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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唐歡 「可是……」小茹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又不好勸阻,「公主為何要親自去送?奴婢代勞便可,一會兒把車停在朱雀巷門口,奴婢跑一趟就行。」 安夏搖頭,「有些話你說不清楚。」 「什麼話?奴婢哪次傳話傳錯過?」小茹有些委屈。 安夏意味深長地道:「好了,我可沒說你辦事不得力,只不過……有些話我得當面對杜夫人講。」 小茹不好違逆,只得不情不願地與她換裝。 沒多久,車子在朱雀巷口停穩,安夏下車後,叮囑小茹與車伕原地等她。 來之前,她特意打聽過杜家的確切地址,聽說杜府門口種著一棵石榴樹。此時正值夏季,石榴樹的紅花已落,結著還很青澀的小小果子,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扇素木舊門。 杜阡陌果然家境貧寒,從前還有姜尚宮資助一二,如今只怕極為艱難。 她站定,敲了敲門扉。 「誰啊?」 安夏萬萬沒想到竟是杜夫人親自來應門,只見她身著家常布裙,無釵無飾,身邊也沒一個僕役,寒酸得很。 看到安夏的時候,她臉上掠過微愕的神情,問道:「你……找誰?」 安夏道:「奴婢是藍玉堂的,掌櫃讓奴婢來送東西。」 「藍玉堂的?」杜夫人有些狐疑,「怎麼以前沒見過你?」 「奴婢剛到鋪子裡做事沒多久,從前在掌櫃家裡當粗使丫鬟,夫人沒見過奴婢也是應當。」 杜夫人猶豫了片刻方讓她進門,「進來吧。」 安夏來到杜家廳堂,看了看四周。這裡雖不至於家徒四壁,可有些寥落,牆角處擺著繡架,應是杜夫人閒暇時在做針線。 杜夫人道:「家裡的丫鬟買菜去了,沒人給你沏茶,望勿見怪。」 「奴婢明裡敢呢,」安夏並沒有坐下,而是將錦墨給她,「這對墜子打成了耳環,掌櫃說上次杜大人付了訂金的。」 杜夫人蹙眉,看了一眼那福瓜耳墜,尋思道:「這也怪了,他上次不是說已經被人買走了嗎?」 安夏說出早先想好的說辭,「確實是被一戶公侯家的小姐看中了,可掌櫃的費盡口舌又把這玉墜子買了回來。掌櫃說,杜夫人過生辰是頂頂要緊的事,總該送一件趁心的禮物才是。」 「他倒有心了。」杜夫人淡淡一笑,然而那笑容裡似乎摻雜著苦澀之意,「回頭代我謝謝他。」 「掌櫃說他與您從前是鄰居,」安夏趁機道:「少時情誼,千金難換。」 杜夫人楞住,「怎麼,他連這個都對你們說了?」頓了頓,她道:「沒錯,我與你們掌櫃……也有數十年的交情了。」 安夏察言觀色,接著說:「所以啊,掌櫃本來還擔心會得罪那位公侯小姐,但為了夫人您,也是沒在怕的。」 「你家夫人去世這些日子,你們掌櫃還過得好嗎?」杜夫人忽然有些感歎,「不知不覺竟也到了這把年紀……」 哦,原來藍玉堂的掌櫃如今也是鰥居嗎?安夏答道:「也還好,不過上了年紀,還是缺人照顧。」 杜夫人嚅囁道:「他……可還有續絃之意?」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安夏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之前聽聞杜夫人守寡多年,若真的心如止水,為何對兒子如此怨恨?想來還是覺得為兒子付出太多,失了再嫁的機會,胸中氣悶罷了。 而那次在藍玉堂,眾目睽睽之下她竟不給杜阡陌分毫顏面,起初安夏十分詫異,現在聽聞了她與藍玉堂掌櫃的過往,倒也不覺得奇怪了。 藍玉堂的掌櫃是她很在乎的人吧,所以她希望他也能在乎她的生辰,當她聽聞自己挑中的東西被他轉賣了之後,發脾氣是很自然的事,可當著眾人的面,她當然要隱藏這番情愫,只好拿兒子來撒氣。 安夏回答,「這事要講緣分,掌櫃說,這把年紀要找個情投意合的人,實在是難,不如就先這樣過著吧。」 「這個年紀要再找一個合適的人,確實難了……」杜夫人眼神中似有傷感,大概是勾起了什麼傷心事。 安夏想,若能撮合這兩人,或許還真是一件美事,不過一切要做得不動聲色,否則依著杜夫人這脾氣,萬一覺得面子上過不去,把好意當成歹意,反而會壞事。 