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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鄭媛 稟貞喚了兩聲,馥容才自沉思中回神。 「您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稟貞忍不住好奇問。 「沒什麼,」吸口氣,馥容對稟貞道:「咱們快到偏廳,別讓阿瑪與客人久等了。」話落,她即轉身步出屋子。 「是!」稟貞笑著點頭,隨即跟著小姐走出屋子。 馥容在偏廳見到金漢久,他的眼神在馥容進門那刻立即捕捉到她。 馥容知道她應當迴避,卻躲不開金漢久那執著的眼神,因為他眼中那極力壓抑的痛苦讓她不忍。 人非草木,五載師生之情,她當然不能輕易忘記。 就因為太熟稔,金漢久的思維與神情她全都知悉,原以為自她出嫁後,他將逐漸遺忘自己,卻沒想到遺忘竟轉化為傷痛,埋藏在他的眼底,沉重得那樣……讓她內疚。 終於,他對她頷首,仍用那複雜的眼神凝望她。 回過神,馥容莊重地回禮,然後回頭,不期然撞進丈夫深黑的眸底。 「過來,坐在我身邊。」他噙著笑迎接妻子,低柔地對她這麼說。 馥容報以遲疑的一笑,然後才邁開沉重的步伐,羞澀地朝丈夫走去…… 她知道,金漢久仍然癡望著自己不肯移開目光,雖然她告訴自己不能對他做出絲毫回應,然而那樣癡心的注目,卻讓她沒有辦法不在意。 在她即將走近之前,丈夫已經溫柔、並且穩定地握住她纖細的腰,將遲疑的她安置在自己的座位旁。然而他並未因此收回掌握,堅定有力的大手仍然停留在她腰上,有意識地按壓著她柔軟的腰腹,令她身不由己地緊貼在他身邊,就好像一名正跟丈夫撒嬌的小妻子那般,依依不捨地緊黏著丈夫的身軀。 舒雅在自己的丈夫身邊坐下,滿意地看著女兒與女婿之間親密的互動。 然而,馥容卻不習慣如此。 他擁住她的方式非常霸氣,那明顯的慾念露骨得讓她不安…… 即使昨夜他是那麼狂野地要過她,但對於剛體驗過雲雨之情,初初成為女人的馥容來說,夫妻之間的親暱對她而言應當是極為隱私、難以啟齒、不該在其他人面前表現的,就算是在她的阿瑪與額娘面前,他親暱的舉止仍然讓她不自在。 馥容不敢抬眸,因為金漢久正坐在她對面的席位,她只能側首以疑問的眸光凝望兆臣一眼。 他正在凝視她。 微斂的眼眸,深埋著沉首的暗光。「身子好嗎?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他眸子低斂,意有所指。 這問話的方式揪住她的心,令她屏息。 「怎麼?容兒身子不舒服嗎?」舒雅緊張地急問。 「沒、沒有,額娘,」馥容一顆心跳得又急又快。「我沒事,您別擔心——」 「誰說沒事,昨夜你又踢被了!我擔心下半夜你又故態復萌,還緊摟著你睡了一夜,忘了嗎?」他擁緊妻子,溫存低柔地道。 她怔忡。 昨夜…… 昨夜他們明明一夜未合眼,她如何能踢被呢? 馥容凝望丈夫,不明白他為何這麼說?然而他卻對她笑了,那笑容如此溫存而且多情,然後,他悄悄對她眨眼睛。 她屏息。 霎時臉紅,心也熱了。 他的熱情與蜜意,不再讓她覺得不習慣。 舒雅笑了,因有金漢久在場,她也不便多言女兒的隱私。「沒事兒嗎?沒事兒就好了。」她與丈夫相視一笑。 金漢久看見馥容臉上那抹羞紅,看到了他並不想看到的一切…… 他必須以極大的意志力控制自己的理智,才能夠不立即站起來調頭走人。 兆臣繼續擁緊懷中的妻子,目光甚至未掃向對席,全心全意專注在妻子身上;「早上與額娘都聊了什麼?一會兒只剩咱倆在轎裡,記得一字不漏地全都說給我聽。」他低柔地道,那聲調、那語氣,充滿了曖昧的暗示與對妻子的寵溺。 「沒什麼,」馥容垂著眸子低聲回答:「我與額娘只是聊一些瑣事,你不會有興趣知道。」她不敢抬眸,害怕對上金漢久的目光。 但兆臣卻出其不意地執起她的手,當著眾人的面親吻—— 他大膽的行為把馥容嚇了一跳。 她抬眼望向阿瑪與額娘,雖見他們不以為忤,但當她的眸光對上金漢久時,他木然的臉色與眼中的寒漠,卻讓她非常不安。 然而兆臣卻進一步摟住她的肩,並且旁若無人地在她耳邊低訴:「你錯了,關於你的事,我全都想知道。」 