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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綠光    


  「是誰跟你說是朕動的手?」夏侯歡懶懶睨他一眼。「朕不過是意外得知貴妃的心思,助她一臂之力罷了。」

  蕭及言不語,只因他很清楚皇上的手段,從先前德妃和賢妃身上就能看出一斑。雖說挑撥後宮爭鬥,借刀殺人,算不上什麼英雄好漢,但在皇宮這牢籠裡想活下去,就別想當英雄好漢。他無法責怪皇上,只因皇上一路走來他皆伺候左右,自然明白他僅能在有限的範圍裡找出對策。

  「如此一來,真能勾動六部對攝政王的不滿?」蕭及言動手替他斟了杯茶。

  「朕就不信他們能夠無動於衷。」夏侯歡哼了聲,迎著頂樓強勁的夜風,身上的衣袍被吹得獵獵作響。「接下來,你就繼續以為兵部充實軍器為由,在早朝上要求戶部給予經費。」

  去年在夏侯決的決定之下,他初次選秀充實後宮,定下了一後四妃,而這一後四妃說穿了也是夏侯決欽點,要說是給那五家的酬庸也不為過。

  夏侯決在朝中能夠呼風喚雨,一是來自於他是先皇欽點的攝政王,二則是因為他手中持有各地軍隊的總兵符,如此龐大的權力,自然引來滿朝文武的巴結,而其中與他最為親近的,便是五軍總督龐銳。

  正因如此,龐銳之女貴為皇后,貴妃為兵部尚書之女,淑妃為刑部尚書之女,賢妃為工部尚書之女,德妃為戶部尚書之女,這四部尚書和夏侯決最是親近,所以當初他一看夏侯決如此安排,他都忍不住笑了。

  他被囚在玉雋宮裡,難得早朝,手無實權,能倚靠的只有表哥蕭及言,但就算蕭及言貴為首輔,暗地裡替他拉攏其他官員,仍無多少效果,大半官員依然都靠向夏侯決,因為他們認定終有一天夏侯決會登基為帝,自然不敢與他為敵。

  在這種情況下,想殺出血路,他也只能靠後宮那些女人了,手法不算光明磊落,但和夏侯決相比,他還算乾淨。

  「皇上是故意要讓攝政王一再反對?」

  「當然,只要是你提議的,夏侯決都會反對,再者他也會認為替兵部請命的你,也許和兵部有所掛勾。」

  蕭及言垂眼想了下。「皇上的意思是說,以後宮爭鬥造成六部尚書之間的嫌隙之外,還要趁這當頭將嫌隙一口氣加深。」

  他頷首,「此次淑妃慘死,加上先前兩妃之死,你認為誰的嫌疑最大?」

  「自然是最不受寵的皇后,但是就算如此——」

  「及言,要論心計,你還遠不及朕。」夏侯歡哼笑了聲,彷彿這宮中的每條人命都是他手中的一顆棋。「朕誰都肯寵幸,就是不肯寵幸皇后,皇后心中早已積怨,在後宮頻找其他嬪妃麻煩,這事眾人皆知,你說那六部尚書會不知此事嗎?朕不過推波助瀾罷了。」

  夏侯決以為讓親信的女兒進宮,可以鞏固彼此情誼,殊不知哪怕他只是個傀儡皇帝,那些把女兒送進宮的父親會不希望女兒有朝一口母儀天下?但女兒無端端死了,沒個下文,攝政王亦無交代,這些失了女兒、沒了夢想的父親們,心底會作何感受?

  尤其當後宮嬪妃一個個死去時,就不信他們心底半點懷疑皆無。

  心再如靜湖,只要一日一點墨,就不信無法染上半點黑。

  蕭及言明白了,「刑部尚書和工部尚書向來交好,如此一來該是會同出一氣了,將這兩人先從攝政王一派分化而出,倒也是個作法。」接下來只要由他出面斡旋,不著痕跡地卸去夏侯決的左右手,逼夏侯決交出兵符的日子指日可待。

  「然後,朕會給予最後一擊,徹底分化他們。」他收回目光,望向底下熱鬧的大街。「朕也想知道,這一票亂臣賊子到底還有多少仁義忠誠。」

  「那麼,臣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蕭及言將他的心思推敲一番,知曉後續如何行事,對於那些嬪妃沒有半點惻隱之心。她們不可能對自己父親的打算一無所知,且要不是被逼到無路可退,要不是老在鬼門關前徘徊,皇上又怎會出此下策?

