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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於晴 連璧連忙脫下金鑄手環,遞到太監手裡,笑道:「我當家甚喜這香囊,千金對我當家九牛一毛,但往返南臨路途遙遠,沒有一年半載是拿不到這香葉的。還請公公幫個小忙,回頭悄悄尋一尋。」語畢,他察覺她看他的那一眼略帶訝異,似在驚異他配合無間。 連這點小事他都看不出來,他早不知死了千百次。 那公公明白她對香料情有獨鍾,往往她被召入宮,千里遠都能聞到她身上的百種香味。他將手環藏入袖裡,道: 「請崔當家等等,奴才回去尋尋,但是皇上還在,奴才不見得能……」 「公公有此心意,舜華感激不盡。」她道。 舜華目送那公公回頭去尋,也沒去花葉間尋回香囊。連璧見她動也不動,只是望遠方的夕陽,把雙手互藏左右袖御寒。 她支太監離開做什麼? 他琢磨不定她的心思,思量片刻,要去找回她的香囊。她見狀,訝了一聲:「連璧,不必去。」 「……是。」 舜華又解釋道:「若是尋回,香味太重,會被察覺的。」 「……是。」他一頭霧水,靜候在原地,等著她的指示……也看看她到底在搞什麼花樣。 她又看向他,看得他額冒冷汗,她才道: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問問,連璧想過成親麼?」 她一征,隨即滿面通紅。 她又重複:「我沒別的意思。」 「連璧有沒有妻子……都已經無所謂了,但太后賜宮女給連璧分明是來監視當家,我為當家不平……」他說到最後,十分流暢,已無先前的羞恥。 「哦。」她隨口應著,打斷他的話。 連璧隱隱覺得她不太對勁,少了以往的尖銳。她到底想做什麼?要一個太監去尋不可能找到的物品,到底所為為何? 一陣喧鬧由遠而近,宮女、太監尾隨小皇帝而來。連璧連忙屈膝跪下,舜華慢了一拍,他分不出她是故意不想跪,還是膝蓋僵硬這才行止緩慢。 「崔當家免跪。」小皇帝興致勃勃:「聽說你掉了獨一無二的香囊?」 舜華瞟一眼那帶些歉意的太監,笑道:「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不是重要的東西,還會特地回頭去尋?」小皇帝揚起眉。「是南臨的香葉?你好大的膽子,居然迷戀起南臨的東西。是北瑭的東西不夠好,還是你瞧不起北瑭?你身穿西玄衣,朕念在你行走在外不便,勉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現在你讓朕不高興了。」與其說不高興,不如說抓到她的小把柄而沾沾自喜。 舜華笑道: 「陛下誤會了。不是北瑭的東西不夠好,也不是舜華瞧不起北瑭,而是那樣的香味北瑭不產,也無人在北瑭培植過。其實香囊中,不只南臨香葉,還混有北瑭的香料,兩者分開來各有特色,但兩方調和起來又有安神的清香在。」 小皇帝皺起眉,想了想,道:「你是說,非得尋上南臨香葉,才能產生你說的清香?這不就是說,單靠北瑭沒有用,單靠南臨也沒有用,得靠兩方調和才能得到北瑭沒有的東西?」 舜華跪地,恭聲道:「咱們沒有南臨的香葉,他們也沒有北瑭的香料,可是,咱們比南臨厲害,咱們會去用啊。」 小皇帝聞言一愣,而後擊掌。「是啊,咱們會調和,他們不會,北瑭還是勝過南臨的……」 歷歷代代總是念念不忘四國曾鼎立,但一朝大魏侵北瑭、南臨,造成國土遽失,到他這一代,先皇、母后、朝臣繼續念著,久而久之他也跟著不快了。如今的北瑭、南臨同樣下場,所失國土亦是差不了多少,能贏得他們一項,他心裡總是得意的。 他湊到舜華身邊一聞,還殘留點淡香,跟她之前濃郁的香味不同,但他聞不到什麼安神香味。他尋思一會兒,想著自己全身上下只用北瑭之物,就連皇宮裡任何一樣物品都不見其他國家影子。 忽然間,他覺得自己比不上眼前這個名門女富戶。 「好,朕給你一年……不,十個月,你快馬加鞭差人去南臨尋回這香葉,也做一個香囊給朕。要是朕覺得真好,就不罰你。