馥容怔住,抬眸對上丈夫的眼。 他溫柔的眸色揉在一泓深不可測的潭裡,潭底是一團她看不透的黑。 他仍對她笑,但那溫柔同樣讓她看不透。 她可以瞭解昨夜狂野的他,然而今日溫柔的他,她卻不能理解。 金漢久凝望兩人,冰漠般的眼色再也忍不住地顯露出嫉意,他木然地瞪視著對面的男人。 兆臣在深情地凝望妻子同時,似不經意地抬眼一瞥,英俊的臉孔面無表情,嘴角卻淡淡咧開一抹似有若無的弧線…… 那抹衝著金漢久而來的笑,飽含勝券在握者的隱晦。 金漢久一懾。 他忽然領悟,這場兆臣•愛新覺羅氏親自開口要求他留下的宴席,是一場真正的鴻門宴! 但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好了,小倆口別再卿卿我我的,金大人還未娶妻呢,你們別讓他太羨慕了!」舒雅將金漢久臉上的嫉意,解釋成羨慕。 兆臣抿唇對舒雅微笑。「岳母大人,剛才兆臣在書房,親眼見到岳父大人為您擬寫的七言詩,您與岳父大人深摯的情感,才讓兆臣羨慕。」 舒雅略吃一驚,含笑瞟了丈夫一眼,嗔道:「怎麼把那鬧著玩兒的詩句也給兆臣瞧了?多讓人不好意思!」 「這,」英珠笑得尷尬,低聲安撫妻子:「掛在牆上,是賢婿自己瞧見才問起來的。」 馥容知道阿瑪所言不假,父親平日寫漢詩,確實經常詠歎與妻子之間深摯的情感,因為如此,馥容自小便羨慕、並且希望自己將來也能如父母一般,擁有鶼鰈情深、令人羨慕的婚姻。 「好了,下箸吧,再不吃起來,這一桌的菜都要涼了!再來,用過午膳後,賢婿也要盡早攜女兒回府,免得家老掛念。」這裡還有金漢久在場,英林只得轉移話題,避免自己太過尷尬。 兆臣終於松掌,不再箝住柳腰,舉箸卻先為她布菜——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馥容推讓。 這一餐飯,他的體貼已經太讓她受寵若驚。 「你太瘦了,我要你養胖一點,」他執意將菜壘堆在她的小碟上。「聽話,把碟子裡的菜全都吃完。」 他的命令如此溫柔,讓她無法拒絕,只能由他繼續在她的碟子裡壘菜,由他在父母的面前用露骨的口氣寵溺她。 英珠夫婦倆相視一眼,會心一笑。 席間,金漢久閉唇無語,埋首吃菜,沉重的神色如木石一樣僵硬、晦澀。 稟貞走進前院時,沒想會見到金漢久—— 「金大人!」稟貞嚇了一跳。「您、您怎麼會在這兒?宴席結束了嗎?」 「出來透透氣。」他笑了笑,眼神卻沒有笑意。 「噢。」稟貞點點頭,雖感到有些不尋常,可她只是下人又不敢多問。「那麼奴婢先到偏廳了,小姐與貝勒爺吃完飯要找奴婢的。」 「請等一下!」金漢久叫住她。 「金大人有事嗎?」稟貞剛要走,忽然被喚住。 「你,」只遲疑瞬間,他的眼神便轉為篤定。「勞煩姑娘將你家小姐請到前院來,在下有要事必須當面對小姐說。」 稟貞愣住,怔怔看他。 請小姐到前院? 稟貞當然明白,這個意思是他想與小姐單獨見面!她稟貞雖然只是一名丫頭,也不是個沒有心眼的丫頭,現在小姐已經出嫁,豈可單獨與金大人在前院見面?這件事她可不敢去做! 「金大人,您,」稟貞笑得扭抳。「您有話可以在偏廳對小姐說,何必一定要到前院呢?」 「這些話我必須單獨與小姐說,因此必須請她到前院來。」金漢久沒有掩藏意圖,他坦率而且嚴肅,神色非常認真。 「可是,可是我家小姐她——」稟貞喘了口大氣。「她現在『不方便』單獨見您!」她話說得婉轉,可她相信金漢久會懂。 「漢久明白,」他懂,但他堅持。「因此,必須請稟貞姑娘幫在下這個忙,倘若姑娘肯幫忙,擇日在下必定報答您的恩情!」他拱手為禮。 「金大人,您千萬不要這樣!」稟貞嚇了一大跳!金漢久竟然對她一個小小丫頭拱手作禮,實在讓她承受不起,也不敢接受。 「在下無人可求,只能請姑娘發慈悲心,幫在下這個忙!只要小姐肯來,往後漢久必定不會再打擾小姐。」他很執著。 稟貞聽了,只好隨口敷衍:「好好好,我量力而為,我、我再瞧瞧,瞧瞧能幫您什麼忙……」 「有勞姑娘了!」他慎而重之地拜託稟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