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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惜之    


  「你指控我要讓公主下胎?」曲無容冷聲問。

  「我只是說出事實。剛剛藥單給司徒先生看過了,他說孕婦不能服用地龍、紅花、桃仁、九香蟲、莪術,為什麼曲姑娘的方子裡開了這些藥?」

  「我開那些藥!?把藥方給我!」

  怎麼可能?曲無容接過方子,目光逐一掃過,莪術、紅花……那分明是她的筆跡……但她沒開這方藥,是誰仿了她的字……

  重重疊疊的問號在她腦子裡轉,一時間,她找不出合理解釋。

  宇淵眼見曲無容臉色倉皇不定,憤然斥責桃紅:「既然你早知道藥方不對,為什麼從來都不說!?」

  「是公主呀,公主說侯爺很敬重曲姑娘,我們不能在背後說小話,她還講,也許曲姑娘的藥方有獨特之處,是百草堂的先生太謹慎,不敢讓公主嘗試。」

  桃紅說得條條是理,讓曲無容辯解不成。

  「曲姑娘,那是獨到藥方,還是孕婦不宜?」宇淵問。

  「孕婦不宜。」她實話實說。

  她滿腦子混亂,只隱約知道有人想加害她,是誰?是公主嗎?用自己和孩子同她對賭?這賭注未免太大。

  「司徒先生在嗎?」宇淵揚聲問。

  「他在門外。」

  「請他進來替公主看診。」

  宇淵放下玉寧公主,走到門邊,要將一臉迷亂的曲無容帶開,他們都需要時間將事情從頭到尾好好釐清。

  「侯爺,不能讓她走,她是想害公主的壞人……」說著,桃紅猛然跳起來,一把抓下曲無容臉上的絲帕。

  迅雷不及掩耳,絲帕被桃紅一把扯下,乍見她真實面容,一屋人全都愣在當下,動彈不得。

  只見曲無容蛾眉欲顰,將語未語,唇綻櫻桃破,她的肌膚冰清玉潤,如杜鵑披雪,美若霞映澄塘,絕艷容貌教人倒抽氣,就是床上的公主也忍不住瞠大眼睛,不敢相信。

  世間怎有這等人才品貌,說她是仙子不過分啊!

  難怪相公忘記紀穎,難怪他一顆心全飛到後院小屋,她連紀穎都爭不過了,怎爭得贏曲無容。

  公主死命咬住下唇,在唇間烙下深印,全身抖得好厲害。

  該死!只見宇淵飛快伸手,從桃紅手中搶回絲帕,返身替曲無容覆上。

  他面目嚴肅,語帶寒冽,懾人雙瞳射向房裡僕婦。「今天的事,一句都不准往外傳,誰傳出去的話,就提頭來見!」

  說著,他拉起曲無容離開。

  門關起那刻,公主淚水潰堤。

  宇淵不是個刻薄主子,從未對下人說過半句重話,現下,他不理會曲無容用藥嫌疑,不管妻子和孩子的死活,只想著曲無容的秘密會不會外傳。

  還需費心、揣測他的想法嗎?不必了,他愛上曲無容,毋庸置疑。

  「公主、公主……」

  桃紅衝到主子床邊,摟住公主大哭,她讓侯爺嚴厲的神色嚇壞了,從來、從來駙馬沒這般對待過人吶!

  「我鬥不過她了,我大輸特輸了。」扯起棉被,她尖叫。

  她的苦肉計沒用,宇淵不在乎,半點都不在乎,偷雞不成蝕把米,她輸得好難堪。

  「不會的、不會的,公主好好照顧身子,等身子恢復,我們一定可以想到辦法把她趕出去,公主千萬要定下心,別慌別亂,桃紅會幫你。再不,咱們有皇后當靠山啊!」

  公主茫然若失,滿腦子裡都是曲無容那張絕美的臉,她傻傻自問:「紀穎、曲無容、曲無容、紀穎……她們為什麼要聯手欺負我?」

  桃紅摟住公主,心疼極了。不該變成這樣啊!她的公主應該是雍容華貴、養尊處優,無傷無愁,人人羨慕的對象啊!

  「別怕,桃紅在,桃紅不會讓那個狐狸精得逞,一定會替公主牢牢守住駙馬爺。」她向上天立誓。

  「桃紅救我,我只剩下你、只剩下你了……」突地,公主用力抓住桃紅,摟住她的脖子放聲大哭。

  「桃紅知道,我會想辦法,絕對會。」她也慌了。

  定下心啊,動動腦子啊,她不能再放任情況壞下去,侯爺的偏心、他對公主的哀慟視若無睹,她一定得找到法子解決。

  第七章

  宇淵將曲無容帶回小屋,三人面對面,臉色凝重。

  他們都在心中,試著找出合理解釋,卻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為客的曲無容會得罪誰。而曲無容幾次念頭轉到公主身上,便忙不迭轉開,她不願意以小人心來忖度玉寧公主。

