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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湛露    


  李承毓曾派出使者前去調停,但司空朝那邊根本不接受,只要求血月交人、賠錢、賠禮道歉。

  血月的兵部主事者是血性漢子,向來不肯吃虧,一呼百應下,大戰即將開始。

  聶青瀾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深覺其中另有文章。

  李承毓派了上官榮去做先鋒,顯然也不是因為他合適,而是另有用意。在他身邊,有公冷安最倚重的一位上將邵輕侯,做為副將隨同出征。

  不過讓她不解的是,明明司空朝派了兩萬大軍圍城,可是李承毓派出的迎敵兵馬卻只有九千人?明顯敵眾我寡,要取勝是非常艱難的,難道他還有奇招不成?

  問及李承毓,他卻頗為無奈。「血月的律法中有一條明文規定,調動萬人以上的大軍,需有國君親自下達旨意,但現在朝內無主,我派了九千九百九十人,已經算是極限。」

  聶青瀾曾經聽公冷安提過這道法令,此時更加瞭解了一件事,「難怪你要急著立儲君。」

  「沒有皇帝,民心已無所向,軍心更無依靠,強敵來時,便沒有迎敵之力。」

  李承毓堅定地望著她,「所以,你必須做女皇。」

  剛成親便要面對這棘手的問題,她沉默不語。其實她心中對做女皇這件事很是排斥,即使是現在,她已被司空晨視為叛國,也狀似和血月的軍民相處愉快,但是只要兩國開戰,她的立場就會特別尷尬,如果再做女皇,難免就要發號施令侵犯司空朝的利益,甚至下令讓自己的臣民去和司空朝的舊部殘殺。

  到時候,真的是只有「情何以堪」四個字可以形容了。

  也許是因為考慮到她的心情,關於這場戰爭,李承毓很少主動和她提及。

  這幾日他早出晚歸,她知道他必然在忙這件事。雖她想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奈何心思就像小鳥插上翅膀一樣,一飛即千里,越是不願去想,越是思慮得過多。

  這一天,她又像往常一樣去了校場幫忙操兵,卻發現自己前陣子演練的陣法似被人改動過。她愣在那看了半晌,新陣法較之以往挺嚴密謹慎,而且進攻性更強,殺傷力極大。

  她頗為不悅,叫過校場的總兵問道:「是誰擅自改了陣法?」

  總兵笑道:「昨天丞相大人親自來看過了,做了些指點,昨日就改了。」

  「誰准你們這樣擅自改動陣法?若是到了戰場上,這樣隨意改變最是大忌!」

  她不知道從哪來的無明火,陡然爆發出來,然後氣呼呼地從校場一直燒到了兵部。

  她知道李承毓今日要和兵部研究作戰計劃,人必然在那。

  果然,兵部的人早已和她熟識,守門的見她來了,也沒有阻攔,只笑說:「丞相剛到一陣子。」

  她冷著臉,逕自走進去。

  第11章(2)

  大堂之內,李承毓坐在中間,神情嚴肅的聽著一干將領研究戰情。

  見她忽然闖了進來,所有人都停了話,神情尷尬的看著她。

  「聶將軍怎麼也來了?」

  有人開玩笑,「新婚燕爾,這一時半刻都分不開嗎?」

  聶青瀾直勾勾地盯著李承毓,一字一頓地問:「為何要擅自改動我的陣法?若你覺得陣法不夠完美,可以直接和我說,你這樣隨意發佈指令更改我的意思,教我以後如何訓練士兵?」

  聽出她語氣中的火藥味,眾人都止住了笑聲,齊齊將目光投向李承毓。

  他沒有起身,只是微笑望著她。「這件事回家再說好嗎?現在我和幾位將軍要談公事。」

  「要背著我談嗎?」她沉著臉,「時至今日,你總不會還怕我是司空朝的間諜吧?」這句話說得重了,氣氛立刻變得尷尬起來。

  李承毓緩緩起身,眉心也慢慢蹙起。「抱歉了諸位,今日我有些私事要處理,糧草之事戶部的周大人會陪同各位出調。邵輕侯那裡,要盡快寫信讓他停止大軍前進,我恐對方的故意拖延有詐。」

  他一一交代公事,看似平靜,話說完時,已經走到聶青瀾面前,一手牽住她的手。雖然感覺到她手掌的僵硬不配合,但是他也頗為執拗地抓緊她,將她拉出了兵部大門。

  兩個人一同騎馬回府,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路人看到他們兩人連袂騎乘,都笑著打招呼,「丞相大人,和夫人一起出來,不買點東西帶回去嗎?」

