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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黎孅 即使身子仍是很單薄,氣色蒼白無血色,可比起過去半年的住院生涯,這已經是他最好的狀況了。 能夠不費力的暢快呼吸、回到自己家休養,他自然很開心,不過一回到家就被宣告家裡為他討了一房童養媳,他的心就又沉了下去。 都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這種事情這會不會太扯?童養媳耶! 「苑櫻八字襯你,對你有幫助,原本我也是不信,但你就是出院了啊!我不管,那丫頭在我們家是留定了。阿靖,媽不能冒著失去你的風險。」 「媽!咳咳……」太激動了,他咳了幾聲,惹得他強勢的母親緊張不已。「那是沒有根據的迷信。」 他疲憊的躺在床上,消瘦蒼白的容顏帶著少年的青澀稚氣,但眼神卻有著這年紀不該出現的老成。 或許是因為在鬼門關前走過好幾回的關係吧,才會有這樣的沉著。 「就算是沒有根據的迷信,我也寧可信其有!」邱盈珊挺胸大聲承認,一點也不為自己做的事感到羞愧。 丈夫早死,只留下一個兒子給她,而這個兒子卻從小為肺病所苦,為了唯一的獨子,她東奔西走,四處找名醫,無論用什麼方式,只要能讓兒子活下去,就算是被人嘲笑那又怎樣? 歐陽家有花不完的錢,買個她想要的東西又有什麼不對? 「媽,這種事情……不合法吧?」看著母親執拗的神情,歐陽靖明白自己無法改變她的決定,可他還是想做一下困獸之鬥。 童養媳耶……怎麼想都怪,那都是什麼年代才有的事了?他沒辦法接受在某種型式上自己「已婚」的事實。 畢竟他才十四歲而已,這真的太荒謬張了。 「這種事你別管。」邱盈珊一句話敷衍兒子,接著轉移話題,「苑櫻那小丫頭還算乖巧懂事,很得我的緣,我要她以後聽你的話,我則管她吃住、讓她念完書。至於你,我不管你要當她是女僕還是什麼人,總之她得留在你身邊,直到你滿二十五歲為止。」 「為什麼是二十五歲?」根據民法,二十歲就成年了。 「算命的說,讓福星待在你身邊十年,往後你就沒病沒痛沒煩惱。」 又是「算命的說」?那個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為何要這樣殘害他?而他媽這麼精明,為何一個算命師隨便說說就都信了呢? 「媽……」歐陽靖皺眉,滿臉不贊同。 「總之就這麼說定了,你先休息。剛出院呢,別一直操心這些小事,反正你好好養病,你的身體能好才是最重要的事。」邱盈珊不理會兒子不滿的臉色,傾身為他拉好被子,仔仔細細地不讓他著涼。 看著兒子雖仍蒼白卻已漸有生氣的臉龐,她最後一點點買了別人人生的愧疚感隨即被拋到九霄雲外去。 只要能救得活兒子,她不在乎別人怎麼想。 再三叮囑兒子好好休息、別為小事煩憂後,邱盈珊才依依不捨的離開他房間,去忙工作的事。因為兒子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她只是讓照料他的看護小心注意些,盡量別去吵到他。 終於,偌大的房間裡,就只剩下歐陽靖一個人了。 「咳……」他輕咳了聲,深吸口氣,使勁力氣地起身靠坐在床頭,伸手往床頭櫃一探—— 摸到了!他數月之前擺在床頭、為了月考準備的課本。 想不到他這一病竟拖了大半年,算算時間,如果他沒有住院,現在也應該升上國二了吧? 可就算出院,他的身體又得調養到什麼時候才能重回校園呢? 他抬手,看見自己瘦長的手臂,想到自己比起一般人而言不算順暢的呼吸,忽然意識到--下回他若又得了個小感冒被送進醫院裡,還會有命活到出院嗎? 這麼一想,他嘴角不覺揚起一抹自嘲的笑。 突地,敞開的房門口出現了一抹突兀的紅。 「誰在那裡?」他清了清喉嚨,朗聲問道。接著用嚴厲的語調逼躲在他門口窺伺的人現身。「出來! 對方怯憐憐的現身了,是個有雙大眼睛、五官清秀漂亮的小女孩。她穿著深紅色洋裝,襯得皮膚更為白皙,烏黑的頭髮垂在兩頰邊,看來像一個漂亮的洋娃娃。 歐陽靖不認識這張臉,他不記得家中哪個僕人的小孩是生得這副模樣。 