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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夏灩 「好。」他是真的有些頭暈,在這種時候是在沒辦法繼續想苟且之事。顧恆止待症狀緩和些,便坐在客廳沙發上。窗外風雨交加,電視新聞正報導著颱風最新動態,哪裡開始淹水,那些地方停班停課…… 屋內燈光明亮,厚重的隔音窗阻絕了多數刮耳的風聲,平時燦亮的燈火被雨水弄得模糊,顧恆止覺得有點冷,夫人這時跳到他腿上,主動擔起暖爐工作。徐洺芃給他泡了一杯咖啡,熱滾滾的,小心翼翼喝下去,胃暖了,心也暖了。 「要不要先洗個澡?」 「我先休息一下。」他緩了口氣,把她拉過來坐好。 兩人肩並著肩,在這屬於他們的小屋子裡,即便外頭的世界充滿災難,他們卻感到安全。徐洺芃瞅著他英俊的側臉,發覺自己喜歡極了這時刻,不需要多餘言語,他們靠在一起,溫暖的光包圍了他們…… 漸漸地,她再也聽不到細微的風雨聲,世界上,彷彿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徐洺芃輕輕撫了撫他的頭,問:「真的沒事?」 顧恆止勾了勾唇,天底下不管什麼人他都可以瞞天過海,唯獨她,大概連他肚子裡養著多少蛔蟲都知道。「我覺得沒事,如果明天還是不舒服,我就去醫院看看,今天颱風天,有人比我更需要資源,就別去添亂了。」 她似乎想起來了什麼,忽地拉過他的右手臂反覆觀看,那兒被太陽曬得黑黑的,手腕上還留著手錶的痕跡,白皙一塊特別明顯。顧恆止曉得他在看什麼,笑著親了親她的額角,說:「不用看了,早好了。」 大學的時候他參加網球社,有次正逢比賽,儘管是業餘,但卻是台灣網球界難得一次的大型聯賽。他是男單首發,眾人寄予厚望,卻不料在開賽前一周因過渡練習拉傷手臂。 顧恆止本以為休息個幾天便沒事,瞞著教練上場,勝利後回到休息室,旁人還來不及拉著他說恭喜,徐洺芃便衝上來,劈頭就問:「你右手怎麼了?!」 所有人愣住,顧恆止正要回答,她已二話不說捏住他的右手臂,害他慘嚎。「痛痛痛痛——」 這女人一點都沒省力!被她按住的地方又熱又脹,顯見發炎。她瞪他一眼,叫來醫護人員,送醫急診發現是韌帶損傷,那次復健他足足做了一個多月,別說接下來的賽事沒他的分,就連生活都差點無法自理。 事後,他很不解地問:「那場比賽我明明表現不差,你怎麼看出我右手不對勁的?」 徐洺芃的回應是給他一記大白眼。「那次你能贏根本就是對手太弱!你忘了比賽前我天天都在看你打球,你擅長單手反拍,結果卻故意用雙手打正拍,幾次被迫得用右手反擊,你都打得虛軟無力,表情也明顯不對,痛成這樣你為什麼沒叫防護員進場?」 顧恆止感動死了。他從高中開始看網球,徐洺芃那是還分不出網球跟桌球差異,現在居然可以分析得頭頭是道。「我以為撐得住嘛,我想逞一下英雄啊。」 「英雄?」她哼一聲,抬起他腫脹的右手,毫不客氣。「確實腫得跟熊臂有得拼,分明就是狗熊!」 現在受傷的手早已痊癒,沒留下病根,顧恆止想著,撫了撫她的臉。「好久沒打球了,夫人改天要不要陪我一塊去?」 「夫人?夫人在你腿上呢!無聊死了,我哪有那個閒工夫。」她又不會打。 「喔?」顧恆止眉一挑,有些意外。「那你那時又怎麼會……」 他每次打球,徐洺芃簡直風雨無阻地跟在一旁看,他球一打都是兩、三個小時,她就坐在一旁,有時候捧著書,有時候認真欣賞,好似一點都沒嫌煩,記得有次他還問:「你不覺得無聊」? 她是怎麼回答的?「不會啊!看一看還滿有趣的。」 徐洺芃自己也想到了,臉不禁一熱。「此一時彼一時嘛!」 她也不知道自己當初是著了什麼魔,每次他一吆喝說要打球,她就忍不住跟著跑。她對運動賽事分明沒什麼興趣,那時卻對網球名將如數家珍,可惜前陣子心血來潮看轉播,大半她都不認識了。 她還感歎體壇後浪推前浪的速度,顧恆止便看著她嘻嘻笑了起來。「原來,你從以前就那麼愛我啊?」 「啊?」