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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寄秋    


  嗜錢如命的杜立薇對手上的每一分錢都斤斤計較,幾乎到了用搶的地步,看到錢不賺到手便會寢食難安、全身發癢,連作夢都喊著鈔票別長腳,死捉活捉也要捉在手裡。

  「別人都這樣喊,為什麼我不行……哎呀!好啦、好啦,親愛的杜立薇同學,不要使出搔搔癢神功,我以後少喊……」

  「少喊?」

  崇日過了頭的鄭香琪沒好氣的一翻白眼,「我又不是計算機,哪能記得住,有時候會忘記唄!人是群體動物,難免會受影響。」

  「是喔!那這次的考試不用我罩你了,儘管向群體動物靠攏,本人要利用時間賺錢……」錢錢錢……美麗又熱情的小天使。

  杜立薇滿眼是「」的符號,神采飛揚地數著今天的進帳。

  「等等,不行啦!你不能拋棄我,要是沒有你,我肯定活不下去。」鄭香琪像在演八點檔連戲劇,動作超誇張的抱住她手臂。

  「很熱耶!別抱,我的錢被你擠扁了。」吼!她知不知道一張一張拉平很辛苦,錢的味道會跑掉。

  她故作哀怨的說:「你不愛我了嗎?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難道比不上你的錢?」

  沒錯,你沒她的錢可愛。一些尚未走遠的同學在心裡替錢鬼回道,好笑地看了一眼鄭香琪老玩不膩的把戲。

  外人看起來像是同性間的小曖昧,其實鄭香琪是杜立薇高中最要好的同學,同時也是她房東的女兒,因此交情是比其它人好上那麼一點點。

  不過以兩人的實力,考上一流名校不成問題,只是新成立的千旭大學打出四年學雜費全免,另設百萬獎金為誘餌,被錢引誘的杜立薇當然不作他想,二話不說前來報名。

  然後跟屁蟲鄭香琪也來了,她的借口很可笑,怕好友杜立薇為了賺錢而省下飯錢,活活餓死,那她得來替她收屍,所以不得不來。

  以杜立薇廢寢忘食的賺錢本能,是有些可能性。

  「少拉拉扯扯了,我下午三點還要打工,待會你把桌椅搬回去還給系辦,晚上不必等門,我兼了個家教……」

  「什麼,你又兼差了?」她不怕過勞死嗎?

  鄭香琪驚訝的尖呼,她魔音穿腦似連忙用手摀住耳。「拜託,小聲點,耳膜破了還得去看醫生,你想替我出醫藥費呀!」

  她什麼都省,就是不省健保費,因為鄭香琪的父親是里長,幫她申請了低收入戶,免健保費,看病半價。

  只不過掛號費雖少也是錢,能不支出最好是放在口袋裡升值,起碼買條白麵包當半個月的早餐。

  「守財奴,你一天不賺錢會死呀!居然看錢看得比我還重。」她佯裝生氣,兩手叉腰。

  「沒辦法,錢能給我溫暖,而你……」她狀似輕蔑地一睨好友刻意減重的紙片人身形。「我對下地獄沒興趣,與其抱著一具不長肉的骨頭,我寧可睡在錢堆上。」

  「杜立薇你……」可惡,她和她絕交。

  揮著鈔票,她才不把她的不滿當一回事。「好啦!乖,快回去煮飯,前兩天鄭媽媽拎了兩隻螃蟹來,弄道海鮮燉飯給我當宵夜……」

  咦!怎麼沒風了?她明明用紙鈔扇涼。

  忽覺手上一空的杜立薇抬起頭,正好對上一排銀色鈕扣,和一雙不懷好意的棕色瞳眸。

  「福諾克斯教授,我十分確定你手上拿的那迭鈔票是我的錢。」

  高、帥氣、深邃的眸子和烏鴉一般深黑的頭髮,彷彿中世紀王子殿下從畫中走出,優雅的氣質如殿下,明朗的笑容中還帶了點令人沉迷的憂鬱感。

  全校的女老師、女學生們幾乎為之瘋狂,癡迷的奉上一顆顆為他而死的芳心,癡癡戀戀地追隨著他的身影,期盼有一天成為他身邊的女人。

  但是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眼睛裡只有錢的杜立薇。

  「杜同學,你聽過使用者付費嗎?」奧特.福諾克斯挑了挑眼,似笑非笑地一眄像頭刺蝟的女學生。

  「我用了什麼?」那雙漏電似的丹鳳眼直盯著他……手上的鈔票,隨著修長手指上上下下而移動。

  「繫上的打印機上少了兩大迭影印紙,正巧我瞧見你剛『販售』的講義左上方有本系專用的戳印,身為你的語言學教授,我該不該向你收取紙張費用?」他從一迭鈔票中抽出五張大鈔。

