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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沙沙    


  ***

  幾次練習結束,孩子們纏著優年問問題。她有幾次被徹底問倒,譬如「為什麼你本人比電視上像好人?」或「你有問題問小知老師,為什麼不直接問他就好,還這麼麻煩叫他上電視?」之類的問題。

  優年看向襄知。那少年扮相、舉止讓人迷眩的女子,正懶懶地倚在門上笑看她;她心中有很多問題想要解,尤其是關於這些孩子的。

  但離開教室後襄知很快就把她送出「安心」,簡直是推她上計程車就砰然關門,示意司機立刻開走。車拐彎時優年看到許多家長開始上門,原來襄知是在幫她脫身,不然她絕對會被一群為他們孩子的「小知老師」打抱不平的家長憤怒圍攻。

  車子過第一個綠燈,優年瞥見人行道上一個高大的身影,讓她倒抽口氣,牧洛亭!

  在車群中她很快便失去那身影。牧洛亭當然是要去接襄知的……襄知現在的情況是不是很糟?牧洛亭也是吧?優年苦笑,她這是在明知故問、貓哭耗子嗎?明明就是她把那兩人放在探照燈下解剖給天下人看,為的就是要讓那兩人不好過,不是嗎?她成功了,成功得不得了,直播收視飆高、網上點擊第一,她年底分紅半年跑不掉!

  耳中忽然響起剛才的「啊!牧場上綠油油」,她沒意識到自己兩頰濕了,視而不見地回到家。

  ***

  「安心」去不了了,牧洛亭在優年頭上又罪加一等;為怕安親中心曝光,招來不必要的騷擾,他也只好暫時遠離。

  他去公車站等襄知,還沒走到就覺得不對勁。

  眼神一黯,他故意更放慢腳步,跟一般人發現被跟蹤的反應相反,他也沒有轉頭或張望,只像在看路上的櫥窗設計。

  他用眼角尋找著可疑的人,遠遠瞥見襄知走來,他定睛再確認一遍——是襄知沒錯,她再怎麼變裝他也看得出來,但她改得真好!

  不是回返女裝,而是稍稍改變體型與走路方式。她大概加了件背心,長褲也特別寬鬆,看起來有些微胖,走路腳步還特意放重。他想笑,胖還真是撒手鑭!現在骨感美當道,如果說一白遮三丑,那麼一胖就露三瑕,被人看作是臃腫、笨拙,跟酷沾不上半點邊了!該是沒人可以認出她。

  牧洛亭不禁想,這又是襄知的另一個宣言吧?今天堵在樓下的記者跟莫名其妙的「粉絲團」,無不是衝著襄知的顏值來的。如果她一開始就貌不驚人,優年的直播也不會掀了天;但優年當然不會讓襄知變裝或遮掩,優年就是要她以真面貌曝光。

  現在整個「神秘美少年\女?」的標題是每個人都樂見的——媒體樂得炒作,觀眾樂得看戲,簡直皆大歡喜。襄知想諷剌的是這一點吧?變成一個小胖子,簡直求人多看一眼都沒人甩。

  他不確定襄知是否看見他了,側身在一間書店前站定,假裝在打量櫥窗內展示的暢銷書。襄知變裝得很好,現在是他成為明顯目標,他低咒一聲。

  不行,對方的真正目標是襄知,他等於被當成誘餌。心念一定,他閃進書店,同時打手機給她。

  「有人跟蹤我,你可以去一個地方等我嗎?」「要做什麼?」

  他苦笑,「約會」或「在一起」這種事,恐怕還不在她的時間表裡。每天去「安心」,然後陪她回家,他已經是上了「襄知」癮的人,一天不見,他辦不到。

  「就是想看看你,跟你說說話。」

  「好。哪裡?」

  他心一躍!這就是襄知,絕不忸怩作態,她也想見他,這令他感到……快樂。

  原來這就是愛情的謎底,他的這種快樂,只能由她給。

  由櫥窗看到那人走近,他立刻說:「一小時後見。」給了她地址。

  「這是哪裡?」

  「我去年新買的公寓,才剛裝潢好,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可以嗎?」

  「好。」

  小知,你不知道就這一個字,我的一切都可以給你。

  ***

  第9章(2)

  襄知一路暢通無阻。牧洛亭已經知會門房,說有個胖小弟一會要上來。她進門,牧洛亭已經在廚台上陳列了相當數量的食材。

  「這是做什麼?」襄知問。「很久以前就想跟你一起做的咖哩飯。」

  她瞟他一眼,他笑,因為那一眼連問兩個問題——很久以前?跟我做?「反正想跟你做很家常的事,從第一次買水果以後就一直很想,卻都沒有機會。我是不是該謝謝優年跟她的狗仔團?」「狗仔不是她叫的。」