「這位姑娘,還沒問你姓氏,」杜夫人似乎對她有些好感,「下次去藍玉堂見了,也好有個稱呼。」 第六章 暗中贈禮被抓包(2) 「奴婢……」安夏想著該怎麼圓這個謊,忽然院門吱呀一聲,外頭傳來杜阡陌的聲音—— 「母親,孩兒回來了。」 安夏一驚,沒料到他回來得這麼早。她打聽過今兒他要去禮部一趟的,怎麼已經完事了? 杜夫人道:「進來吧,有客人。」 杜阡陌打起簾子,與安夏正好打了個照面,一時間楞住。 杜夫人倒沒有起疑,只介紹道:「這位姑娘是藍掌櫃派來送東西的,上次那對羊脂玉,藍掌櫃特意勸客人讓給我們。」 安夏趁著杜阡陌尚未說話,搶先一步向他施禮道:「杜大人,奴婢是藍玉堂跑腿的,初到府上,拜見大人。」 杜阡陌怔了好一會兒方才猜到個大概,客氣地答道:「這位姑娘該怎麼稱呼?有勞了。」 他應該暫時不會揭穿她,他那般沉著的人,沒弄清原委之前,肯定不會衝動行事。 杜夫人附和道:「對啊,方纔我還在問起這位姑娘的姓氏,也不知如何稱呼呢?」 「奴婢……」安夏咬了咬唇,「奴婢姓安。」呵,她沒有說謊,她前世確實姓安。 此刻在杜阡陌的眼中,她是怎樣的人呢?調皮搗蛋喜歡捉弄人的無聊公主嗎?他會不會因為此事對她心生厭惡?她又該如何向他解釋? 她內心忐忑,連忙告辭。 杜阡陌把她送到門外,也不知是什麼時辰了,只見日光很明亮,石榴樹在風中搖搖晃晃的,每一片葉子都像散發光暈一般。 小巷又彎又長,沒什麼路人,將門一關,誰也聽不見他們倆的說話聲。 他站定後注視著她,彷彿在等她開口。 安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只是訕訕地笑著。 他終於道:「公主,這裡不方便,在下就不給公主施禮了。」 「少傅不必客氣,」安夏抿了抿嘴唇,「今日……打擾了。」 「公主不打算解釋一二嗎?」他依舊面無表情,「在下著實不解。」 安夏鼓起勇氣答道:「其實……那天在藍玉堂,我什麼都看見了。」 杜阡陌眉間總算微動了一下,但只一瞬間便船過水無痕。他淡淡地問:「所以公主是一片好心,慷慨解囊?」 「我本不知道這玉墜是少傅早訂下的,不想橫刀奪愛。」安夏說得合情合理,「況且少傅要去禮部上任了,總該送一件臨別禮物,以盡師生之情。」 「公主有心了,」杜阡陌欠了欠身子,「不過這樣的小事,何敢勞煩公主親臨,隨便找個人跑趟腿就是了。」 她道:「既是送禮,總得有誠意。」 「若為表誠意,明日在御學堂上送也是一樣的。」 「其實……」她思忖著該如何應對,「我本不想讓少傅知曉此事,打算把禮悄悄一送便是了……」 「若是這樣,隨便找個人跑腿也就是了。」他好像偏要問得她啞口無言一般,說了一圈又繞了回來。 不得不承認,他還真是厲害,絕非三言兩言就可以敷衍,但她辭窮了,難道要被迫說自己是因為暗戀他,想多跟未來的婆婆套交情,所以才會如此嗎? 那也太沒面子了! 安夏手指有些微顫,心尖發抖,就像當初面對杜澈時一樣緊張。杜澈喜歡開玩笑,有一次,她誤喝了杜澈喝過的飲料,杜澈笑著對她說「這是間接接吻喲,小安安,你是不是暗戀我」,那一刻,她就像現在這般手足無措,不過杜阡陌讓她更倉皇,因為杜澈是熱的,而他是冷的。 「少傅真的不明白嗎?」這一刻,她只能把他丟過來的球扔還給他,用似是而非的答案化解尷尬。 他凝眉,沒料到她會如此說。 她模稜兩可地道:「少傅應該明白的。」從前的夏和與他之間發生過什麼,她並不清楚,但從一些蛛絲螞跡來看,應該有過一番糾葛,所以夏和暗戀他的心情,他多少會有一些明瞭吧?假如完全沒有感覺,要麼他是天生木訥,要麼就是在裝傻。 見他沒說話,安夏覺得此刻退場是最好的時機,開口道:「少傅,時辰不早,我該回宮了。」 杜阡陌垂眸道:「在下恭送公主。」 安夏道:「馬車就在巷口,少傅留步,我不想讓宮婢瞧見。」 他應下,「如此就恕臣無禮了。」 她沒有再多言,俐落地轉身而去,繞出巷口,背影很快就不見了。 他則站在原地思忖良久,其實她的心思他多少有些懂得,依她外放的性子,從前明裡暗裡也不知表示過多少次,但他無論是顧忌身份還是顧忌別的,都不能有所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