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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齊晏    


  允秘自幼便精騎善射。她幾乎沒見他失誤過,但今日卻有一枝箭射偏了。

  「小王爺,您身子不舒服嗎?」她奇怪地問。

  會不會是前幾日馬車相撞之後把腦袋撞傷了?

  允秘呆了呆,低眸看著司寧。

  「沒有啊,為何這樣問?」

  「沒什麼!」

  司寧連忙搖頭,怕惹允秘不高興,索性不說破了。

  「有什麼話就說,幹嘛吞吞吐吐?」允秘瞪她一眼。

  「今日宮裡有晚宴,司寧怕小王爺身子不適,不能赴宴,所以才多問的。」她隨便編了個理由。

  「小王爺請低頭。」

  她捧起薰貂東珠朝冠,等著替他戴上。

  允秘把朝冠從她手中拿過來自己戴了。

  「小王爺,寶親王來了!」司寧朝他身後指去。

  允秘轉過身,看見弘歷大步流星地走向他。

  「小叔叔,這麼快就生龍活虎啦?還穿戴得這樣整齊!」弘歷瞇眼笑道。

  「喔,對了,岳將軍回京,皇阿瑪要設宴為他接風洗塵,小叔叔今晚也要作陪吧?」

  「是啊!」允秘低著頭給短銑火槍裝火藥、上鐵彈。「那天拜你和弘晝所賜,你們把我灌得爛醉,要是真受傷了大概也沒有知覺吧!」

  「看起來還好呀!手腳沒斷,就只有頭磕傷了而已,不幸中的大幸。瞧你,還能騎馬射箭呢!」弘歷笑瞥一眼箭靶,忽然愣住,詫異地說:「不妙,有一箭失了準頭,看來你還是得多休養幾日才行。」

  允秘驀地抬起頭,訝愕地望向箭靶,表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怎會有此失誤?

  司寧吐了吐舌尖,抱起換下的衣袍悄悄退開。

  「不過……」弘歷伸頭去看他額角的擦傷。古怪地搖搖頭說:「你就這麼點傷,也還不至於害你失手吧?」

  「怎麼可能?」連允秘自己也不相信。

  自從那日四哥要他專心準備大婚之事後,他就整天心不在焉,還時不時的恍神,現在連他最擅長的騎射都失手,讓他不禁異常惱火煩躁起來。

  「小叔叔,你有些怪怪的,是不是在煩惱大婚的事7」弘歷深知他的脾氣和個性,所以一猜就中。

  「沒錯,真是煩死我了!」

  允秘本想練射火槍,但現在全部沒了興致。

  「小叔叔,成親並沒有你想得那麼糟。」弘歷拍著他的肩笑道。「成親以後,身邊日日有個美妻陪伴,兩人可以在夜裡點燭談心,冬天還有人替你暖床。有什麼不好的?你怕什麼?」

  「我沒說娶妻不好。」他雙手環胸,深深歎口氣。「不過,你不覺得這是碰運氣的事嗎?這個女人能不能陪你秉燭談心?你會不會喜歡她的陪伴?這些都只有在洞房花燭夜才會知道答案,最怕的是萬一真的很不幸,娶到了我最討厭的女人。所以在謎底揭開以前,我心裡難免緊張不安,只求我的運氣不要太差就好了。」

  弘歷呵呵笑道:「幸好我的運氣不錯!」

  「別跟我炫耀了。」允秘沒好氣地撇撇嘴。

  弘歷笑得更加得意。

  「對了,小叔叔,我想起一件事問你。」他忽然正色起來,正經八百地看著允秘。「聽說和你馬車相撞的人是海大人?」

  「是啊,怎麼了?」允秘敏戚地看他一眼。

  「我覺得有點奇怪,皇阿瑪突然命我到山東巡撫衙門查件案子,好像就是跟海大人有關。」

  「是嗎?那是什麼案子?」他不動聲色地問道。

  「聽說是挪用官銀捐買官職的事。」弘歷低頭略一沉思。「小叔叔,海大人把你帶到他府裡去,私下裡有沒有跟你提起過這件事?」

  允秘裝傻,搖了搖頭。「怎麼了嗎?」

  「明明結案了,可皇阿瑪突然又把此案翻出來,要我暗中再查一遍,難道不是海大人求你幫的忙?」

  允秘嚇一跳。冷靜地說道:「這件事情海大人確實沒有對我提起過。」

  他絕口不提自己有把柄落在藕香手裡的事,更不想介入朝廷政務。

  想在喜怒無常的皇四哥眼皮底下過安穩的日子,除了乖乖聽命他的安排,還有就是要遠離朝政,倘若干涉太多,就會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禍事。

