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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深深    


  「堇歡,今天的報紙你看了嗎?」一進門他便急急地問。

  「看啦。」她被問得一頭霧水。

  他竟又再問一次,「全都看了嗎?」

  「嗯,無一遺漏,沒什麼新鮮事,看了等於沒看。」她批評到一半,突然想起,「對了,今天有你的新聞,整整佔了四分之一的版面,那個攝影記的技術真不是蓋的,把你拍得好帥。」她將他的西裝掛起,信口說著。

  聽著她真誠的讚美,他內心是百感交集,她不在乎、完全不在乎,還談笑風聲與他談及此事,這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你不介意嗎?」他不禁問。

  「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為什麼要介意?只不過是空穴來風的緋聞,報紙上天天都有,反而是你,被當成主角炒新聞你會介意嗎?」

  「很介意。」他喪氣地說著,將臉埋入掌中,她深明大義的話,讓他的心湖蕩漾起微波,有人這麼單純嗎?他不相信,除非她不是人而是神。

  他一反常態的沮喪,她看了也有些不忍,當下蹲在他的跟前,「別這樣嘛,提亞,事情發生都發生了,你又何必如此沮喪,人們都是愛看八卦的,他們要怎麼寫那是他們的事,你又何須介意呢?」她安慰著。

  但見他仍鬱鬱寡歡,於是她換另種輕鬆的口吻道:「換個角度想,若不是你的身價非凡,人家也不會炒新聞炒到你頭上來,你就當作是一場無聊遊戲,過了就把它忘了,不要因此而影響自己的心情,畢竟人家也是為了銷路。」

  此時,他們的立場對調了,原該介意的人無所謂,不該介意的人卻耿耿於懷。

  她努力試著讓他看淡此事,而他則愈聽愈傷心,難道她連一點情緒、一點脾氣也沒有,若真如此,那麼她就真的是神了。

  望著她的笑靨,他只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她的體貼與關懷令他的心情壞到了極點,因為他提早收工回來,是要給她罵的,而不是要聽她安慰的,天壤之別的待遇,讓他不禁莫名悲從中來。

  他被她拖著下樓,在餐桌上,她吃得津津有味,也將公婆、丈夫伺候得十分周到,就如同往常一般,一見此景,他不禁在心裡想,究竟是他太敏感了,還是她的本性就是如此,她看待任何事、任何人都有一顆寬容的心,所以她才能無慾、無求。

  但這並非是人之常情,而他是她一生的伴侶,與其他人不同,她應該要有所欲、有所求才對,若非如此,那他跟一般人有什麼不同,在她的心裡難道就沒有輕重之分,還是……

  想到這裡,他的腦子忽然閃過一句。

  邵提亞,你跟人談什麼份量,少往臉上貼金了,你根本不在她心中。

  頓時他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轉頭注視著她,久久無法釋懷。不,這不是真的,他絕不接受這個事實,她怎麼可能不將他擺在心中,他並不奢求什麼,只要一個小小的角落他就心滿意足了,但是她、她竟然無視於他的存在……

  他再一次的被她的無情擊倒,難道他為她所做的一切,還不足以感動她,雖然他努力時間不長,但他一直默默地耕耘,等待著開花結果,可她卻寧願做個睜眼的瞎子,也不願敞開心房。

  這是為什麼?有誰能告訴他、又誰能來解救他?他深陷在這片情海中,早已無法自拔,而她卻站在岸上,冷眼見他沉入海底。

  他悲苦想著,雖然這只是他的突發奇想,可信度也還有待求證,但浮現在他腦海的那句話,竟不是疑問句……

  這事雖處在求證階段,可他的心卻已經負荷不了,於是他站起身立即離去,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的三個人,頓時面面相覷。

