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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惜之    


  並沒有,那裡沒有阿朔。

  微微地,我失望。

  他收回笑臉,到裡屋把炭盆搬出來,放在桌子下面。

  「這裡是哪裡?」

  「裕王爺的府邸。」提到端裕王,他的臉龐陡然嚴肅起來。

  「阿朔到了嗎?」心提起,我怕他回答──殿下到了,但不想見姑娘。

  「殿下還沒到,目前駐軍棋縣,那裡離這裡還有兩天路程。」

  「是這樣啊。」我緩緩吐氣……幸好,是沒到,不是不想見我。

  「姑娘,我們趕去棋縣和太子會合好嗎?」

  「為什麼?我們在這裡等他吧,他總是要來的。」兩天很好,我還需要一點時間作心理準備。

  「邊關恐怕不守了。屬下剛和端裕王談過,目前兵力不足千人,弓箭武器所剩不多,最近遼國大兵蠢蠢欲動,怕是這一兩天就要來攻城。」

  「所以這次的戰事並非裕王爺的陷阱,遼國的確大舉來犯?」

  「目前看來,似乎是這樣。」

  我不知道這算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慶幸的是,對付阿朔的不是自己的兄弟;擔心的是,眼前他將有一場硬仗要打。

  但兩兩相較,我還是開心的,沒有內賊,相信以阿朔的能力,應付入境來侵的遼國大軍,絕對綽綽有餘。

  常瑄見我眉飛色舞,憂心提醒:「姑娘,很多事,往往不如我們雙眼所見這般簡單。」

  我瞪他。他吃了阿朔口水?連說話口氣都和他主子一模一樣。

  「如果邊城不守,百姓怎麼辦?端裕王打算退守了嗎?」我問。

  常瑄不語,沉著眉頭。

  「我們可以躲到棋縣、躲在阿朔的大軍背後,關州的百姓也可以跟我們一起逃走嗎?」我追問。

  「裕王爺沒別的辦法了,只能做最後一戰。」

  「而這戰必輸無疑?」

  「是。」

  「裕王爺會留在城中,與軍民共進退?」

  「我剛得到的消息──是的,裕王爺是這樣打算。」

  常瑄的話讓我對裕王爺多了幾分好感。

  若不是走到最後盡頭,若不是毫無勝利希望,誰會去打一場沒把握的戰爭?但他要和全關州百姓共進退呀!光是這點,就沒道理指控他通敵。

  「常瑄,帶我去城上看看。」

  「那裡太危險。」他連想都不想,直接反對我。

  「躲在這裡就不危險?城破了,我躲到哪裡都危險。」

  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麼,拉弓?力氣不夠,箭大概只會射到自己的腳底板;拿刀子與守城士兵同仇敵愾?算了,不等對方砍來,我就會被自己的刀子弄到肌肉拉傷。

  但我不能不去!為什麼?不知道,就是一股衝動,逼著我不得不行動。

  常瑄還在猶豫著,我才不管他同不同意,丟下棉被就往外走。我篤定了,他非跟上來不可。

  打開門,凜風撲面而至,雪已停止,但風刮若狂,滿天滿地的銀白世界是這般潔淨美麗,偏偏人心貪婪,戰爭、算計,讓純潔埋入危機。

  歎氣,我快步離開院子。

  果然,我還未轉出園門,常瑄就從後頭追上來,一陣暖意隨即從頭上蓋下。那是他的大氅,我記得這個味道。

  我偷偷笑開。贏不了他的固執,但我拗起來的時候,他一樣拿我無可奈何。因此,在堅持度這件事情上面,我們不相上下。

  走出端裕王府,城裡的情況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嚴重。

  到處都有傷兵,還有好幾個臨時搭起來的篷子,收容著傷兵和從城外進來的流民。天氣那樣冷,只有幾個粥篷邊有些微暖氣,手腳還能動的人統統聚到那裡去了,而重病、重傷的人們隨意躺在篷子裡,兩個大夫忙到連話都說不出口。

  再走一段路,就見怵目驚心的血凝在雪地上,幾十個人東一個、西一個地橫在地上,有藍衫布衣,有錦羅貴人,也有穿著軍服的士兵。

  我蹲下身,觸著他們的脈息,冰冷的肌膚染上我的手指。

  他們都是救治不及,從篷子那邊送過來的吧!幸好天冷,否則不是要疫情四起?

  看著滿地的屍體,我輕聲歎息。死了,統統死了,好簡單喔,閉上眼睛便與天地隔絕,在戰爭裡、在刀光血刃下,從不分王公貴戚、賤民草芥。

  有人說,戰爭燒的是銀子,但我不認為,戰爭燒的是人命,一把火起,人死得少的,稱王,人死得多的,俯首稱臣。

  可悲的是,這樣的殺戮,即使歷經千百年,即使人類文明走到頂點,仍然無法避免。可憐的人類,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理解──戰爭不是問題根源,真正的問題在於貪婪。

  起身四顧,我看見許多百姓收拾傢俬準備逃命。

  逃?他們逃得過遼人的快馬?如果關州失守,接下來還有多少個州郡要遭殃、多少的流民要在這樣寒冷的冬天裡失去生命?

