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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寄秋 淺倉久美子沒教過這麼笨的學生,左右腳分不清,要她抬手她垂臂,叫她後退她往前進,完全跟不上拍子。 「老……老師,可不可以休息一下,我……我快不行了,手腳都在痛……」似乎肢解了,不是自己的。 「不行,才練兩個多小時而已,妳有一半以上的動作不熟,節奏感也亂七八糟,舞蹈是一種身體延伸出去的美感,優雅而充滿力量,可是妳……」她說不出的痛心,沒法忍受美妙的舞步遭到踐踏,死人說不定都跳得比她動感。 兩個多小時還而已?她平常的運動量不超過半小時,常樂天苦著臉說:「老師,能不能改學別的,我的腰快斷了。」 淺倉久美子一臉不屑地說:「妳想學恰恰還是探戈?連最基本的華爾茲都跳不好,那種扭盡全身肌肉的激烈舞步妳受得了嗎?」 一說完,她示範地跳了幾個熱情的西班牙舞步,下腰、扭臀,快速地甩裙旋轉,高難度的動作精確華麗、無懈可擊,讓癱在地上的常樂天看得目瞪口呆,一臉汗顏。 原來她真的這麼「肉腳」,光是緩慢的滑步就快整掉她一條命,看來真如老師所說,她還不夠用功,必須再加強。 被老師美不勝收的舞姿激起鬥志,全身僵硬酸痛的常樂天強撐起身體站起來,雙腳併攏抬起上臂,做出她自以為很正確的標準姿勢。 但是,老師的教鞭隨即落下,燙熱了發顫的手臂,她痛得快要沒知覺了,仍強打起精神,強記老師所教過的每一個舞步。 「挺腰,上半身不要動來動去,腳要直……對,退一步再退兩步,微笑,左肩微微後傾,很好,有進步了,掃腿的動作要再大一點……」「啊——」跳得正順利,有些得意忘形的常樂天抬腿一踢時過於用力,腳下的三吋高跟鞋往前飛去,失去平衡感的身體驀地重重撲向地板。 看著狼狽落地的身影,隱身在石柱後的泉武人忍著不現身,見到她不認輸的這一面雖然讓他感到欣慰,卻也有些看不下去,冷著臉,感覺一股莫名的火氣往上衝。 「妳又怎麼了,不想學舞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妳知道泉特助高薪聘請我一堂課要多少錢嗎?我遠渡重洋從日本搭機前來,不是為了看妳的失敗。」淺倉久美子口氣惡劣,打從心底瞧不起眼前的台灣女孩。 她和泉武人是高中同學,也是泉武人的瘋狂迷戀者之一,在學校她就特別注意他,常找機會接近他,可惜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子,總被一群富家女像眾星拱月似的團團圍住,家境不如人的她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更遑論是交談。 而人生的際遇很奇妙,她作夢也想不到,當年為了餾口而學舞的她竟會被他挑上,不惜重金地要她搭專機來台,只因她有個台灣籍母親,能說一口中文。 「我……好像扭傷腳了……」足踝位置隱隱抽痛,稍一扯動筋肉便疼痛難當。 「少裝模作樣了,以為隨便找個借口偷懶我就會相信妳嗎?哼,像妳這種小雜草還妄想麻雀變鳳凰,想攀上豪門巨富,也不照照鏡子,妳這種姿色連幫他們提鞋都嫌差!」羞辱這個什麼都不會的笨拙女孩讓淺倉久美子覺得高人一等,卻忘了她現在能站在這兒,跟泉武人有交集,都是因為常樂天的關係。 傳入耳裡的惡毒辱罵讓泉武人臉色越來越難看,冷眸沉如深潭。 「我真的是……」受傷了。 不讓常樂天說完,淺倉久美子故意用腳尖踢了踢她的傷處。「馬上起身練舞,不然我就告訴泉先生妳的學習態度不佳,我不教了!」 她在業界小有名氣,自認為自己是無可取代的社交舞老師,想找她學舞的學生多如過江之鯽,不差這一名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是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既然泉武人肯砸大錢聘請她,那就表示她的學生並非等閒之輩,若不是因為這個學生,又何必請她來台,她才是微不足道的那個。 「不教了……」常樂天一愣,有這麼嚴重嗎?她很努力了呀。 以為她聽進了她的威脅,淺倉久美子更不可一世的硬把她從地上拉回。