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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沙沙    


  是礙於第一國法嗎?一旦揭露,三人就算不知者無罪,不必受斬,四人缺一人,全盤皆輸,必須再換新人,也許酋王惜才,想用他們三人,不讓他們一生一次上山的機會就此流失,所以無論如何必須進行下去?

  必然是這樣了!她贏了天將決後,身份才被查出,卻為時已晚。這三人都是來歷不凡的人物,當然不能就此浪費了。

  凝兒渾身一陣熱,一陣冷。從末真正想過火峰之頂後,自己就算不稱王,也將成為高臣的事實。女兒之身,究竟到時是否公開,自己根本尚末作好決定。

  兩老只說王國優待女子,就算身份洩露,除非殺人放火,從不輕易下獄。如能保守秘密,她只要在一月期滿,推先其他三人中一人,而後請辭高臣,便無後顧之憂。王國規定,酋長登位後,三高臣有人因故請辭或往生,由酋王及兩高臣自退休高臣中延請代臣,才無人才短缺之虞。

  但是……但是……酋王要她隱瞞到何時呢?隱藏在這聖諭中的指示,是不是要她好自為之,不要試圖稱王?

  必然是這樣了!特地將書信在此送來,是給她的警告。不能被識破身份,不能爭取王位,甚至……不能和他們動手!

  酋王既已知她是女兒身,必然希望其餘三人不必知曉,以免節外生枝。倘若有人大義凜然,認為對她動了手就該受國法制裁,那麼酋王可能會被迫執行。那真的……真的就太可怕了!

  她完全可以想見好公子會有那樣的反應,結果如何她不敢再想下去。

  美公子可能以巧舌脫身,而曲唯兄……曲唯兄……

  他會原諒她的欺騙嗎?

  她知道自己面龐必然毫無血色,深怕被眼力過人的三位看出任何端倪,因而不敢抬頭,只是極力鎮定。

  再深想一層,還有兩老她必須顧慮;如果酋王真要追究,恐怕兩老也脫不了身。

  所以無論如何不能教人起疑!這是她唯一的念頭。酋王的意思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就算不諳撒謊,也要拚命說到底。

  到現在為止,她一直做得不錯,不是嗎?只除了太接近曲唯兄……

  不能再繼續下去,也許她該感激曲唯兄那一吻把她嚇得不輕,開始對他保持距離……

  但心底那股深深的痛是打哪兒來的?不!她不能去深究,不能……

  等她確定自已完全無異樣,才歎口氣淘氣地笑了笑,抬起頭來,

  「酋王也真是的,把我寫得這第淺薄不濟,三位來歷真是嚇人啊!我看區區在下也不用比了。」

  「怎麼能這樣說。」赫沙刑安慰地說,「推選比的並不是傲人的背景。」

  「那倒是啊。」仇映宮莫測高深的看著曲唯。「仇某現在又明白了一些。」

  她一直不敢去看曲唯,只感覺到他兩道目光在她身上。

  「原來好公子那麼懂馬啊!我也很喜歡呢。廄中有駿馬,我已經心癢好久了,能跟好公子請教一下嗎?」她只想逃開某人,現在這是唯一的辦法……

  「當然可以。」赫沙刑微笑。「山巔路險,不過小心些應該無妨。」

  兩人離開後,曲唯與仇映宮默然相對,仇映宮冷冷一笑。「聽仇某說了這麼多,閣下應該也憋了不少話想要說吧?」

  曲唯臉色雖然晦暗,仍是沒有開口。

  仇映宮有氣。「閣下的小兄弟就比不你的自尊來得重要?或者你的計劃才是第一位?」

  見曲唯仍無開口的打算,仇映宮拂袖而起。「那孩子將你視為珍寶,就算仇某看不出個究竟,也相信那樣純粹的心應該不會看錯。知道閣下的過去後,更覺得會需要那樣的孩子情有可原。但若閣下沒有相對的珍視,那無論如何就是不配!」

  曲唯黑而濃的雙眸流動過什麼,但一閃即逝,終究沒有回應。

  仇映宮走向廳門,幾步後又轉回身來。「既然口說無用,仇某只能動手試試閣下的真心了!」

  仇映宮搶身向前,白羽扇轉了個花圈,帶力點向曲唯的右肩要穴,此招非常輕巧,意在讓人非移動不可,但對方可攻可守,選擇極多。

  仇映宮原預料曲唯又會以不變應萬變,就算輕閃些許,也能避開他微乎其微的試探,然而曲唯竟伸手把住扇端,意在奪扇!

