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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於晴    


  轎子停了,但尉遲恭遲遲沒有出轎,就坐在那裡,舜華看他一眼,也不敢出轎。

  「……舜華如此助我,我該如何回報呢?」他溫聲說著,目不轉睛看著她,似乎真的在等她提出回報。

  她笑瞇瞇地:「談什麼回報?一來一往嘛。」因為她孩子氣嘛,想要多替眼前這人做點事,她想,愈是多做些什麼,將來她升天時會更滿足地走。

  「怎麼沒想過給白起這建議呢?」他問著。

  她直覺答道:「他不合適。」他家裡有絮氏之後,無論如何都不能由他開始這種事。

  接著,她一怔,對上他的目光,怎麼會問白起呢?

  他不太滿意這答覆,但仍配合地再問:「戚遇明呢?」

  「我撞頭後,與你比較親近,何況你不念我平日囂張跋跗,待我如同家人般,你要有事,我當然全力相助啊……如果你不介意,這義莊義學也分一點給崔家吧。」讓崔舜華積點德也好。

  「舜華。」

  「嗯?」

  「你道絮氏舜華還能活多久?」

  她以為他去看了絮氏舜華後,很同情她的處境,便道:「我瞧她有病在身,大概也只剩快一年的時間……」

  「快一年麼?」那就是明年春嗎?

  「那個……」她不太好意思地說:「你要是很同情她,可不可以偶爾去看看她……我想也許她很喜歡你去看她。」

  「她很喜歡我去看她麼?好啊?」

  他答得爽快,舜華不由得驚喜,連忙道:「一言為定?」

  他眼底隱隱帶著柔軟,舉起手,舜華本以為他要打勾勾,哪知他居然跟她輕輕擊掌為盟,她不知尉遲恭為何此刻不當她是孩子看待,但她心裡是高興的。終於啊,也嘗上一回擊掌為盟的誓言了。

  她聽到他道:「明天一早,你寫封帖子,我差人代你送給稅官。」

  「邀稅官做什麼?」她一頭霧水。

  「你名下土地太多,太容易挑出毛病,你不拉攏關係怎行?這事每年都要做的,白起,戚遇明都是如此,甚至其他富戶都在這樣做。」

  她心一凜,點頭,「咱們一起邀稅官來嗎?」一塊辦,方便些。

  他沉默一會兒,答道:「我已邀過,土地稅賦方面已經完成,四大名門富戶裡,只剩你沒有動靜。」語畢,他撩過轎簾出去。

  舜華聞言錯愕,這些日子跟著他學這些稅事,可沒聽過要拉攏稅官,他何時跑去搞定一切,卻沒提點她。

  如果今天他忘了說,再過兩天春稅結束,稅官找麻煩鑽她的洞,讓她土地遽失,她不就欠了崔舜華?她腦中驀地迸出大富戶吃小富戶的案例,即便是白起哥,她都不敢理直氣壯地說他自小富家爬上名門富戶的一路上沒有暗中動手腳過。

  先前是他忘了說,還是故意不說?

  他叩叩轎頂,對著轎內說道:「快出來。」

  轎簾外那隱約的黑鞋以及垂地的外袍,讓她想起絮氏舜華最後一日他就是這樣走出屏風後要她別害怕,她心裡輕輕歎息,無論如何他都說了,不是嗎?

  「舜華。」轎外伸進一隻男人的大掌。

  她盯著好一會兒,她掌心輕輕停在他掌上一指的距離,不敢真的握下去,這手也許將來是伊人要握的,大人娶小孩……大人負累,小孩高攀,還好她只剩不到一年的時間,也就不會有太多綺想,她會全心全力幫他抱得一個成熟美人歸,思及此,她避開他的手,鑽出轎子。

  但因為太在乎那只男人的手,害得她出轎裡一頭撞上轎頂,她抱頭哀哀叫一聲,真的很疼啊,她眼角餘光瞟見轎夫傻眼,白起哥可沒教她大家閨秀遇見此事時該怎麼面對,因為這種撞轎的蠢事在大家閨秀裡是不可能會發生的。

  尉遲恭拉過她的雙手,道:「都腫了,我替你揉揉吧。」

  「不不不,沒事,我沒事。」她連忙拒絕他的好意,深怕《京城四季》執筆者就在附近,到時伊人看見豈不反感?她試著做出最爽朗的笑容,作揖道:「尉遲哥,虧得你及時提醒稅官的事,舜華在此謝過。」

  「……嗯。」尉遲恭靜靜地看著她真心無偽的笑顏,而後低目掃過她刻意避開自己,兩人間的距離。

  第五章(1)

  最近尉遲恭與崔舜華走得過於親近了。

  白起半垂著眼簾,自酒樓的二樓往街上看去。崔舜華一向坐轎或騎馬,少在鬧街步行,今天興致挺好,居然逛起大半天的街道。

  逛什麼街呢?這些時日,她與尉遲恭幾乎形影不離,這兩家非但合作起沒有什麼利潤的皂行,還打通關節有意做起義莊來。難得今日見她逛街……白起明知有地方不對勁,但一時實在踩不到那個點。

  「京城四季?」他重複吟念著。

  「正是。崔當家一見到小的,就在打聽近日是否有意寫京城四位名門富戶當家的……的秘辛。」白家書館裡的老總管抹抹汗。

  她有病麼?拿自己的事去給人閒話?連書名都取了呢。京城四季?有什麼好處?賺得了多少?不只白家在京城的書鋪被探問了,連戚遇明、尉遲家相關的行業也一一被探過,崔舜華到底在想什麼?