  「你怎麼知道?」牧洛亭搖頭,語氣中的不滿當然是針對那女流氓,手上開始洗菜。「如果不是你攔著,我不知道會對她下什麼重手。當然,絕對是很專業的。」他特別強調,表明他不會跟著她用流氓手段,他很在乎襄知怎麼看他。「我知道。」

  牧洛亭看著她。小知純真大度,但他知道人心可以多麼黑暗,優年跟那些狗仔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今天帶優年去『安心』了。」

  「什麼?」他手裡的胡蘿蔔滑落水槽裡。「我說過,不必戰爭。」襄知笑著撿起胡蘿蔔,幫他沖洗。

  啊,一定很精彩!牧洛亭真希望自己當時在場,正想追問情況,襄知說:「你做過咖哩飯嗎?」

  他一下子被拉走心思,因為答案很丟人。「沒有。」

  「看你削皮的樣子就知道。」

  他臉紅了。「我……不太會做家事。」下一秒立刻強調:「不是因為交過女朋友所以什麼都不用做,而是因為沒交過所以不常待在家裡。」

  說完臉更紅了。他在她面前老覺得自己語無倫次,這話聽起來一整個怪。

  「我知道,你都在辦公室加班。」襄知很正經地回答,牧洛亭知道自己絕對被嘲笑了。

  但心裡很甜。是為什麼?啊,大概這就是家常感吧!兩人在一起閒話調笑,難怪自己一直想要這種感覺,感覺真好。

  「我教你。」

  高人出手,果然不凡。這堂烹飪課是凡事喜歡自己動手做的美少天才,完全為沒有經驗但悟性極高的老闆弟子無言示範。牧洛亭一刀一炒都是比照辦理,模仿起來還真是有模有樣。

  咖哩飯熱騰騰上桌,兩人落坐。老師嘗過第一口後點頭,雖然剛才加調味料時她已經嘗過了,還是不吝讚美,作弟子的滿懷感激。

  「下一次我來做,你幫忙就好。」他邊吃邊說。

  她看他一眼。「還需要幫忙?」

  他知道這問題沒錯,想獻藝就應該全程包辦,弟子怎能要老師幫忙。他微笑。

  「因為做什麼都想一起做。」

  這樣跟她在一起,他的心滿滿的。他說下一次,而她沒有質疑還有下一次,這讓他滿足無比。

  ***

  飯後,他跟她一邊收拾一邊在心裡猛搔頭——怎樣才能留她久一點?他真的疏於練習,偏偏碰上她又口拙。

  作飯前她已經把好幾層用來增胖的衣服脫了,炒菜後有些汗濕,寬鬆的T-shirt貼在身上,牧洛亭赫然發現自己正盯著她的胸前瞧,因為她並沒有穿胸罩,也沒有特別用什麼遮掩胸部……

  這次從他手中滑落的是玻璃杯,幸好摔碎在水槽裡。

  「怎麼了?」襄知問。他臉色黝紅得太明顯,明顯不是意外。

  他沒辦法說謊,因為他已經答應過她,不對她說一個虛假的字。他咳一聲,濕濕的手指向她胸前,眼睛避開。

  她低頭一瞧,臉也開始發紅。

  「我只是不小心際了一眼,絕對不是故意的!」他急忙澄清。當然,身為一個男人,怎麼解釋都顯得心虛。

  她抿了抿嘴,臉仍紅著,倒是笑了。「我其實也沒太多好遮的,當男人才能這麼方便。」

  他差點嗆到。雖然不同意她的話,但她用字的確如男人般的直率,倒是他說不下去,趕緊處理玻璃碎片,找事做。

  她再加回一件襯衫,他鬆了口氣。不管她是不是自覺很「平」,他都覺得那是不折不扣的誘人幅度——

  腦中好像亮起一個燈,他睜大眼瞧她端了水果到客廳坐下,自己僵立在蔚台邊。

  襄知轉頭。「怎麼了?」

  他機械人般走到她身邊坐下。她說什麼了?「你剛說……當男人?你的意思是……」

  她終於表明自己的性別了?她承認是女人了嗎?

  她微笑。「你終於聽到了?不好嗎?你不希望我是女的嗎?你一開始就說過把我當成女的。」

  他仍怔怔看她。「但為什麼現在……是因為被我看到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好像戳破她的秘密,他滿心不安。

  「沒有關係。」她的雙眼明亮,「因為你在節目中讓我明白了,你是真的不在乎。」

  他向前傾,雙手握住她的。她的一切都讓他眩惑——那陰柔與陽剛的組合,時隱時現的多樣面貌,千百個拼圖片才能完整呈現的她,這一切,究竟是怎麼開始的?

  「小知,你這樣打扮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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