「連續跳三十二個旋舞,不許停。」 咦!別說三十二個旋舞了,她光是站立都成問題,常樂天勉強用單腳旋轉一圈,可是不滿意的淺倉久美子一鞭掃向她的後腳跟,讓她痛得身子往後一倒。 陡地,一隻結實有力的手攬住了她的腰身,常樂天愕然地睜大眼,見到是他後,忍不住熱淚盈眶的緊緊抱住前來搭救的英雄,嘴角抑不住飛揚。 「武人先生,請你放開她,她沒練好我指定的動作還偷懶,我一定要嚴厲的處罰她。」淺倉久美子假意端出嚴師嘴臉,可心底是又妒又羨,巴不得他懷裡抱的人是她。 「我請妳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他看也不看她一眼,語氣如冰。 怔了一下。「教舞。」 「教誰?」他又問。 「她。」她不甘願的指向他懷裡的女人。 「妳該知道一件事,教她跳舞是我聘用妳的理由,不要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無名小卒也敢稱大,太高估自己了。 她吶吶的說:「可是她跳不好我也有責任……」 「我再說一遍,她要是不想學,或者身上多了不該有的傷,妳就準備走人吧,她才是主角,而妳什麼都不是。」這女人要是不及早認清自己的本份,他留她不得。 「我……」淺倉久美子還想爭取對己有利的條件,可是她才一靠近泉武人,便被他冷冽的揮開。 「她需要休息,妳可以走了。」她存著什麼企圖,他會看不出來嗎? 這世界上大概只有一個傻女人,不看他的家世,不看他背後龐大的利益,只像只忠心熱情的小狗,單純的戀著他這個人,怎麼甩都甩不掉。 泉武人低睨著緊抱住他不放的女人,輕歎口氣,笨丫頭。 淺倉久美子訝異的發現他眼中竟然有著溫柔,不死心的繼續說:「泉先生,我可以請你喝杯咖啡嗎?我還沒好好地感謝你的青睞……」 「滾——」 「泉先生……」他還是那麼帥,連冷著臉都別有一番魅力。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癡纏不清的女人,最令人厭惡。 見他一臉漠然地沉下臉,淺倉久美子識趣的訕然離去,走到門邊還不死心的回頭一瞧,卻看到令人詫異又不甘的一幕—— 他攔腰抱起那個不成材的笨學生將她安置在休息椅上,表情柔和的幫她脫下舞鞋察看她的腳傷,常樂天唉唉叫著,他輕敲了她的額頭一下,兩人動作親暱自然得就像對情侶…… 「武人,我的腳好痛……」豆大的淚珠掛在眼角,要掉不掉的顯得楚楚可憐。 「先喝口溫開水,慢慢喝,不要急。」連續兩、三個小時流汗運動,不能一停下來就急著灌水。 「其實我跳得還不錯對不對,比我想像中好。」常樂天糾著一張臉,表情委屈地尋求認同。 「對,就跟涴熊跳拜月舞一樣的有特色。」她的節奏感真的很糟,他忍不住吐槽。 「什麼嘛!人家哪有像涴熊,我手腳拉得很開,身體挺得很直,老師教的我都有做到,你還有什麼好嫌棄的。」她不滿地嘟嚷,覺得自己的表現沒有滿分,起碼也有九十五分。 泉武人輕輕彈她的額頭。「是誰左腳右腳分不清楚,雙臂一拉開就像溺水的蝴蝶,左撲右撈地好像快沉底,只差沒高喊救命。」他嘲笑地說。 她的認真他看見了,也令人心折,在不間斷的練習中從沒見她喊聲苦,毅力驚人地從失敗中重新站起,一次又一次修正鴨子滑水的醜態。 她相當努力了,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週而復始的簡單動作,抬手、伸臂、伸臂、抬手、抬手、伸臂……至少好幾百次了吧! 即使教舞老師刻意刁難,她仍笑得傻氣,未出一句怨言,老師怎麼說,她便怎麼做,一點也不以為苦。看到這樣的她,他很難不動容,不自覺地想保護她,畢竟碩果僅存的笨蛋,堪列為瀕臨絕種的動物,他有義務「保育」她。 「厚!你偷看我練舞。」她開心地咧開嘴,一把抱住他狂親。 「不要趁機佔我便宜,」泉武人以掌擋住亂吻一通的傢伙,臉不紅氣不喘地說:「我是光明正大驗收成果。」 「哎呀!別害羞嘛!我知道你喜歡我,我們來個嘴對嘴,愛的親親吧!」常樂天野蠻地想一親芳澤,高獗的嘴巴一直往前湊。 「別鬧了,妳的選夫宴訂在這個禮拜五晚上八點。」泉武人說。 「喝!這麼快?!」她驟地打住,臉上明顯流露出些許哀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