  夏侯歡微點著頭,眼簾突地映入一抹身影,教他不由微瞇起眼。

  「皇上,怎麼了?」蕭及言察覺他的目光,不禁靠近欄杆,往下一望,但他的眼力不如夏侯歡,再加上這樓層如此之高,根本無法辨識底下有何人靠近,只能低聲詢問。「需要差人戒備嗎?」

  夏侯歡擺著手,沉吟半晌,道:「及言,幫朕查個……」像是想到什麼,他咬咬牙,改口道:「罷了,今晚朕不走暗道,待會你備著馬車在前頭候著,朕去找個老朋友。」

  「老朋友?」蕭及言楞了下。皇上哪來的老朋友?不,也許該說,皇上哪來的朋友?他只能待在宮中,頂多是偶爾到首輔府或是這樣在外頭透口氣而已。

  夏侯歡壓根不打算給個交代,已經快步下了樓,帶著滿腔怒意。

  他希望他看錯了,可偏偏他的眼力甚佳從未出錯,教他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張秀雅小臉……少敏,為何要一再挑戰他對她的信任?!

  「死了?!」人在黃胡同裡的辛少敏一得知這消息,整個人都傻了。

  這城裡沒有地址門牌,要找戶人家並不容易,她好不容易依著何碧說的路線找到了黃胡同,找了家正要打烊的店舖詢問,卻得知何家一家人竟都已經死了。

  想了下,她忙再問:「大叔,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已經快五年了。」正忙著收拾的飾品鋪老闆耐著性子說著。

  辛少敏眉頭一皺,這和何碧說的時間並不吻合,不禁再問:「大叔,我找的黃胡同何家,那何家老伯以前是在一位王爺府裡當管事的,還打理了一家鋪子,家裡有幾個兒女,有一個女兒……」

  「那就是我說的那一戶了。」老闆不耐地道,但看她一身太監服,也不敢怠慢。

  「嗄?可是……」

  「那都已經是四年多前的事了,何家不知道惹到誰,突然遭到血洗,一家六口無一倖免,府衙查不出線索,至今還是懸案,攝政王壓根沒打算替他們……」

  「老頭子,夜深了該打烊了。」鋪子裡頭,老闆娘神色不善地制止他往下說,像是怕惹禍上身。

  「橫豎公公要找的黃胡同何家就此一家,黃胡同裡已經沒有何姓人家,公公還是早些回宮,這裡入夜後並不怎麼安寧。」老闆話落,也不讓她追問,快快關上店門。

  辛少敏呆在原地,何碧給的荷包還握在手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找錯地方了嗎,要不為何店舖老闆說的和何碧說的相差甚遠?假設老闆說的都是真的,不就代表何碧收到的消息都是假的?

  宮人無法隨意出宮,何碧自然無法見到家人,消息都是請人送回的……沒來由的,她的心底爆開一陣惡寒。

  皇宮裡,皇上被下毒,有誰非要皇上死不可?

  何碧提過她家原本是王爺府中的下人,她不知道朝中到底有幾位王爺,但老闆曾提及攝政王,就可以證明何碧是攝政王府的下人,而壽央也是受攝政王之命替皇上試毒時毒發身亡……

  現在想來,難怪她醒來時是在玉泉宮的園子裡,壽央也許察覺到沒有解藥或是被騙,所以才會到玉泉宮,可為何去玉泉宮?那裡有什麼?

  她之前不想細究宮中之事,因為她認為她不會久留宮中,可眼前呢?

  她到底該上哪去?找個地方安身立命,還是回宮?她不能丟下何碧不管,當何碧完成任務時,下場恐怕和壽央一樣,可她要怎麼救何碧?

  何碧會急著將她送出宮,是不是因為她已經察覺攝政王的狠絕無情?如果真是如此,她怎能還平心靜氣地待在宮中?

  大哥的食盒裡有黑火藥的味道,玉辰宮失火,是不是也跟攝政王有關?她該要追查還是扭頭遠離是非?

  「少敏。」

  低沉的嗓音教辛少敏心頭一顫,回頭望去,這胡同裡的燈已經滅了大半,她看不清來者是誰,但那嗓音和話語,他必定是——「大哥……」

  這到底是怎樣的緣分,每當她不知所措時,總會遇見他。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沉聲問著。

  他,夏侯歡,身為西秦皇帝,有時卻是成歆,他不該在這當頭出現在她面前,佴是此刻他只想知道為何她會出現在此,便追逐她的身影而來。

  離開濤風樓後,他尾隨在後,聽著她像是在跟店舖老闆打探什麼,而後便呆站在打烊的店舖門口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哥……」她喊著,有太多情緒同時湧上,教她舉步走向他,不假思索地抱住他。

  他直瞪著她,本想要拉開她,但像感覺到她的不對勁,便縱容她,伸出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停住。「發生什麼事了?」他沉聲問著。

  「我……」辛少敏欲言乂止。她該要怎麼跟他說?說出何碧的事,說出攝政王的事?可大哥是皇上身邊的人,這些事要是告訴他,豈不是會害何碧身陷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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