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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鄭媛    


  「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

  馥容蹙起眉……

  這答案,連回答,都像是玩笑。

  他輕鬆,卻沒來由地讓她感覺到憂鬱。

  「還疼嗎?」他忽然問,大掌不知何時起又在她的背部摩挲起來。

  馥容回過神,發現原本刺痛的腰好像沒那麼疼了。

  「好多了。」她喃喃回答。

  「小屁股也不疼了?」他咧嘴,笑著問,剛才的事彷彿沒發生過一樣。

  馥容睜大眸子,小臉倏地泛紅。「誰說我……我那裡疼了?」

  「不然?坐車轎難道是頭疼?手疼?脖子疼?」他揶揄。

  馥容咬住唇,緊瞅住他,半晌才想到如何『反駁』他:「一個人即使對別人有恩惠,也不可以太得意,貝勒爺難道不明白這樣的道理嗎?」她故意用教訓的口吻告誡她的丈夫。

  她別開眼。「這一點我不否認。」他的確很細心。發現她身子不舒服,立即上車轎來看她,雖然半強迫地要脅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但確實有效地令她腰部的疼減輕很多。

  除去剛才那番對話,他的『主動』並不讓她煩惱,相反,她感覺到自己已經不再抗拒他經常『不安分』的擁抱與撫摸……

  「那麼,你怎麼報答我?」他粗嗄地問。

  她回神,嚇了一跳。「我……我斟茶謝過夫君。」靈機一閃,她取過擱在架上的水壺與固定在架上的水杯,斟了一杯熱茶,送到他面前。「我為夫君斟茶,一是感謝你上次的寬容,願意離開讓我有機會與小姑獨處,使我們姑嫂的感情有了進展;二要感謝你的體貼,現在我確實覺得好過很多,不再像剛才那麼難受了。」

  「就這樣?」他瞪了那杯熱茶一眼,懶洋洋地問。

  「這是應該的,」故意忽略他的質疑,她笑盈盈地對丈夫說:「我為你倒茶,感謝你的恩惠,這叫禮尚往來,夫妻相敬如賓。」

  「相敬如賓?」他慢條斯理道:「我比較關心的是,咱們什麼時候能夠『琴瑟和鳴』?」

  他話中有話,惹得她臉兒羞紅起來。

  他抿嘴笑,瞅住她粉紅的小臉。「真謝我,就餵我喝茶。」

  馥容屏息。「我已經為你斟茶,心意已到,你不應該過分要求。」

  他竟大剌剌說出『閨房情趣』這幾個字!「這、這裡又不是渚水居,這樣已經可以了。」馥容臉兒更紅。

  他瞪她一眼,忽然爽快地接過那杯茶。「我知道你害羞,既然你不餵我,那就我來餵你吧!」喝口茶,他突然將她壓在椅背上,作勢要以嘴餵她……

  馥容被他的動作嚇了一大跳,情急下兩腿亂踢——

  正中目標。

  兆臣申吟一聲。

  「爺?這回又怎麼了?您沒事吧?」聽見他的主子申吟,嚇得敬長以為轎內發生命案,趕緊調轉馬頭回來問候他主子。

  「沒事,」他咬牙道:「快到岳丈大人的府邸,這回是我太興奮了。」

  馥容忍俊不住,捂著嘴笑。

  「你還敢笑?」他惡著臉沉聲威脅。

  「誰叫你要開玩笑。」她把責任推到他身上。

  他拉她起來,重回他腿上坐好。「這回老實坐好,兩條腿收好,不許再亂動了。」他故意沉聲告誡她。

  她其實沒真正踢中他,但他借此讓她聽話。

  「你不可以動手動腳的,我就乖乖坐好。」她談條件。

  「你乖乖坐好,我就不動手動腳。」他反過來說。

  馥容不得氣結,瞪著他又不知要將他怎麼辦好。

  「我叫你坐好,你最好聽話。」他聲調忽然低沉幾分,氣息轉為粗重。

  馥容雖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可聽見他的聲調低沉,她臉兒也不自覺地微紅,於是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別亂動!」他低斥,隨即粗重地喘息一聲。