  白起一向對她沒有什麼興趣,但京城四姓息息相關,她要有異,一個不穩,白家也會備受牽連。

  「當家,大魏一品雲織坊的絲綢終於運到了。」

  白起不甚上心,道:「差人送上柳家。」他尋思片刻,又落在崔舜華身上,她身邊的閹人笑咪咪地尾隨著她,但偶爾若有所思的。

  連她身邊的人都覺得有些古怪了嗎?她撞上頭,性子有些改變,但一個人能改變多少呢?能夠變得舉手投足毫無威脅性麼?

  白起不經意地瞟著崔舜華身後幾步遠的百姓,黑眸驀地一亮,立時起身憑著扶手欄杆。崔舜華她怎會不知,她騎馬坐轎,就是不行走,怕的就是惡名昭彰帶來的後果啊!

  「崔舜華你死吧你!」百姓中有人暴喝。

  正要跨入某間書館套一套《京城四季》到底是哪位幕後高人著筆的崔舜華一看,在陽光的折射下,一把高舉的菜刀閃亮亮的,她嚇得直覺掩目。

  路人的尖叫,令她驚悸,想到那句「你死吧你」,她下意識側退避開來。咧咧寒風刮疼她的頰面,再一定睛,那菜刀居然離她只有一指距離。

  她沒遇過這種事,嚇得大叫:「當街砍人啦!砍錯人啦!找錯了找錯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她連連退後,想遁入鬧街人群裡,誰知這些沒良心的百姓一見她靠近就做鳥獸散。沒人性啊!

  追著她滿街跑的少年衣衫襤褸,滿面污垢,顯然混跡市井有一段時日,今日逮到她獨自一人,藏了許久的菜刀無比亮滑,正是少年日日擦試下的恨意。

  他緊追不捨,咬牙切齒:

  「我怎會找錯人?北瑭京城還有哪個崔舜華膽敢買通官員,假造親戚,逼吾父優先賣地給你?地不給,你便弄得我家破人亡!如今地契已轉到你名下了,吾父吾母也投井自盡,你就拿命來換地吧!去他的崔舜華!」

  舜華聞言,心頭如墜冰窖。原來崔舜華名下的地多不可數,俯拾皆好地竟是這樣來的!竟是這樣來的!

  但……但她不是崔舜華啊!她要是崔舜華,萬萬不會這樣做的!可這種話她怎能說出口?一出口,她沒被砍死,也會被火焚死的!

  鬧街上的百姓驚慌慌,她是心慌慌,腳也慌慌,菜刀在她眼前砍來砍去,連壁不知被人群淹沒到哪去了,沒法救她一把。

  她轉身奔入人群,人群又散,她大叫:「沒人性啊,讓我躲躲又怎樣!」不慎踢倒街邊放水果的簍子,她整個人撲地也隨著果子滾了一圈。

  刀光凌凌,就要往她砍下來。這一砍,她准成兩瓣大西瓜!她命休矣!不不,她早休了!但平靜地走,跟切成兩塊大肉走是有差的!

  「原諒我!原諒我!沒有下次了!」她顧不得崔舜華的面子,慘聲大叫,眼角餘光中,疾速閃過的百姓面孔竟無一人憐憫。

  是啊,是啊,誰會憐憫她?連她自己都覺得崔舜華做這種事是會遭天打雷劈的!可是,她不是啊!她真的不是崔舜華啊!

  「崔舜華你下地獄去贖罪吧!」

  白起攥緊欄杆,眼底精光乍現。他憑欄疾走,與崔舜華同一方向,就是要看清楚她的最終結局。

  崔舜華是崔家樑柱,她一死,崔家垮,白家便可見縫插針。

  驀地,他看見對街茶居二樓的京城四大富之一——戚遇明。

  戚遇明也正往街上看去,卻沒有任何動作。

  大家都在打同樣的心思啊!不管尉遲恭與崔舜華在暗謀什麼,都不會有後續了!不會影響到其他兩家了!

  白起驀地止步,隱在欄旁柱後,不教戚遇明察覺他的存在。

  他再往街上看去,她奔到最近一頂軟轎前,大聲求救。那轎子不但沒讓她鑽進去,反而迅速拉下轎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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