  「藥方上的字是你的?」

  宇淵實在想不出問題所在,只得出口問。但這一問,她儼然成了嫌疑犯。

  「你說呢?」曲無容反問。

  「是你?」

  她沒回答,只是輕哼一聲。

  她擺明不合作,宇淵不免惱火。這事不小,傳到宮裡,光意圖謀害公主罪名,就夠讓她擔了個死刑,更何況還有她隱瞞容貌的欺君之罪。

  「你就這麼驕傲,連解釋都不肯?」他發怒,一手拍上桌子,語調提高。

  「解釋有用?」假如有人成心佈局教她跳,她除了耐心等候對方露出馬腳,還有其他辦法?對於心機、詭計,她總是贏不了人。

  「如果不是你做的,你會積極配合,找出幕後主使。」宇淵說。

  「好啊,以你的推論,我不積極,所以是我做的,我舉雙手認罪。」她冷眼看他,倔傲得讓人生氣。

  她是何許人啊,從來,她都不想進靖遠侯府,是他和皇后半逼迫、半綁架,將她帶進侯府來,現下居然質問起她的居心不良!?

  天理昭彰吶!

  「我沒這麼說。」

  他沒說,可他問了,這代表不信任、代表他心中有懷疑,那麼她何必留在這裡,接受侮辱。

  「你大可把我抓起來送交官府,讓官府來調查我是何方奸細。」

  她的口氣很糟,宇淵也被她弄得脾氣不好。

  公主還病著,他丟下公主將她帶出來,已屬過分,他多希望能自她身上得到些許線索,可她不合作,寧受誣陷,也不肯助他釐清事情。

  「這種事,我自會調查,不需要勞煩別人。」他語調清冷,抑住的火氣在胸口燃燒。

  「但願侯爺公平一點,別聽一面之詞,就判定曲無容有罪。」他冷,她也不遑多讓。

  總是他誤解她,一而再、再而三。

  五年前是、五年後也是,他說她性情孤傲,永不替人著想;他說她強出頭、愛惹事,才會招惹麻煩,說來說去,皆是她的錯,是她該反省考量。

  都是這樣的,只要和公主有關,千錯萬錯都是她做錯。

  她竟然向他要求公平!?

  哈,他要是公平一點,就不會對著桃紅吼叫,她可是證人吶!

  他要是公平一點,他該綁她、捆她,她一承認藥方上面的字跡是她的,就把她押入大牢。

  他要是處處談公平,就應調來百草堂先生、抓藥師傅,三面對質,還怕定不了她的罪。

  他就是不公平、就是偏心,就是只想維護她,才會急急忙忙把她帶離是非區,才會讓桃紅激動之餘,扯下她的覆面絲帕。

  他忘記自己的舉動會讓妻子傷心,只想到消息往外傳出去,曲無容會背上欺君罪名。

  現在,她還來同他論較公平!?

  宇淵緩緩吐氣,抑下激動,由著滿腔怒火在腹間悶燒。

  「這段日子你安分點,不要到處亂跑,若你是無辜的,我自會還你一個公道。」

  撂下話,他轉身往外。行前,他又折回來,對冷剛說:「此事非同小可,你不可隨著姑娘任性,這次她惹上的是皇帝與公主,倘若一紙通緝書發下來,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你們也會被挖出來。」

  冷剛向前兩步,擋住宇淵問:「我可以相信你嗎?」

  「你們只能相信我。」他歎氣搖頭,道:「看好她,別再節外生枝。」

  宇淵和冷剛的對話讓人火冒三丈,好似她是個愛惹是生非的傢伙,老天明鑒,她什麼事都沒做過,是別人存心賴她。

  可他……不這麼想吧……

  ☆ ☆ ☆ ☆ ☆ ☆ ☆ ☆ ☆ ☆ ☆ ☆ ☆ ☆

  算軟禁嗎?

  不能自由進出,多走幾步,侍衛就圍上來,盯著她回屋,一次兩次下來,想逃的慾望越燒越盛。

  逃吧!這聲音不斷震著她的耳膜,震得她心浮氣躁,無法定心。

  那日爭執後,宇淵再沒出現,她不知他是在安撫公主,還是在找證據將她入罪,會否又是一場歷史重演?

  記不記得那年,肅親王府派來的蘭兒用「芙蓉雪花霜」冤她,他居然信了,相信在他身邊跟了多年的「影兒」,要毀掉公主的容貌,相信她掘牡丹、折玉簪、撕圖畫,暗地破壞公主的物品。

  然後蘭兒死了,少爺把她關入侯府大牢。晃動不已的火把、幽暗陰冷牢獄、等著她死去來啃她身子的老鼠……悠悠蕩蕩間,她全身發熱發冷,彷彿又回到那個時候。

  突然,方嬤嬤的臉跳出來了,那針,好粗好長啊,緩緩扎進肉裡,一吋一吋,每深入一分,都讓她想咬舌自盡,她不斷自問,是不是死了就好了?可皇后說「扎她百針,若能熬過,算她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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