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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唐歡 她蹙眉道:「今日去王府賞花,我也沒來得及做一身像樣的衣裳,真怕失了禮數。」 他安撫道:「咱們家家境本來就不顯赫,王府那邊應該不會介意。」 杜夫人歎了一口氣,拿出匣中那對羊脂玉耳環鄭重地戴上。 杜阡陌看著那對耳環,忽然想起那個送耳環的女孩在他家門前的石榴樹下,笑盈盈地看著他,因陽光明亮,她的眼眸如水映日,波光流轉。人人都說她張揚跋扈,但當時她一副丫鬟打扮,模樣乖巧羞怯,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姑娘。 如果非要在她和熙淳公主之間做選擇,他寧可選她,不為別的,單就她送耳環的這一片心意,便讓他有些感動。 「說來這永澤王府也有些奇怪,」杜夫人有些不解,「就算熙淳公主真的喜歡你,但永澤王爺居然會親自去向聖上請求賜婚,永澤王妃也不反對,這……就算你人品再出眾也不太可能,那畢竟是眼高於頂的永澤王府啊……」 其實杜阡陌也十分費解,按理,面對婚姻大事,永澤王和王妃不會由著女兒任性,他們此番卻像是跟著女兒一塊任性。 「難道……」杜夫人壓低聲音,「他們已經知曉了你的身份?」 不會吧?他的身份一直是個秘密,他的父親從沒承認過他…… 此時,屋外傳來奴婢桂香的聲音—— 「夫人、公子,王府派來的馬車已經在門外了。」 「咱們走吧,」杜夫人站起來,「到王府細聽他們的口風,應該可以聽出個端倪。」 杜阡陌頷首,扶著杜夫人出門,上了馬車一路往永澤王府行去。 行人看到永澤王府的車輦紛紛讓道,馬車迅速穿過長街,沒過多久他們來到永澤王府門前。 永澤王府門前早有僕婢守侯,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熙淳竟親自來迎接他們。 杜夫人一見到熙淳,不必猜測,光從那華麗衣飾看出對方身份,立刻攜杜阡陌長跪施禮,「給公主請安——」 「夫人免禮。」熙淳笑道:「杜少傅,快,快扶夫人起來吧。」 杜阡陌與杜夫人依舊行了禮方才起身。 熙淳笑盈盈地道:「少傅與夫人不必拘束,今日我父王與母妃並不在家,獨我在花廳設宴招待兩位。」熙淳想得周到,料定永澤王和王妃在場,此番見面必是不會自在,所以做了如此安排。 「兩位這邊請。」熙淳引著他們穿過遊廊,此刻正值夏季群芳爭艷之際,花園裡奇花異草,芳香環繞,嫣紅奼紫,蜂蝶熱鬧。 熙淳找了個話題,問道「也不知平素少傅與夫人都喜歡什麼花?」 杜阡陌淡淡地答道:「也不拘什麼花。」 她淺笑道:「我看少傅在學堂裡常看一本古辭,其中有不少讚歎蘭草的詩篇,本以為少傅獨愛蘭花。」 他道:「蘭花高潔獨立,自古文人皆愛,只是這個時節蘭花已枯萎了。」 「也不見得。」熙淳神秘一笑,「夫人呢?可愛蘭花?」 杜夫人應道:「自然是喜歡的,家裡也種了好幾盆,不過春天才開呢。」 說話間,已經到達花廳,不必熙淳吩咐,已有奴婢端上茶點。 熙淳不再賣關子,直接道:「今日我倒是想請兩位賞一賞崎國的蘭花。」 「崎國的蘭花?」杜夫人一怔。 「這個時季,崎國亦有蘭花?」杜阡陌亦覺得意外。 熙淳朗聲道:「端上來吧——」 幾個家丁捧著偌大的花盆排成一排進來,只見盆中蘭草亭立,花若緋顏,葉如飛翼,搖曳仙姿。 杜夫人看得呆了,杜阡陌也不由驚歎,「想不到這個時節仍有蘭花……」 熙淳一臉得意地道:「這是我托母親從崎國特意運來的。崎國有些高寒之地,暑天仍如初春,這蘭花是我舅舅崎皇特意在那裡栽種的,母親央求了好久,崎皇舅舅才割愛送了這幾盆,也算珍貴吧?」 杜夫人點頭,「蘭花本是花中極品,這幾盆更是難能可貴了。」 「夫人高興便好,」熙淳側眸望著杜阡陌,「杜少傅覺得如何?」 杜阡陌答道:「微臣見識淺陋,還是頭一次在這樣的時季看到蘭花。」 「這麼說,杜少傅是喜歡了?」