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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朱妍    


  「赤珠犯下謀害你的滔天大罪,以為一走了之就可逍遙法外?哼!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孤即刻下旨,通令各官府全面緝拿赤珠歸案,還你一個公道。」

  「不,臣妾不要什麼公道,也不想再追究,只希望這件事就此打住。」紅萼攔住格薩王,息事寧人地說:

  「其實赤珠本性不壞,只是被妒意蒙蔽良知才會鑄下大錯。不過,赤珠已經為此付出失去王妃的頭銜與榮華富貴的代價,且落得有家歸不得的下場,臣妾以為這樣的懲罰已足夠,求王開恩,放赤珠一馬。」

  「赤珠欲置你於死地,你不僅不記恨,還反過來為她求情?」

  「是。赤珠是預置臣妾於死地,可臣妾除了虛驚一場以及皮肉擦傷之外,不是活得好好的?」

  「這……好吧,既然身為此事件唯一受害者的你不追究,孤,就依了你。」

  「臣妾代赤珠謝王開恩。」

  「赤珠該謝的是你不是孤。」格薩王弓起食指夠了她被刮傷卻仍美麗不減的姣好臉龐。

  「讓您擔心,臣妾深感過意不去。」紅萼歉疚地望著眼前這張濃眉下雙眼滿佈紅絲、鬍渣滿腮疲憊不堪的俊臉,胸中一陣收緊,鼻端一陣酸,語音哽咽:

  「當臣妾墜崖,身子急速往下掉時,絕望地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幸好在千軍一發之際,古松橫出的枝杈鉤住臣妾的衣袖,臣妾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翻攀爬到樹幹上。當臣妾筋疲力盡環抱樹幹,氣喘如牛,眼角餘光不經意瞄見深不見底的山谷,嚇得手腳發軟魂不附體。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情況下,不得不鼓起勇氣邊哭邊爬向崖壁,這才發現古松樹根底部有一個隱秘的崖穴,趕緊爬了進去。」她抬起含淚的眼睛說:

  「在幽暗潮濕的崖穴裡頭,除了幾根鷹羽毛,什麼都沒有,臣妾又渴又餓又累,只能藏身崖穴等待救援。白天倒還好,可,入夜後,四週一片漆黑,不斷傳來梟叫狼嚎以及山谷宛如鬼哭神號的颼颼風聲,折騰得臣妾膽顫心驚,畏縮在角落睜眼到天亮。就這樣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了,臣妾望眼欲穿始終盼不到救援的人,身體卻因挨餓受凍越來越孱弱,臣妾不禁喪氣的告訴自己,太宰大人一定以為臣妾墜崖準死無疑,應該不會派人冒險下崖援救;沒想到就在臣妾萬念俱灰時,您宛若天神般出現在臣妾眼前,當下臣妾還以為是餓到頭昏眼花所產生的幻影哩。」

  「對不住,讓你吃苦受怕了。」格薩王心疼地安慰一句,說道:

  「當孤接到你墜崖的噩耗,心中大駭,馬不停蹄趕至崖頂,莫統領向孤稟報只找到馬屍、仍未尋獲你的下落時,孤喜憂參半……喜的是你可能奇跡似的還活著,憂的是就算你僥倖存活,是否捱得住沒水沒食物的煎熬?孤實在放心不下,決意親自下崖投入搜尋你的行列,卻一個不小心誤踩一塊鬆動的崖石,一大片崖壁瞬間崩落,孤險被落石擊中,連忙縱身擺盪垂降至石松暫歇時,竟聽到你微弱的聲音,孤一度以為是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待定下心神聽仔細,才驚喜聽出你的聲音是從崖穴傳出來,孤才得以循線找到已陷入昏迷的你。」他黝黑的眸深情凝視著她:

  「直到大批救援衛士循著信號管的煙霧找到我倆,孤小心翼翼將你抱起放進籐籃裡,看著籐籃一寸一寸往上拉升時,孤堵在嗓子眼兒的一顆心才落實下來。」格薩王說到這裡,忽想起了什麼似的一拍額:

  「你瞧孤,話匣子一開,就說個沒玩沒了,都忘了這兩天你只靠著小喜兒餵你喝人參雞湯,多日未食,此刻,你的肚子准餓了?」

  「經您這一說,臣妾還真的感到飢腸轆轆呢。」她嬌憨地笑著摸摸肚子。

  格薩王起身——

  「來人!傳膳。」

  第7章(1)

  逃之夭夭。

  聽聞紅萼死裡逃生,赤珠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縱使心有未甘,都不及保命來得重要。於是,她支開所有奴婢,催桑瑪趕緊收拾細軟,自己則動手摘下發瓣上的珠釵、耳璫去一身華服換上宮婢衣裳,主僕兩揣著一顆噗通狂跳的心,表面故作鎮定地對守門宮術出示手中一枚圓形鐵鑄通行令牌,順利通過盤查逃出宮,一出了宮門,即由桑瑪出面在市集買了一輛馬車,主僕兩一刻也不敢多停留地跳上馬車,倉皇逃離王城。

  「駕!」桑瑪手揚馬鞭吆喝馬兒快跑的聲音,從不斷被風撩起的布簾兒傳入坐在車廂內的赤珠耳裡。

  雖說路況顛簸得她的胃一陣痙攣,差點將傍晚吞下的干炒羊雜飯全吐了出來,赤珠仍咬牙挺住,然而,在她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內心卻是恨得掀起千尺浪……恨上蒼厚眷顧紅萼薄待她,恨紅萼害她失去宮中優渥尊貴的生活,恨紅萼害她像個逃犯般躲躲藏藏,茫茫人海,不知該如何去何從?