可沒有思索太久,他便直覺想到……這個家裡,最近住進來的人不就是他那個童養媳嗎? 也是,穿得這一身漂亮洋裝……應該是母親為她打點的吧?看來,媽只是嘴硬,至少還是對人家很好。 「你是宋苑櫻?」他問,見到小女孩怯怯的點頭。「那你知道我是誰嗎?」他又問。 這回,女孩看著他,流露出畏懼的神情。 看她那樣子,歐陽靖一股悶氣鬱結在胸口,更難受了。 為什麼?他才十四歲,想要有健康的身體,想隨心所欲的過日子,想打球、慢跑,想全力拚學測,考一所好學校--他唯獨不想要背負別人的人生! 可他有什麼辦法?都是這個破身體,讓母親操心到無所不用其極,甚至給他買了一個童養熄。 難受又如何?生氣又怎樣?這女孩的人生就是跟他有牽扯了。如果他有個萬一……轉念一想,他這破身體萬一撐不下去了,他那可怕的媽現在會打點女孩的生活,但若他不行了呢? 會把女兒賣到他們歐陽家,她的家境想必不會太好,肯定也有什麼苦衷,那麼他又何苦去為難一個小女孩? 「你過來。」想開之後,他把她叫到眼前來。 初來乍到的宋苑櫻一來便被教導從今而後自己是少爺的人,得聽少爺的話,如今少爺自醫院回來了,她因為好奇偷偷來看一眼,怎知就被少爺發現了。 她很害怕,不知道少爺是個怎樣的人?會不會氣她的不請自來?但不管加何,她仍記得自己最需要做的事隋--聽話。 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宋苑櫻走進歐陽靖房裡站在他面前,與他面對面。 「你來這裡做什麼?不去上課?」歐陽靖撇嘴問。 他實在也不知要怎麼跟她相處,身為獨子,他從小就是一個人,沒有同年齡的玩伴,體弱的身子又常常生病請假,因此跟學校同儕間也有些隔閡。當然了,他也從來沒有哄過人的經驗。 「放學了。」宋苑櫻看了看他,囁嚅地回答。 「那功課呢?寫完了?」一開口,他就覺得自己很像家長在叮嚀小孩趕快做功課,可因為不知還能問她什麼才好,也就問這個了。 聽他提起功課,她就緊張了,小臉上的驚懼藏不住,有點膽怪,心虛地搖了搖頭。 「沒寫?為什麼?」他揚起眉。 聽見他的詢問,她瘦弱的身子一顫,以極小的聲音說道:「我、我不會寫……」 「不會寫?」 「前面的都不會。很久沒上課,媽媽生病了……」她又慌又緊張的解釋道。 聞言,歐陽靖蹙眉抿緊唇。他曾聽自己母親隨口提起,宋苑櫻家境貧困,父親打零工為生,而母親重病需要錢醫治,所以,她念國中的兄長輟學賺取生活費,她也沒有再唸書,留在家中照料纏綿病榻的母親。 因為生活過不下去了,她母親的病也需要大筆金錢,她父親便讓她給歐陽家帶走,收了一筆錢讓她母親醫病, 她有多久沒上學了?歐陽靖不清楚,但她學業有了斷層是事實。 跟他一樣,都是身不由己。 思緒至此,歐陽靖對她的感覺已經不如開始的那麼氣憤。他何苦為難一個小女孩?她懂什麼呢?不如把她當成妹妹吧,他是獨生子,沒有當兄長的經驗,學著當哥哥這感覺還滿新鮮的。 把作業拿來,不會的我教你。」他突然說。 宋苑櫻驚訝地抬頭,看著神色漠然的少爺,一臉受寵若驚的模樣。「少爺真的要教我嗎?」 聽她喊自己「少爺」,他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誰讓你喊我少爺的?」 「陳媽。」 答案出來了,是管家。 歐陽靖沒有多說什麼,只交代,「以後你別喊我少爺,喊我一聲哥哥就好,知道了嗎?」反正不管喊什麼,她注定是他的人了,唉…… 「知道了,哥哥。」宋苑櫻恭敬的點頭。少爺說的話,她都得聽,無論少爺叫她做什麼,她都會做。 「好了,去把作業拿來,我看看你哪裡不會。」 「好。嗯她立刻離開,快速去拿了自己的作業來,讓他指導她功課。 簡單的小學生作業難不倒歐陽靖,他耐心的指導她,無論是數學還是國文,她不會的生字,他就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的教她。 宋苑櫻原以為歐陽靖會是個難以親近的人,沒想到他卻對她親叨溫柔,對她很好,還讓她喊他一聲哥哥,這讓來到歐陽家後內心惶惶不安的她感受到些許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