她愣了愣,心跳一下子漏拍,彷彿少女時代在學長抽屜偷放情書卻被當事人抓個正著……等等,這什麼比喻?「我、我不知道。」 這是真心話,高中時她曾確認自己的心情,但到了大學,友情愛情混在一起,早就有點分割不清,何況這小子一考上大學就被別的女生追,一副不亦樂乎的樣子…… 顧恆止瞅著她困窘的摸樣笑了。有些事不必太追究,十多年前的心情即便是他自己也複雜難解,他只需要清楚現在就好了。 「哪,我好多了,要不要親自確認一下?」他傾身,沉厚嗓音貼在她耳畔,在「親自」兩字上加重了語氣。 徐洺芃受不了他。「爸不是軍人嗎?你怎麼會被他訓練得這麼不正經?」 顧恆止嘿嘿笑。「青出於藍嘛!」 用錯詞了吧?她一臉哭笑不得,但也懶得糾正了。 颱風夜,屋外風呼呼地吹,屋內也有人熱乎乎地相擁。春宵一刻值千金,就算千斤風雨來襲也淹沒不掉這一刻的濃情蜜意,夫妻倆偶一為之小吵小鬧,最後再來個和好的親吻及擁抱,兩個人在一起,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第6章(1) 結果隔天顧恆止壓根兒沒空去醫院,他一早把工廠的車送修,因為前一天是颱風天,不少車主都遇難,維修還有得等,他只好先會公司一趟,處理延宕的出貨問題,等車弄好了再還回去。 這一來一往,搞得他整天一團亂,還好只有早上起床的時候暈眩了下,之後就還好……應該是沒事了吧? 他樂觀地想,決定不給自己沒事找事,浪費醫療資源了。 徐洺芃為這件事又氣了他幾天,但身體是他的,人家不在乎,她能怎麼辦?只能觀察後續情況看來真的無恙,才安然放下一顆心,隨便他了。 颱風過後便是中秋,天氣轉晴,兩家人約在桃園顧家烤肉。顧恆止的父親是軍人,只生了他一個兒子,其餘親戚皆在大陸。平素嚴謹的他看見媳婦兒帶著親家一塊兒來拜訪,心情極好,吆喝著徐父在庭院裡喝茶品茗。 徐母和顧母則是從兩個小孩高中時便建立起良好情誼,如今結為親家,感情只有更好沒有更壞,尤其徐母對這個女婿向來是讚不絕口,兩家人烤肉,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徐洺芃壓根兒幫不上忙,只能等著善後。 顧恆止就不一樣了,幫兩位媽媽醃肉弄菜煮水燉湯樣樣來,看得林好雲真是既高興又不好意思。「唉,想想真丟臉,讓你娶了我們家這麼一個派不上用場的女兒。」 「媽!」 徐洺芃抗議,顧恆止在一旁笑呵呵的。「沒的事,人家不是講『君子遠庖廚』?芃芃可比我君子多了。」 林好雲笑得好不開心,徐洺芃瞪他一眼。「是啊,我是君子,你是小人!」動不動就在那裡搶她媽媽,以前她是母親手心裡的寶,現在……唉,真只能唱<當愛已成往事>了。 「好雲你哪裡的話,芃芃這孩子又乖又巧,哪像我們家這個五大三粗的,剛長個子不長腦,往年中秋只懂兩手空空閒著一張嘴回來,今年這不機靈多了?還曉得帶幾個禮盒,我看這全是芃芃教育有方啊!」 兩個媽媽對自家孩子嫁娶的對象真是滿意得不得了,聽她們在那兒相互稱讚,夫妻倆雞皮疙瘩都要落一層。他們默默退出廚房,準備到院子裡生火弄炭,徐洺芃不自覺抓了抓手臂。「我怎不知道自己嫁了那麼好的對象?」 顧恆止敲她一記。「身在福中不知福!」但講講自己也抖。「還好,我當初娶的是你……」 「怎樣?」 「你都不知道我媽對女孩子有多挑剔,之前見過幾個,幾乎沒好話,我看她心目中的媳婦寶座早早就給了你,我要娶了別人,成天雞飛狗跳的,這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喔,所以搞半天,你是為了讓你媽高興才向我求婚?」 「哪是啊!我們這叫母子連心、有志一同!」見苗頭不對,顧恆止馬上把話鋒扭轉回來,抓起她親了一記。「還有一個叫知子莫若母,她可比我靈敏多了,早就知道我該娶你……」 他反應快如閃電,徐洺芃每次才剛抓到他的辮子,又被他轉身避掉,偏偏他講的這些話聽在耳裡,總是讓她很不爭氣地覺得受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