  就在赤珠對紅萼鋪天蓋地怨入骨髓時,馬車陡地震了下,赤珠現也按捺不住火氣,破口大罵。

  「桑瑪!你瞎了眼啦?!不然怎麼看見路上有個大窟窿也不會將馬車閃開,存心想顛死我不成?!」

  「王妃!奴婢不敢,奴婢見在——」桑瑪急得扭頭朝隔簾大聲辯解。

  「住口!跟你說過多少遍,別再稱呼我王妃,難道不怕被人聽到識破身份?!」赤珠怒不可遏地打斷桑瑪的話。

  「是!奴婢謹記在心,絕不再犯。」桑瑪鼻頭有點酸意,眼底有委屈。

  「記住最好!」赤珠氣咻咻地翻了翻白眼,問道:「說吧!把剛才被我打斷的下文說出來。」

  「是!」桑瑪索性拉住韁繩停下馬車:「奴婢見天色已暗了下來,急著想找戶人家借宿,遂邊駕著馬車邊留意,偏偏這一路上幾無人煙,最糟糕的奴婢驚覺我們好像打牆鬼般在原地打轉——」

  「嚇!你說……鬼打牆?!」赤珠心頭一震,再度打斷桑瑪的話,撩起布簾兒鑽出來。

  「是啊!方纔我們的馬車明明已打從這棵枯死的大樹經過,也不知怎地,馬車在樹林裡跑著跑著竟又跑回了這裡。」桑瑪對這棵連樹皮都剝落的枯樹印象深刻。

  「這是什麼地方?」赤珠打量四周,一片死寂,夜色籠罩整片樹林,凌亂的枝梢在黯淡的月光下,彷彿張牙舞爪的鬼魅,怪嚇人的,讓赤珠看了心裡直發毛。

  「奴婢也不知道。」桑瑪挺認真地回想:「出了王城,我們一路朝北前進,奴婢聽從您的指示,捨棄人車熙攘的官居道,改走顛簸的林間小路以避人耳目,哪知道馬車進入這座鬼氣森森的樹林後,東繞西繞都繞不出去,看來今晚只好委屈您在馬車上睡一宿,等天亮以後,再相辦法離開。」桑瑪提出最壞的打算。

  「呃……依我看,不如由我陪著你再駕車重跑一趟,說不定多了我這雙眼睛,很快就可以找到出去的路。要是……要是又繞回這裡,再如你所提睡在馬車上。」

  「好。」桑瑪重新執起韁繩準備上路。

  「哈……」倏地,一串兒狂妄刺耳的笑聲在林間迴盪,赤珠和桑瑪被這突如其來的狂妄笑聲嚇得心裡冬候鳥憟兒,兩互看一眼,肩挨著肩,緊緊靠在一起,睜著六神無主的眼看著一群黑甸甸的影子圍上來,將馬車團團包圍住。

  這時候,領頭的高大男子翻身下馬,長臂一伸直撲赤珠。

  「大膽狂徒!竟敢對王妃無禮!呃……」護主心切的桑瑪發覺自己又說溜了嘴,忙結結巴巴改口:「我、我、我是說,大膽狂徒,竟、竟敢,對我家、小姐無、無禮。」

  「王妃?這麼說,她是格薩小子的女人?哈……有趣!這真是太有趣了!」高大男子虎臂一攫,將還不及發出驚呼的赤珠攫到眼前。

  赤珠瞪著一雙慌亂的大眼睛,訝然發現高大男子的長相竟跟格薩王有幾分神似。

  呃……不、不會的!自己不會真的倒霉到這種地步吧?赤珠倒抽呼息,奮力掙脫,掉頭就跑。

  「從你的表情似乎猜到了我是誰。」高大男子地把扣住她的手腕,輕浮地湊上臉猛努她的香腮。

  「放開我!」赤珠嫌惡地伸長脖子把臉仰得老高。

  「說說看,我是誰?」高大男子危險地瞇眼,暗施力道。

  「你……你是……安思巴。」赤珠痛得墜下淚來,她擔心若不乖乖回話,他可能眉頭連皺都不皺一下就直接扭斷她的手腕。

  「王妃好眼力,本王正是安思巴。」已經被格薩王革去王爺爵位的安思巴依然以王爺自居。

  「噢!」赤珠眼前一黑,幾乎要暈過去。天啊!她這是招誰惹誰了?竟遇上殺人如割草的安思巴!

  「嘖……你們瞧瞧她,真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哪。」安思巴閃著慾念的色眸,像暗夜的貓眼射出精光,他肆無忌憚地拿手指劃過赤珠滑嫩的臉蛋,順著她雪白頸頭往下滑落……赤珠美目緊閉,忍受安思巴的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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