  「這就奇怪了。」弘歷低頭沉吟。「皇阿瑪怎麼會突然心血來潮呢?」

  「對了,你打算何時動身?」

  允秘怕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打轉會露餡,便輕巧地轉開話題。

  「一會兒見過皇阿瑪之後就要動身了。」

  「路上當心,記得多帶幾名護從親兵保護你。」

  允秘想起不久前,弘歷赴江南辦差時出過事,所以很為他擔心。

  「放心吧,我命大著呢!」弘歷呵呵笑道。「你去玩你的火槍吧,我見皇阿瑪去了!」

  「好。」

  允秘回以一笑,目送弘歷離開箭亭。

  等弘歷一走遠,允秘立刻把短統火槍收進盒子裡,把「墨蹄玉兔」牽到上駟院後便火速出宮,直接往海芳府第奔去。

  此時的海芳府,海芳和海夫人正在接待他們未來的女婿。

  「海大人、海夫人,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裕玢帶來了幾大疋緞布和珠飾,幾乎擺滿了整個桌面。

  「怎麼帶這麼多東西來,何必破費呢?來,快坐下,先喝杯茶吧!」海夫人客氣地招呼著。

  裕玢恭謹地接過茶水,也不知是不是口太干了,他仰起頭,一口就喝光。

  「裕玢,你回京幾日了?」海芳打量著眼前風塵僕僕、一身軍裝的壯漢。

  大概還沒有時間梳洗,所以裕玢長了滿臉濃密的絡腮鬍。

  「海大人,晚輩才隨岳將軍剛剛進京。岳將軍護送準噶爾部的特使入宮進貢,我的官職小無法入宮面聖,便向岳將軍告假,前來拜訪海大人。」

  裕玢是岳將軍隧下副參將,隨岳將軍在科捨圖前線作戰,此次正好岳將軍要護送準噶爾部的特使入京,挑選他隨行,他便想趁此機會前來見見海芳,也想見一見已經訂下婚約的未過門妻子藕香。

  海芳和海夫人當然也明白裕玢此行的目的,但是自從那日小王爺允秘在藕香房中過了一夜之後,雖然他們不停逼問藕香究竟有沒有失身給允秘。藕香卻始終都不肯明說,因此,這樁原先就訂下的親事就成了他們心中的一樁煩惱。

  所以,裕玢此番前來拜訪,他們都無意把藕香喚出來見他。

  「裕玢,前方戰事如何?你幾時才能得勝回京?」海夫人淡淡地問。

  「如今戰事膠著,岳將軍請旨在吐魯番屯田,可能有長久作戰的打算。」裕玢邊說,眼神邊往外飄,心想能不能有機會見藕香一面。

  「長久作戰?」海夫人深深蹙眉,臉色轉趨嚴肅。「這麼說來,有可能幾年的時箭你都沒辦法回京了?」

  「婚事訂了快一年,沒想到一再的拖延,藕香都已經快二十了,這麼拖下去可不成。」

  海芳其實已有退婚的打算,因此順勢這麼說道。

  「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所以,晚輩想趁這次回京的機會,盡快和藕香成親。」裕玢情急地說。

  「這……」海芳和夫人不安地對望一眼。「成親之後,難道要藕香跟你到吐魯番屯田去嗎?」

  「如果……如果藕香願意的話。其實最多只會在吐魯番待個幾年,不會待一輩子的。」

  雖然難以啟齒,但裕玢還是開了口。

  「就算藕香願意,我也不願意!怎麼能去那麼遠的地方?這樁婚事我看還是從長計議吧!」海夫人冷然拒絕。

  裕玢孤立無援,囁嚅著說道:「夫人,要不要問一問藕香的意思怎樣?」

  海夫人正要開口時,僕役忽然慌慌張張地奔來稟報。

  「大人,小王爺來了!」

  僕役話才剛說完,允秘就已經如風一般大步走了進來。

  海芳驚愕地站起身恭迎。「小王爺……」

  「理永呢?他的傷怎麼樣了?」

  允秘劈頭就問,視線淡淡地掃過海芳和海夫人,在看到裕玢時多停留了會兒,便又淡淡轉開。

  裕玢聽海芳稱呼這個衣冠華麗的男子「小王爺」,不禁駭了一跳,微低著頭不敢吭聲。

  「回小王爺的話,理永的傷口已經慢慢癒合了,雖然偶爾會醒過來,但大部分時間都還在昏睡。」海芳連忙答道。

  「帶我去看看他。」

  允秘瞥見桌上的布疋和珠飾,微微挑起眉,再度調眸看了看裕玢。

  允秘和裕玢的身高不相上下,但裕玢生得虎背熊腰,壯碩的體格比身形清瘦修長的允秘看起來還大上一倍。

  雖然裕玢看上去比允秘厚實壯碩,但氣勢上卻明顯比允秘矮一截,當允秘冷瞟裕玢時,裕玢只覺得背脊一陣發涼,慌忙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小王爺,這邊請。」海芳在前方帶路。

  允秘淡漠回眼,走在海芳身後,海夫人尾隨,大廳內頓時只留下裕玢一個人愣愣地站著。

  乾淨雅致的廂房內滿是藥香,屋角還有幾個瓦罐正在熬藥,兩個小丫頭蹲在藥罐前看顧著。

  允秘站在床頭,看著昏睡中的理永,他頭上包著重重紗布,眼皮浮腫,不過臉色還算好,看來海芳將理永照顧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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