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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鄭媛    


  直至金漢久在敬賢的帶領下離開院落,兆臣的目光才自花園移開。

  「爺,瞧那廝與咱們少福晉還挺熟識的?」敬長湊近他的主子好奇地道,院內那幕他也瞧見了。

  「我讓你去查的事,有消息了?」兆臣問。

  「回爺的話,」敬長道:「那姓金的平日裡除恰公外甚少出門,府內除一名打雜的老僕外,也沒有其他使喚的僕人了,聽左右鄰舍道,即使見著了人,這姓金的也不同人打招呼,簡直就是個與世隔絕的怪人!可奴才才也聽喀爾代大人說,他還是有幾個應酬往來的官場友人,例如親家大人就是其一。」

  「岳父大人?」

  「是,早幾年這姓金的與英珠大人談論漢學,英珠大人因為歎服一名外族能如此好學,故與他結交為好友,並且讓少福晉跟著這姓金的學書,大約因為如此,少福晉與那姓金的才能熟識。」

  「少福晉與金漢久習書幾年了?」兆臣再問,他的眼色很沉,顯然在思索某事。

  「約莫——約莫五年唄!」敬長答。

  五年?

  五年是一段不短的時光,足以令一名女孩成長為女人,足以打動一個性情冷淡的男人。

  如敬長所言,金漢久是一個深居簡出、幾乎不與人打交道的怪人,這樣不喜愛應酬俗務的人,內心世界尤其複雜難解,倘若一名女子能與其相處五年,必定因為這名女子能討他歡心,甚至得到他的喜愛。

  「能為師五年,他確實書藝精良。這麼說來,他對王府這座園子有興趣,似乎有道理?」他抿嘴,淡淡地道。

  「誰知道這廝是當真對咱們園子有興趣,還是對咱少福晉——」敬長突然警覺地摀住嘴。「瞧奴才這大嘴巴,真是——真是該死咧!」說罷他利落地賞自己一耳光。

  「你先出去吧!」兆臣冷聲道。

  「庶。」主子沒怪罪,敬長趕緊退出書房。

  待敬長關上房門,兆臣踱回案前,自案下一個玄巧的暗盒內,取出一幅畫軸。

  展開畫軸,畫上女子躍然紙上、栩栩如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能如此生動的勾勒出一名女子最細緻的舉止,準確地把握住她的神采……

  除非朝夕相處,或者瞭解至深,否則絕不能捕捉到如此細微生動之處。

  當日他就是被這幅畫所打動,驚歎畫中女子如此動人的神韻、迷人的風采,卻未思及,此幅畫作可能出自一名男子之手。

  也唯有男人,能夠準確地描繪出女子的萬種風情。

  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這幅畫出自金漢久之手。

  沉下眼,他瞪著這幅原本令他血脈噴張的畫像。

  他的妻子,即便在大婚之日也不會如此美麗,為何在金漢久筆下,她會展現出如此柔媚的風情,顯露出如此娟美的嬌態?

  如此嬌媚的她……

  是直至今日,他才逐漸領略的她。

  但在金漢久眼中,或早在數年之前,他已經是這樣看她了。

  一絲嫉意,掠過他冷沉的眼底。

  當日金漢久主動提及逛王府內院一事,必定是為了他的妻子而來,他並沒有因為她身份的改變,而對她忘情。

  那麼她呢?

  他的妻子呢?

  她是否忘得了這個對她如此有心、如此深情的男人?

  一個堅持必定要得丈夫真心才願意圓房的妻子,當真能夠忽略另一個男人對她如此的用情至深?

  兆臣眼中的嫉意變得深刻冷沉。

  他會弄清楚,她的堅持是發自真心,或者,只是拖延圓房的借口。

  不會拖太久,近日內,他必定要得到答案。

  歸寧當日,兆臣在門外騎馬等候,門內馥容正預備上王府的大車轎,忽然見到老祖宗——

  在留真與丫頭的攙扶下,多日未下床的老祖宗顫巍巍地朝馥容與兆臣二人走來。「孫媳婦兒呀!」老祖宗喊。

  見到老祖宗,馥容不但驚訝而且很擔心,她連忙迎上前去——

  「您怎麼下床了?」她想上前扶住老祖宗,可留真沒有讓開,因此馥容只好站在老祖宗面前握住老人家的手。「祖奶奶,您不該下床的,瞧瞧,您的手好冰喔!」她仔細搓揉著老人家的手。