否則,你處處說其他國家的好處,它們卻半點沒北瑭好,朕要將你吊起好好鞭打一番。」 舜華面露為難。「陛下的話不敢不從,只是……」 「只是什麼?」 舜華猶豫一陣,似在衡量,最後終於道:「舜華不敢欺瞞陛下,這香料得由未經人事的人碰觸,要是非男非女之人更佳,所呈現的香味是最原始的香味,以往舜華都是差連璧去配香師傅那兒幫忙……」她瞟向連璧。 小皇帝也看向連璧,點頭。「莫怪你要個閹人在身邊。」 「可這幾日他受令成親……若然……香氣上略有差距……」她難以啟齒。 「什麼話!一個閹人成什麼親?誰給的令?」 舜華忽然道:「不如請陛下再差個乾淨的公公幫舜華吧。」 她明顯地轉換話題,令得他不悅萬分。 「到底是誰下的令?」他一腳踹向舜華,她沒料得他粗暴至此,踢到她的胸腹,讓她狼狽地往後跌去。 「陛下息怒……是太后娘娘給的賞賜,是太后娘娘給的賞賜!」 「在你眼裡,太后重要些,還是朕重要些?」他狂怒著。 「自然是陛下重要。」她忍著疼痛,跪伏在地。 「既是朕重要,你是要聽朕的還是聽太后的?」 「自是聽陛下的!」 小皇帝轉向連壁,怒聲問:「是你求來的?」 「奴才……」 小皇帝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一個閹人也想娶親?你有沒有那本事!」 連璧垂著頭,不敢接話。 「陛下說什麼就是什麼。往後舜華只聽陛下的話。」她道。 小皇帝聞言,滿意地點頭,朝連壁道:「太后那兒朕說去,好好替你當家做事,要是香味令朕滿意,不必靠太后賞,朕也會有別的賞賜。」 「謝陛下!」 小皇帝得意地前呼後擁離去了。 連璧雙臂還顫著,往崔舜華那兒看去。她也還在跪著,肩上烏髮全散落在地上,掩去她幾乎垂地的臉。 他正懷疑她是不是被踢傷了,又聽得長廊那頭小皇帝去而復返。 「崔舜華,聽說,那香囊還繡著保安咒是不?」 「是。」她頭也沒抬。 小皇帝喜怒無常,先前還是一臉怒火,眼下他咧嘴笑道: 「先前你不是跟朕玩春神賜福嗎?那般無趣的民間遊戲你也敢讓朕玩。在朕的腳下,只有大神官賜福才是真實的,懂麼?」 「大神官只在神廟裡賜福北瑭與皇室中人,外頭的百姓自然仰賴虛無的春神了。」她道。 「哼,春神有比朕強嗎?」他眼底掩不住一絲孩子氣,舉手至她頭頂。「以後別教朕看見你香囊有咒文,朕賜福給你就夠了。」 「謝陛下恩典。陛下所賜之福,比大神官還要靈驗,舜華心懷感激地領收。」 他眼一亮。「朕的賜福比大神官還要靈?」 「陛下為九五至尊,不論是福是禍,陛下都能給。只要陛下給,臣民必要承受,自是比大神官還要靈驗。」 小皇帝聞言,一愣,只覺得她話裡別有它意,他一時間不太懂,直覺問道:「你是說,朕給了,會有人不情願地收下?誰敢不情願?」 「如果陛下賜的是福氣,誰會不情願收下?當然是滿心歡喜地收下,叩謝皇恩。」 他笑出聲。「好甜的嘴!很好!崔舜華,今天你叫朕驚喜得很,朕就等著你的香囊,瞧瞧是不是能讓朕再歡喜一回。」語畢,起駕回宮。 舜華慢慢爬起來,掩嘴咳一聲,瞟向一旁太監,道:「公公領路吧。」 連壁連忙跟在她的身後。他下意識看看花葉的方向,又盯著她的背影。 她丟棄香囊引來皇上,目的為何? 不只虛驚一場,還累得十月之約,有什麼好處?她沒好處,他卻極其幸運得了好處……思及此,他一征,又看向她挺得好直的背影。 來到宮門之外,天色已微暗了下來。明明只是一個白晝而已,舜華卻覺得已過隔世,彷彿在宮裡已去了一條命。 連璧站在她身後,等著她舉步,但他等了又等,那筆直的女子身形文風不動,她到底在幹什麼?還在等什麼? 昏暗的夜景中,有人朝舜華這裡走來,她看得有些恍惚,直到來人近了,她才認出是誰來。 她眼底發熱,心裡驀然發軟,雙腿一虛,來人及時扶住她。 「……尉遲哥……」她嘴裡低喃著什麼。 尉遲恭俯耳聆聽,才聽得她一直重複說著她腿軟了,走不動了。 宮牆之外不能停轎,得步行一段距離。他聽她口氣軟綿綿的,實是小孩子的口吻。他尋思一會兒,柔聲道: 「我背你去轎子那兒吧。」他轉過身,任著她軟趴趴地爬上他的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