  「學校用紙是免費的……」看到平白少掉的錢,她心痛得差點撲上前,咬住「錢」的大手。

  「可不是讓你公器私用,私下挪為個人財產,以你這種行為在一般公司行號稱之為『侵佔』。」如果有一天她把學校廁所的衛生紙「拿」回家,他一點也不意外。

  站得很直的奧特.福諾克斯是知名語言學學者,今年二十九歲,以研究南島語系的原住民語言而應聘到千旭大學當客座教授,擁有中比(比利時)血統的混血兒。

  不過很怪的,他對每一位師生都很和善,親切且多禮,唯獨和班上最優秀的學生杜立薇不對盤,三不五時出現她面前,踩她一、兩下痛腳。

  譬如此時,她最看重的錢子錢孫。

  「教、授—系主任都睜一眼、閉一眼地隨我使用,請你不要多管閒事,做出惹人厭的行徑。」她恨得牙癢癢地,死命盯緊「她的錢」。

  看她氣呼呼地漲紅臉,想衝過來搶錢,他眼底的笑意更濃了。「系主任的偏袒是對其他學生的不公,既然你用學校的資源圖利自己,那麼回報一些給同學也不為過,我代他們謝謝你。」

  她一聽,心可慌了。「教授,你想幹什麼?」

  他笑了笑,眼中閃著促狹興味,「我想五千元夠他們吃一份簡餐了。」

  「什麼五……五千元……」杜立薇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

  「再喝杯飲料。」

  「不∼不行!」她當場哀嚎,腿不長,但沖得很快,對準可愛的鈔票一撈。

  奧特將手舉高,笑得更愜意。「杜同學,眾目睽睽之下最好不要隨意對男人投懷送抱,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惹人非議。」

  「你這個……這個……好心的教授,最有人情味的老師,學生我等著這筆錢付房租,你總不好剝奪我住的權利,讓我睡在大馬路上吧!」為了錢,她能屈能伸,暫時低聲下氣又何妨。

  局勢比人強,她不低頭又能怎麼辦,誰叫她是無父無母,得自食其力的孤兒。

  杜立薇已經不太記得父母的長相,大約五、六歲大時被一群嫌她是累贅的親戚送到育幼院,他們瓜分她父母的保險金和遺產後便失去聯繫,從未探望過自幼失親的小孤女。

  不過上帝在為你關上一扇門時,會再為你開一扇窗,讓你看見外面的藍天。

  有一失,必有一得。

  在她失去雙親的同時,她的聰明才智也被激發出來,打小就是別人眼中的天才兒童,不論什麼難學的科目,對她來說全是輕而易舉,簡單到不用大腦。

  如果她把全部心力拿來讀書,而不是為了賺取生活費拚命打工、實驗、寫程序來賺錢,她大概十二歲可讀完大學,十五歲拚完博士,小小年紀便有一番大成就。

  「學校有宿舍,不愁沒地方住。」據他所知,校舍蓋得還不錯,還有冷氣及上網設備。

  除了有晚上八點前必須歸營的門禁時間。

  「教授,你不知道宿舍內不能烹煮食物嗎?以我這種衣破了只能買二手衣的窮學生而言,在外的伙食費比租屋費還貴。

  「而且,為了我的健康著想,少吃多油多鈉多糖份的食品絕對可以讓我多活幾年。」

  杜立薇說得咬牙切齒,伸直手臂想搶回「辛苦」賺來的錢,渾然不知她貼近福諾克斯教授的舉動引來不少妒恨目光。

  「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奧特將抽出的鈔票又放回兩張。「不過你還能繼續說服我,我對你辯才無礙的口才十分欣賞。」

  「你……」她在心裡腹誹了不下百來句,句句都是不友善的問候語。「教授是所有人心中的神,大家的白馬王子,你心胸寬大,為人親善,不會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為難學生才是。」

  「我為難你了嗎?」他作勢要沒收她賣講義的收入。

  一見他整迭鈔票一對折,準備放入上衣口袋,杜立薇心口又是一揪。「當然……不為難,教授是天,學生只是你踩在地上的泥。」

  他暗地好笑,樂見她糾眉的痛心樣。「好像挺委屈的,你在指控老師欺負學生嗎?」

  「不、是。」他最好不要有把柄落在她手中,否則……嗯哼!風水輪流轉,他不要太得意。

  「我覺得你的表情很猙獰,一副要將我抽筋剝骨的樣子。」明明已是二十一歲的大二學生,怎麼還像蘋果一樣可愛,一激就發怒,沒點成熟樣。

  果然是教授級,眼睛非常雪亮,一眼看穿她心底想法,但是……「教授看錯了,我的臉本來就長得不討喜,像壞心的後母皇后。」

  她皮笑肉不笑,裝出天生顏面神經障礙,笑得特別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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