完全沒有記憶那吃起來是什麼味道。

  「哈哈哈!」一群孩子笑咪咪的拿著一盤炸年糕跑進屋內,一個個咬著、吹著年糕,一邊喊著「燙燙燙」,但眼裡的滿足及嘴角的笑意,還有那迫不及待再咬一口的餓死鬼樣,在在都說明那炸年糕有多麼好吃。

  沒多久,年糕全都入了肚,幾個小鬼還捨不得的吮了油油的手指頭,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然後眼巴巴看著郁竹君。

  但他很有魄力的下了逐客令,「吃飽了就快回家去,不准到處亂跑。」

  這些孩子算很乖的,沒敢再討吃,開開心心的回去了。

  錢笑笑悶悶的喝完湯藥,不自覺的看向空空如也的盤子,連郁竹君拿了空碗走出去也沒察覺。

  再返回時,郁竹君手上多了個小碟子,上面還有兩塊熱騰騰的炸年糕,「特地為你留的,剛炸,很燙。

  「聞起來很香吧?我將年糕裹了加了蛋跟鹽巴的麵團再炸得金黃酥脆,試試。」郁竹君大口的替他吹了吹。

  見狀,錢笑笑的腦海立即浮現「髒,有口水!」,但滿嘴的苦味更難受,兩相比較下,高下立見。他伸手拿走郁竹君遞給他的炸年糕咬上一口,「昨喳」的酥脆聲音立現,他輕輕咀嚼,甜中帶點鹹味,有股純樸的好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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