  「他怎麼了?」邵士傑問著。

  「大概還在生氣吧。」桑堇歡回答他。

  「生氣?誰惹他生氣了?」吳鳳英好奇地問。

  桑堇歡繼而再答,「報紙。」

  「報紙?」邵士傑聽得差點沒噎著。

  「嗯,因為今天的娛樂頭條是他,他可能覺得自己被栽贓,無故遭受無妄之災,所以才會發脾氣吧。」這下子可換她沒心情吃飯了。

  「寫些什麼?」

  「不就是花邊、緋聞那一類的。」她站了起來,「爸、媽我先下去了,我去幫他打打氣,看他會不會快點氣消,您們繼續用餐。」

  邵士傑聽了反吃了一驚。她竟然不生氣,還要去幫他消氣,這未免也太好笑了吧。

  「堇歡!」

  他急聲呼喊,令桑堇歡又折返,「爸,還有事嗎?」

  邵士傑躊躇了半晌才道:「堇歡,爸是覺得你的反應,似乎太……平淡了,照理說你應該……質問提亞才對啊,怎麼你卻……」

  「質問?」桑堇歡一愣,「為什麼?」這時,她聯想到江明月跳腳的那一幕。

  很明顯的,桑堇歡是連問都不曾問過了,此想法一出,吳鳳英立即接口,「因為他在外面胡來,而且還被活逮。」她點明,再一次試探媳婦的反應。

  但桑堇歡還是不懂,她只好再把江明月的話拿出做比對,這會兒她終於意會過來,「媽,您誤會了,報紙上寫的事情,怎麼可以當真,而且提亞會這麼早回家,就是為了向我解釋這件事,可是他氣炸了呢!」她澄清著,結果卻愈描愈黑。

  「是嗎?!」兩位老人家異口同聲驚問。

  她……未免也太識大體了吧!先不論此事的真偽,總之,在兩老的眼中,她看似正常的言行,根本就是異常。

  「是啊,我絕對相信提亞,提亞絕對會是個好丈夫,絕對!」她猛地點頭,保證似的說道,並認為自己的表態,已化解了兩老的疑慮。

  至此,相較於兩老的自覺,她簡直像個沒神經的女人,因為在道出了那番話語後,她竟安然離去。

  這期間,她絲毫沒有領會出兩老在她說話時,眉來眼去意味著些什麼,更沒發覺自己的行為,早已透露出她心底深層的秘密,此刻,她雖是兩手空空,但卻是駭人於無形間。

  「士傑,提亞完了!」待桑堇歡走出餐廳後,吳鳳英才別有一番領悟的說道。

  「他完了事小,可別讓這樁婚姻也完了才好。」

  「話不能這麼說,堇歡雖是一個好媳婦,但她卻不愛我們的兒子。」她可替兒子叫屈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為堇歡改變太多,她這個做媽的,可都是看在眼裡。

  「這只是暫時的,她會發現提亞的愛的。」

  「希望如此。」她由衷地期盼,可再怎麼說,這段婚姻名義上,雖是建立在媒妁之言,兒子是千真萬確愛上了她,然堇歡她……唉,這教自己怎能不憂心啊?

  第8章(1)

  自從邵提亞驚覺到桑堇歡對他毫無愛意那天起,他又試了好多次,結果竟然是如出一轍,無論他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她依然是笑口常開,完全沒有反應。

  而他卻是被她那把無形的刀,一刀又一刀的砍著,到今天他已遍體鱗傷,所以他又故態復萌用酒精麻醉自己,只是這一次他有所節制,儘管他已是爛醉如泥,但他仍保持清醒,再者為避免自己喝酒誤事,他請了一位司機及私人助理。

  當他不願面對妻子時,他就會隨便找個藉口不回家,自己一個人待在私人套房裡,獨嘗著冷清與孤寂,結婚之後,他已經不再與那一票損友一起鬼混了,因為他的世界裡,只容得下桑堇歡這個人,但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所以他挾著尾巴逃走了。

  因為他不願讓她知道,他被她傷得有多重,他也不願她因此而自責,畢竟感情的事是兩情相悅,他不希望她有半點勉強,但如今他已退無可退,所以他開始考慮離婚,因為他是真的做到了眼裡、心中只有她,所作所為也只為了她,但既然她無法愛上他,那麼就放她自由吧。

  他已經準備好離婚協議書,也簽上了自己的大名,正想著該在什麼時候交給她時,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這薄薄的幾張紙,就可以決定他們的未來,再者結了婚又如何,如果只是單方面的付出,一段時間後,也會令付出的那個人心死,到最後也只能以離婚收場,而他就是那最好的例子。

  離婚協議書就放在書桌上,他望著那幾張紙好幾天了,他們的婚事是經由雙方父母決定的,所以他相信這並非出自她本意,如此看來離婚這條路,似乎是非走不可了,但他還在遲疑些什麼呢?就瀟灑的放手吧,他一個人痛苦,總比兩個人都痛苦來得好。

  她住在一個冰天雪地的私人國度裡,他這一團不起眼的火苗,是怎麼也突破不了任何一個屏障,就連樹梢的細縫,他也穿越不了,他怎麼會如此不自量力,妄想融化她冰封的心,他太天真了。

  或許他也應該學她做一個冰人,說不定他們的磁場還會相近一點,不過夫妻做不成,做她的朋友、兄長也許會更長久些,但他希望他的退出,能讓她獲得真正的快樂,如此他便心願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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