  「不礙事,我沒關係的!」老祖宗笑道,反握住馥容的手。

  老祖宗的手勁算有力,馥容這才放心微笑。

  「今日你要回門了嗎?」老祖宗問。

  「是,早上我送早膳到您屋裡去,小喜說您還在歇息,馥容不敢打擾您,所以沒有向您問安。」馥容恭敬地回答老祖宗的問話。

  她的話卻引來桂鳳的冷眼。

  桂鳳最看不慣的,就是特別會巴結老祖宗,這種討人厭的行為。

  「好好好,我知道你孝順,所以我來是特地給你,跟我的孫兒送行的。」老祖宗笑道,臉上露出疼愛的神情。

  留真冷眼旁觀,幾乎壓抑不住內心的妒意。

  她在老祖宗身邊不眠不休地小心伺候了三日三夜,可沒想到,老祖宗一見到馥容便將自己撇在一旁,這令留真心中充滿妒意,十分不滿。

  「祖奶奶,」聽到老祖宗這話,馥容真的好感動。「您不但送給馥容的娘家這麼多珍貴的禮物,還親自來到門前,送您的孫媳婦回門,您待馥容實在太好了。」因為感受到長輩的疼愛,讓她忍不住眼眶微微泛紅。

  「你也待我很好啊!」老祖宗笑瞇瞇地對馥容說:「你待在府裡這些日子,這麼細心地照顧我,我也很感動啊!」

  「這幾日都是郡主照顧您的,馥容很慚愧,沒有為您盡到心力——」

  「怎麼會呢!」老祖宗拍拍馥容的手。「別以為我一把老骨頭,躺在床上便什麼都不知道了!這幾日你每天到廚房,親手為我煮一人吃的飯菜,每天兩回養生茶,讓姥姥端來給我喝,我還知道你給我縫了一個養生香包,要讓我提神醒腦用的,都好得太多了!」

  老祖宗說的人,一個指的是媳婦桂鳳,另一個指的是留真。凡人被指出缺點時特別敏感,兩人當然聽得明白老祖宗的意思,此時她們都面露尷尬神情,臉色並不好看。

  馥容並沒有因為老祖宗的誇獎而得意,反而因為看到婆婆與留真的臉色不對,而收起笑容。「我吩咐過姥姥,請她不要說的,」馥容低聲道,有些不安。「這只是小事而已,全都是馥容應該做的。」

  「這不是小事,是孝順,是你誠心誠意對待祖奶奶的心意。」老祖宗微笑。「好了,我來是給你打氣的,回門記得代祖奶奶給親家問好,知道嗎?」

  「馥容知道。」她這才對老祖宗微笑。

  老祖宗親口吩咐車轎慢行,馥容這才揮別老祖宗與王爺、福晉,在稟貞的扶持下,踏上王府的車轎。

  兆臣已在門外等候多時,見到妻子乘坐的轎子出府,隨即勒馬,隨從立即喝令負責馱送大禮的車伕們,跟在少福晉轎子後隨行。

  馥容坐在轎內,不一會兒便感到不舒服。

  大夫曾經說過,她的脊樑骨太筆直,因此不能坐太過顛簸的車轎。事實上王府的大轎子已經十分舒適,只是她自小坐不慣車轎,只要一坐車轎遇到顛簸就犯腰痛,無論怎麼坐都不舒適,因為這個毛病她自小到大甚少出遠門,平日除了到火神廟附近會搭成人夫扛送的便轎之外,平日出府散心也多以步行為主,十分方便。

  偌大的車轎內顯得十分空曠,王府的車轎十分豪華,轎內甚至有軟榻,一般人坐在這樣的轎子內應該感到十分舒適,可是馥容卻有些坐立難安起來。

  「小姐,您還好嗎?」稟貞知道她不能坐車轎的毛病,因此隔著車轎的小窗在車轎外邊,壓低聲問她的主子。

  隔著小窗,馥容也壓低聲答:「不太好,我寧願用走的。」

  稟貞嚇了一跳。「不行那!您現在不是閨女,是和碩王府的少福晉了,您千萬不能下轎步行呀!」

  「我明白,我只是說說而已,不會真的下轎,你不必擔心。」歎口氣,馥容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吁了口氣,她閉上眼靠在座背上,忍受腰部刺痛的不適,盡量想一些與疼痛沒有關係的事情,來分散疼痛強烈的感受。

  當轎門被打開的時候,馥容並不知情。

  「你不舒服?」

  突然聽見丈夫低沉的聲音,馥容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就在剛才。」答話時,他已經坐在妻子身邊。

  馥容原本還覺得寬敞的座位,因為高大魁梧的丈夫選擇與她一起並肩而坐,顯得有些擁擠。

  馥容雖然已經盡量縮到座位邊,可兩人之間的距離仍然太親暱了!

  這樣的親暱讓她有些羞怯,只好建議他:「你、你可以坐在對面,那裡座位比較寬敞——」

  「上來。」他忽然說,同時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什、什麼?」她眨眼,不明所以。

  「你跟丫頭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剛才我問過她,知道你不能坐車轎的事。」他解釋,盯住她的眼神很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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