  胸口滿是說不出的沉重,加快腳步,我在常瑄的引領下,登上城牆。

  士兵已然失去鬥志,三三兩兩靠在牆頭,哪有半分和敵人對仗的氣勢?這樣的兵,關州怎麼守得住?

  這時,兩個身著戰甲的男人,自遠處向常瑄走來。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端裕王,雖然他有幾分狼狽,衣服沾了乾涸血跡、些許髮絲散落,但他的確如傳說中般丰神俊朗,體貌軒昂。

  花美男曾形容他是「好人、大善人,如果你看到我會流口水,見到他,你就會撲上去,把阿朔忘在一邊」。

  是啊,端裕王都不知道幾個日夜沒梳洗、沒合眼了,還是一派的雍容貴氣。況且,一個站在戰事最前方的王爺,你能說他不是好人、大善人?

  只不過,花美男還是說錯了,端裕王長得再好,我也沒有撲上前的意願,因為無論如何,我都沒辦法把阿朔忘在一邊。

  即使遠離,即使失去交集,阿朔就是強勢地霸住我心底位置,不肯出讓。你說,我能拿這個霸道男人怎麼辦?

  「常將軍,你不是要到棋縣?」端裕王對常瑄拱手,分毫不見高高在上的王爺姿態。

  我對王爺點頭,沒同他多作交談,轉身去觀察附近的情勢,順便問了守城士兵一些話。他們指了指二里外的營賬,憂心仲仲。

  在城牆上繞過一圈之後,我走回常瑄和端裕王身邊,擰眉問:「是不是只要撐過兩天就可以了?」

  端裕王直視我,和我目光交接,我的眼神堅定不移。

  我很清楚,要說服別人,最重要的是堅定態度,我必須相信自己辦得到,才能說服對方我辦得到。

  「對,但是我們守不了兩天。我的士兵死的死、殘的殘,留下來的都是老人小孩,何況我們連羽箭都剩不到百枝。」他神情肅然,雙目不怒而威,冷冷地審視著我,眼底閃過一抹疑問。

  「我問,是不是只要再守兩天就可以?」我把話再重複一次,態度更見堅定。

  「是。兩天後,太子就會帶兵過來。」端裕王回答我。

  「王爺估計,大遼將在今夜來犯?」

  「是,就算不是今夜也會在明夜之前攻城。我猜,太子帶領大軍來關州的消息,已經傳到對方耳裡。」

  「好,請王爺集合全城百姓,告訴他們,覆巢之下無完卵,這一仗,需要大家齊心協力,才能保住家園。然後請百姓將受傷士兵和遊民移入家裡,再收集棉被、大鍋子、柴火和牛皮到城牆下待命。」

  「姑娘要做什麼?」

  「關州城門厚重,不易攻破,敵人只能用繩梯爬上城牆,殺死城上守將再大開城門……所以,我們不能讓他們上城。」

  我說的是廢話,惹得端裕王身邊的大鬍子將軍輕蔑嘲笑出聲。他大約認定我不過是個無見識的女人,憑什麼在這裡發號施令?

  但,我會讓他刮目相看。我不等他笑完,直接對端裕王說:「請王爺讓百姓把鍋子、柴火帶到城牆上,架鍋、燒火,將雪水融化,再以牛皮紮成管子,一端放在鍋裡,一端對著城外,用水攻打企圖攀上城牆的遼國士兵。」

  這是虹吸管現象,我要水淹敵軍。

  「水攻……」大鬍子將軍開口又要笑我,但他才吐出兩個字,眼睛候地瞠大。「妙啊!這天氣,水一潑,馬上會在人的身上結出冰珠子,就算遼狗再不怕冷,也敵不過這樣的攻勢。而且,這天候,什麼東西不多,就是雪多。姑娘好聰明,居然想到用冰雪當武器。」

  「可是遼人擅長弓箭,若登不了城牆,他們定會以弓箭長攻,姓都在城上,那麼多條人命……」端裕王說。

  「所以我需要大量棉被。王爺不是說羽箭已不足百嗎?諸葛亮有草船借箭,我們就來個棉被借箭,將被子勢成束,立於城牆邊,假扮成人。就怕他不在晚上攻城,他若要夜攻,必看不清城牆上站的不是士兵而是棉被人,這下子,箭有了,又能多拖上一天,豈不是一舉兩得?」

  端裕王展顏笑開,眼底隱隱浮上佩服。「姑娘好計謀。」

  「是不是好計謀,還得看王爺的影響力大不大,有沒有本事說服百姓留下,為守住家園齊心合力打贏這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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