  她僵住,不敢再動。

  「你再亂動,要是發生命案,後果我就不負責了。」他低沉的聲調沙啞得簡直不能分辨,鐵柱一樣牢固的大掌,將懷中的人兒握得很緊。

  他將她抱得太緊,那力道幾乎讓馥容窒息,可他粗重的喘息就噴拂在她的貝耳上,吹拂得她的心開始紊亂,讓她也情不自禁地臉紅耳熱起來,心跳飛快……

  因此,她再也不敢亂動,不敢多話……

  當車轎抵達翰林府,已近午時。

  翰林夫婦早已佇立在府門前,焦急地等候著許久未見的女兒。

  車轎一停妥,馥容在丈夫的攙扶下,一下轎便直奔雙親面前——

  「阿瑪!額娘!」她真情流露,未顧矜持大聲地呼喚雙親。

  翰林夫人早已張開雙臂等著,緊緊抱住朝自己奔來的女兒,同時疼愛又激動地喊道:「容兒!你可想死你額娘了!」

  馥容投入母親懷中,緊緊環抱住母親,像個小女孩一樣對母親撒嬌,急切地回答:「額娘,容兒也好想您,恨不得能常在您身邊,從來就不離開!」

  翰林英珠眼角泛著淚光,怔怔地瞅著妻子與女兒相擁的這感人一幕。

  吾家有女初長成。

  翰林家中僅有一名閨女,自小伶俐機敏,聰慧可愛,因此在父母萬般呵疼、寵愛下,像珍寶一樣疼惜著養大。正當父母好不容易將個小不點兒一樣的小人兒拉拔成人,女孩兒變成女人,長得亭亭亭玉立、嬌俏可人,不但詩書琴棋皆通,靈秀的性情更勝寶玉通透,可這時珍貴的女兒卻也到了要離家遠去,嫁做他家少婦的時候了!可想而知,親生父母將如何的捨不得、不能捨,可卻又不得不捨!正因為父母疼愛,萬不能蹉跎了女兒的青春、耽誤了女兒的幸福!任誰也不能理解,為人父母的歡樂與心酸,唯有嘗過這滋味的,才明白這其中苦與樂的真理。

  親眼見到這幕,兆臣終於能夠理解馥容在翰林夫婦心目中的地位。

  將自己像珍珠一樣寶貝的女兒嫁與他為妻,翰林夫婦心中的捨不得,可以想見。

  他佇立不動,安靜地等待翰林一家平撫激動的情緒。

  最終還是英珠先回過神,他臉上微有羞赧之色,尷尬地對兆臣笑道:「她們母女二人久未見面,一見面便又哭又笑的,讓你瞧笑話了!」

  「這是人之常情,父母與子女之間,本來就存在難以割捨的親情,不會因為距離遠近,或者分開的時間長短而改變。」兆臣對岳父大人面露笑容,平和地回答。

  英珠一聽這話,放心不少,不僅因為兆臣答話得體,更因為他能體貼理解、並且深懷同情而令英珠喜出望外,為女兒慶幸。

  清清喉嚨,英珠微笑地呼喚妻子:「舒雅,你快放了女兒,莫叫愛婿久等了。」

  翰林夫人舒雅,這時才回過神來叫了一聲:「瞧我這會兒激動的!見了咱們的寶貝女兒,都忘了還有女婿了!」

  聽見妻子這話,英珠愣了一下,隨即大笑化解尷尬。

  幸好,他瞧見兆臣仍面露笑容,對妻子不得體的話不以為忤。

  舒雅也有些尷尬,她話一出口便發現自己說錯了,於是她陪著笑臉,拉起女兒的手走到兆臣面前。「來,你的妻子,我還給你了。」

  見妻子又出奇招,英珠搖搖頭,哭笑不得。

  兆臣不以為意,立即牽起妻子的手道:「既然回家,今夜咱們就在翰林府中留宿,讓你可以與額娘、阿瑪盡情歡聚。」

  此話一出,不僅是翰林夫婦喜出望外,連馥容也愣住了。

  「這樣好嗎?」她有些怔忡,不知他為何突然如此提議。

  「當然好,」他將妻子拉到面前,深情地望進她眸底。「你與額娘、阿瑪能多點時間相聚,豈會不好?」

  「可是,王府那裡祖奶奶還有阿瑪與額娘,他們以為我們今日便會回府,並不知道我們今夜要在這裡留宿……」

  「放心,」他凝望妻子,低柔地道:「我會先遣敬長回府通報家人,你不必擔心太多,在翰林府這一日一夜,儘管好好享受天倫,也讓我有機會為額娘與阿瑪,盡一點為人子之孝。」

  聽見這話,翰林夫婦倆的心,瞬間像冰糖化了一樣甜滋滋地。

  二老立刻被這位對女兒體貼、對兩人孝順,既英俊高大且年輕有為的女婿給收買了。

  馥容聽見丈夫如此提議,心裡雖然也很高興,可她還是有些不踏實,因為如此溫柔地凝望著自己的他,總讓她有那麼一點不真實的感覺。

  他對她微笑。

  那笑容不但溫柔,還有一絲寵溺的意味。

  隨後,他竟在翰林二老面前,將嬌柔的妻子攬進懷裡,甚至親暱地低頭親吻妻子潔白的額頭——

  馥容呆住了。

  她僵著身子,未回應丈夫『深情』的吻。

  他咧嘴笑,不以為意,自然看出她眼底的疑問。

  但現在,不是回答的時機。

  親眼見到兆臣對女兒既溫柔又寵溺的舉動,自女兒出嫁後,翰林夫婦原本懸著的一顆心,這才真真正正地放下了!

  只因為他們深深瞭解自己的女兒。

  他們知道,馥容是一個極有責任感的女子,她從來就不懂得為自己省心。

  從她尚未出嫁,還在翰林府做閨女時,便知道要代額娘操持家務,凡事積極有主見,從來不推諉、依賴,這是她的性格,也是她動人之處,然正因為如此,馥容需要的是一個能夠懂她的男人,也唯有這樣的男子,才會明白自己尋到的是一塊寶玉,而非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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