  李承毓向來都會好脾氣地和路人打招呼,但今日他沉默到底,誰也不理,一馬當先的向前走,甚至不顧及聶青瀾。

  進了丞相府之後,鐵雄正要上前說話,碰到他冷冰冰的神情,也不禁愕然退了一步。李承毓在原地等了一下,待聶青瀾剛剛下馬,就又抬腳往前走去。

  其實在回來的路上,她已經後悔了,暗中責備自己不該在眾人面前說重話,不給他面子。他不是沒有和她發過脾氣,但前幾次只是氣她不保重自己,那是出自疼愛,可這一回他是確確實實生氣了。

  在氣惱之後,她也逐漸不安起來,一語不發地緊跟在他後面,進了房間。

  李承毓搶先進了房之後,從旁邊的一個書架上抽出一本書,書中夾了一張折起來的紙。

  他將那張紙在桌上展開,指給她看,「你的陣法是從八卦中的奇門遁甲演化出來的,按照方位,應分驚、開、杜、生、死、景、休、傷八門才對,但是你現在的陣法中,驚門、死門都不知去向,反而生門連開三座。我若是不改,將士們用這樣的陣法上陣殺敵,只會自毀傷亡,有去無回。

  「青瀾,我知道你心中還是向著司空朝,所以你幫血月研製新陣法的時候,偷偷留了活路給司空朝的兵士。可你應該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生死只是轉瞬間的事,敵人多一分活路,我們就多一分死路。我感謝你這些日子為血月付出的辛勞,但我不能放任部隊用這種陣法克敵,他們甚至可能因此無法保命!司空朝的人命貴重,難道血月人的命就該被輕賤嗎?」

  他的語氣之重,措詞之嚴厲,令聶青瀾然變了臉色,心中的愧疚一下子湧了出來。她不得不承認他的每句話都是對的,因為她的確是給陣法留了很大的漏洞。

  她囁嚅著想和他解釋,但他沒有再同她爭辯的意思,轉身便走。

  這一走,便是很久。

  這是聶青瀾在成婚後第一次獨守空房,也是第一次瞭解宮中那些女子為什麼會為了爭寵而用盡心機,不惜爭個你死我活。

  因為這等待的寂寞滋味,實在是太過煎熬。

  婚後的每一夜,李承毓都會早早回來,夜晚風清,他會拉著她在院內,陪她看月亮。她知道他眼睛有疾之後,其實不想這樣勉強他,但他總是表現得樂在其中。

  他時常會講血月民間的一些傳說,她聽得津津有味。偶爾,他也會一改往日的謙謙君子之風,故意壞心地講一些讓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她當下表現不在意,一邊嘲笑他小看了她的膽色,其實暗中總忍不住死死拉住他的衣角。

  不管在戰場上多麼威風八面,她心中也有著屬於女人的那一點點膽怯。

  後來意識到他是故意嚇唬她,她曾氣得擺姿態不理他,逼得他向自己道歉。

  現在想來,那些點點滴滴,莫不都是甜蜜。

  而這些甜蜜,與今夜的孤獨清冷相比,更顯得彌足珍貴。

  她後悔極了,本來就是自己有錯在先,反倒去教訓人家,更在他下屬面前那麼不給他面子,也難怪他要生氣。

  看天色都已黑透,她終於下定決心不再空等,與其苦等無果又煎熬自己的心,例不如直接去找他,找到了,當面道歉,說不定就能化解一切。

  她起身剛衝到院門口,就見李承毓搖搖晃晃地扶著牆正往回走。

  聶青瀾疾步奔去,一把將他扶住,柔聲嗔怪,「鐵雄怎麼不扶你?這麼黑,萬一摔倒了……」

  她話未說完,倏然被他緊攬懷中,那鐵一般的禁錮和暖暖的胸膛溫度讓她怔愣住,裝了一肚子的道歉詞語,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青瀾,對不起……」結果竟是他先向她道歉。「我不該和你發脾氣。」他溫柔地在她耳邊呢噥,「別記恨我。」

  「怎麼會……其實是我的錯。」她趕快接住他的話頭,還沒有說下去,已經被他封住了口。還有什麼誤會是情人的熱吻不能化解的?

  一陣幾乎觸及靈魂的激吻過後,她紅著臉說:「真是越來越大膽了,在院子都敢……下人們時常會走來走去的,被他們看到了,你這個丞相還有威嚴嗎?」

  他的拇指摩挲者她的紅唇,輕笑道:「我已經叫他們都在外院等候,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會進來打擾。」

  李承毓一把抱起她,惹得她驚呼一聲,「呀,你自己走路都走不穩……」

  「回房的路,我閉著眼也能走回去。」

  他果真閉上眼,而且一步不差地將她抱回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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