熙淳的雙頰忽然添了一抹紅潤,「也不枉我費這一番張羅……」 若說全無感動,倒也是假的,他發現眼前這個女孩對他也有幾分真心,不過有什麼柔和的光暈在他記憶深處晃了一晃——他又憶起了那日在石榴樹下眼波流轉的女孩。 同樣是為他花了心思,為何他總是憶及另一人呢? 第八章 光明正大的約會(2) 思忖中,他忽然聽到有人來通傳—— 「稟報公主,夏和公主駕到。」 夏和公主? 杜阡陌眸間一凝,才剛憶起她,她便來了?這是冥冥中上天的安排嗎? 熙淳立刻變了臉色,「她來幹什麼?別讓她進來!」 僕婢一臉不安,「這……公主,這不妥吧,奴婢攔也攔不住啊……」 話音未落,安夏大搖大擺地邁入花廳,笑盈盈地道:「夏淺春深蕙作花,一莖幾蕊亂斜橫。」 熙淳瞪著她,「你來幹什麼?」 安夏從容自如地道:「賞花啊,聽聞這裡有崎國剛運來的蘭花,這個時節蘭花實屬罕見,本公主也來湊個熱鬧。」 熙淳怒道:「夏和,你是故意來搗亂的吧!聖上允許你這樣做嗎?你今日隨意出宮,向皇后娘娘請旨了嗎?」 安夏欣然道:「父皇說最近這段時日我可隨意出宮,只要是來見杜少傅,父皇都允許。」 「今日是我請杜少傅到家裡來做客。」熙淳惱怒道:「要見杜少傅,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今日還輪不到你!」 「反正見也見了,不如大家一塊賞花,」安夏轉身對杜阡陌道,「杜少傅以為如何?」 他施了一禮,「給夏和公主請安——」她的突然到來,雖然讓他心中一陣驛動,但還是立刻沉著了下來。 一旁的杜夫人見到安夏,全身都僵住了,安夏知道杜夫人定是認出了她。 杜阡陌輕聲介紹,「母親,這位是夏和公主。」 杜夫人顫聲道:「給、給公主請安,恕民婦無禮,公主……好生面善。」 「夫人,我們見過的。」安夏微笑著,「那日我曾去府上拜訪過。」 「那日真是公主?」杜夫人一陣恍惚,「民婦有眼無珠,那日怠慢了公主,還請公主恕罪!」 「是我頑劣,隱瞞了身份,怎能反而責怪夫人?」安夏將杜夫人攙扶起來,「要說原諒,我還想請夫人原諒我那日的唐突才是。」 「阡陌,你為何不告訴我?」杜夫人看向杜阡陌,眉間微蹙,「這樣要緊的事,你也不提醒為母?」 杜阡陌一時間也不知該從何說起,訥訥道,「孩兒……」 安夏連忙道:「是我不讓他說的,那日我只是想去府上把那對玉送了,怕夫人得知我的身份,不肯收下禮物,所以才叮囑少傅不要聲張。」 杜夫人覺得這事蹊蹺,但此刻也不便細問,只道:「公主有心了,多謝公主的厚禮。」 熙淳越聽越吃驚,「怎麼你們早已見過面?夏和,你去過杜少傅家裡?」 安夏莞爾答道:「去過啊,早就去過了。」 熙淳只覺得百爪撓心,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方纔的得意神色蕩然無存。 安夏無視她,依舊笑著,「對了,今日我來也是想請杜少傅與杜夫人賞花的。」 熙淳焦急地道:「賞什麼花?你這就要把他們帶回宮去嗎?」 「不必啊,就在這裡賞。」安夏淺笑道:「花我已經帶來了。」 熙淳一臉不屑,「是什麼稀罕的花?這個時節最珍貴的花,他們方纔已經賞過了。」 安夏卻轉身道,「杜夫人,請看。」 小茹上前一步將手中的錦匣打開,攤開一幅繡品。那是一幅荷花映水圖,由紅銀綠三色絲線繡成,光澤靈動,荷葉沾滿銀色的露珠,菡萏尖上延展出一抹亮紅。 杜夫人不由瞠目,「這是……」 「夫人應該認得這幅繡品吧?」安夏看著繡品道:「這針法,天下大概也只有一人才如此了得。」 「這……」杜夫人微顫著,移步上前輕撫那荷瓣,良久之後眼中似有淚光,「這是我姊姊的繡品。」 「我曾經在尚服局看到杜少傅替這幅繡品拂塵,」安夏抬頭看著杜阡陌,「所以求皇后娘娘允我把這帶了出來,想贈予夫人,好歹也是故去親人的念想。」 杜夫人說不出話,只站立著,淚如雨下。 杜阡陌亦沉默,與安夏靜靜對視。他腹中本有千般話語,但此刻卻覺得什麼都不必再說。有人的禮物是心意,有人的禮物是誠意,心意尚有感激之辭,誠意卻令人感動無言,他覺得再說什麼都是多餘。 安夏趁機道:「明日輪到我做東,請杜少傅和夫人用膳,還請兩位賞光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