  這是極端強勢的攻擊,雖然於人無傷,但被敵人撤下兵器乃兵家大忌,這是在迫使仇映宮使真招以求保住扇子。

  仇映宮冷笑一聲,以內力相抗,把持住扇身。「閣下能不語,卻不能不為,是嗎?」右肘忽地外拐,力道暴烈,若曲唯不全力化解,小臂或將折裂。

  曲唯卻似不甚在乎,僅撥稍許內力抵禦那強攻,手掌卻用盡餘力五指齊收,硬生生奪下白扇,只聽得一悶聲,是手肘骨承受巨大壓力而發,曲唯退了一步,左臂僅微抖一下,左手穩穩握著扇子,已然步出仇映宮的攻域。

  仇映宮變了臉色。寧可承受劇痛,也非要奪取嗎?

  曲唯運行內力,臂上劇痛稍緩,除了唇色有些發白,他外表無異。若是一般武人,怕是早已跪倒在地,哀叫不已。

  仇映宮心中驚駭萬般,深吸一口氣才說:「閣下還算痛快,表達得淋漓盡致,仇某算是懂了,但是奪取之後又如何?」

  曲唯將羽扇輕放在桌上,雙手斂後,頭也不回地步出大廳。仇映宮看著桌上的羽扇,低喃著:「仇映宮啊仇映宮,這下你又該如何?」

  把赫沙刑硬是先行打發回殿,凝兒任馬兒漫無目的地緩行。

  她不懂,自己的眼為何會模糊?不記得自己懂事後什麼時候流過淚了。

  還不及抹去,已被烈陽蒸乾了,好似不留痕跡。心中好大的一個洞,卻沒辦法對自己遮掩。

  「原來……清醒得太遲,就是這種感覺啊。」她低喃。「被吻的時候,為什麼不懂?不,更早的時候,自己老是在人家身邊打轉的時候,不跟他說話就不痛快的時候,對他的碰觸感到心跳的時候……為什麼自己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最笨的是,為什麼這幾天還搞不清楚?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明白,早一點告訴他?現在連想說都不能說了……

  「如果說了,就不能再保持距離了吧,一旦說真話,是沒辦法撒謊的……說了真話,就不能不全盤托出吧……」

  「現在的身份被發現的話,整個推選都會完了,他們三人都會空手下山……如果酋王震怒起來,不知道會有什麼樣可怕的後果。」

  「曲唯兄,我終於明白你為何不說話了。不能說真話的時候,必須說謊又不想說謊的時候,還是不開口的好啊……」

  仰起頭來,讓臉被狠狠燒痛,所有的濕潤遁為熱氣,像一切從不存在。

  回到殿門,看到曲唯與沙刑並立在門前。

  「回來了嗎?」赫沙刑道。「我向曲大俠再三保證,我已訓練馬兒能自行回殿,絕不會有閃失,他才沒有去找你。」他有擔憂地看著他,似乎也察覺他這幾天反常地沒有時時伴著曲唯。

  凝兒對赫沙刑笑笑,跳下馬來。「好公子很侮辱人喔!難道我自己回不來嗎?還要馬兒帶!」

  說笑她最行,心滴著血也要笑。

  把馬韁交給赫沙刑,她吐吐舌。「真是熱死我也!我去泡個涼,洗去這一身沙。」

  沒等兩人來得及反應,她轉身大步就走了。到了內殿,縱入浴池中,閉上雙眼,長長歎息一聲,覺得身心俱疲。

  要忍著不去看曲唯,不去跟他說話,不待在他身邊……是這麼的難,讓她好累,好累……

  忽然水花四濺,她驚得睜眼,竟是曲唯也全衣入了水。

  「曲唯兄!」她不禁叫出口。

  心差點跳出胸口,整個人本能地就沒入水中,雖然她其實仍衣著整齊。

  「你——」她這才看見曲唯頭上綁了黑帶,遮住雙目。

  她喘了一大口氣,盡力不讓自己聽來過分驚慌。「曲唯兄,你怎麼這樣闖進來?就不能等等嗎?」

  「沒時間等了。」他簡單地回答,在水中往她移來。

  「什麼……意思?」她想後退。卻背抵著池壁,哪兒也去不成。

  「小凝想躲我躲到什麼時候?」他低聲道,已來到她身前。

  「曲唯兄!」她雙手抵住他前胸,不自覺中用上不小的力道,驚覺冰涼水中的他仍是如此……熱燙!

  他的來勢卻絲毫未被阻住,僅餘一息之遙,然後停住了。

  「我不能讓你有時間築起心防。」他沉聲道:「小凝為何忽然對稱王躊躇不前了?」

  天!他是如何看出來的?

  凝兒的眼光閃爍不定,不禁慶幸他看不見她。「我說了大話以後,才覺得自己未免太自不量力了。比起三位,我根本只是個嘴上無毛的渾小子,等我回家向兩老好好學習天下書以後,再去考個文書吧。」

  在黑布之下,那雙閉著的幽幽雙眸似乎仍能穿透她,「小凝不愛說假話,這可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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