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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夏霓    


  他從來不曾如此需要一個人,也不曾失控過,而她卻讓他破了例。

  如今想來,當時的奮不顧身,如著了魔似的發狂,仍令他難以忘懷。

  望著她平靜的睡臉,他霎時跌入那個驚心動魄的回憶裡……

  ☆ ☆ ☆ ☆ ☆ ☆ ☆ ☆ ☆ ☆ ☆ ☆ ☆ ☆

  十多年前

  那日,見她獨自出門,裴弁放下手邊急待處理的事,尾隨著她出去。

  聽底下人說起,墨兒已適應府裡的生活,甚至比想像中還好。

  她手腳利落,聰明伶俐,對於上面交代的事,總是盡責用心,府中同年齡的婢女裡頭鮮少有人比得上她聰明心細。

  裴弁深知她企圖扭轉自己可悲的人生,找回那已失去的尊嚴,他相信她會比任何人都抬頭挺胸,也比任何人都認真辛勤。她若想重新獲得失去的一切,只要她要得起,他什麼都願意給。

  半年前那場雪夜,他已將話說得很清楚,聰慧的她很快就曉得自己該做什麼,雖說先前因此生了場大病,足足躺了五個月之久,但在他日夜看顧下很快便好起來。

  見前方那道嬌小身影提著一堆剛採買的食材,步伐笨重緩慢,裴弁沒有半點想幫忙的意思,只是跟在她身後。

  她越過街角,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今日日暖風徐,康復後的墨兒,臉上不復先前的孤僻古怪,和同年齡的小女孩一樣活潑。

  裴弁緊跟著她,沒讓她離開自己視線太遠,這裡的路彎又雜,他擔心跟丟了,哪知才一轉彎,卻看到一輛馬車衝來,眼睜睜就要撞上瘦弱的她。

  他未曾遲疑,在瞬間就飛撲而去,無暇顧及其它……

  兩人一塊狠狠撞上牆,外力的撞擊,讓裴弁痛得說不出話,他已經好久沒嘗到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後背一股灼熱劇痛淹沒他的理智,即使他用盡全力想保護她,但她仍因為撞擊力過大昏了過去。

  「墨兒!你醒醒。」裴弁輕搖她,臉色登時轉白,顧不得自己。

  「沒……沒事吧?」肇事的馬伕趕忙停下車來,車輪底下迤邐著一灘血淋淋的印記,他不知道是誰受傷了?

  裴弁惡狠狠地瞅著他,眼底陡然進出恨意。「她若是有個萬一,我絕不會放過你的。」額間冷汗直落,他雖恨卻也強撐不了多久。

  「裴、裴大當家?!」肇事的車伕認出裴弁,嚇得他兩腿直打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請您高抬貴手饒過小的……」

  「閉嘴!」擁著昏迷的她,裴弁咬牙強忍背上傳來的刺痛,那股疼痛讓他連話都說不清,簡直快昏過去。「快帶我們回去,你知道裴府往哪走嗎?」

  「知道!小的知道。」車伕忙著攙起他。

  「快,若拖延下去,她有個什麼意外,我准拿你開刀!」他一手用力鉗住車伕的衣領,手不停抖著。「快將她抱上車去,小心不要顛簸,她會受不了。」

  車伕怕惹毛這男人,只得匆匆將墨兒安置在車上後,又跳下車攙扶裴弁。

  「請大當家當心。」才扶起裴弁,隨即被裴弁一手揮開。

  他惡聲惡氣地吼著;「別碰我!」

  裴弁咬牙爬上車,氣力快耗盡,但他堅持非擁著她不可。「看什麼看?還不快點,她若真死了,我要你頭一個下去陪葬,還附帶你一家老小!」

  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振作,他不能就此讓她死去,他要她將往後的日子賣給他,好好報答他,她不可以走得如此輕易,絕不!

  「是。」車伕抖著身子,雙手滿是鮮血。

  裴弁一身黑色裝束,車伕也不清楚究竟他傷在哪裡,見到地上從他身上滴落的血,才知道他傷得比那丫頭還要重上千萬倍。

  翻上車,車伕急忙轉向,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兩人送至裴府。

  「裴大當家……到了!」

  剛從山上採完藥草回來的崔爰巧遇他們,嚇了一跳,他趕緊抱墨兒進屋內,又喚幾名壯丁前來幫忙抬裴弁。

  「那……大當……」裴弁讓好幾個人給攙扶下車,車伕忙跟上前去。

  「滾!」裴弁朝他鬼吼,雖然他傷重難忍,目光仍冷冽不已。

  「大當家,請您保重身子。」攙扶的小廝勸著自己主子,裴弁踩過的路上留下不少血跡。

  失血過度,讓裴弁渾身無力,最後終於因為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眾人嚇得手足無措,全部的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裴府兄弟,大的出門談生意,剩下的又過於年幼、沒有主意,所幸崔翇當機立斷,才鎮壓住失控的場面。

  「全部退出去,別打擾我們,將路上的血痕拭淨,大當家受傷的事別傳出去,若誰敢多嘴,就別想再待下去。」

  他的權力不大,卻是裴弁最器重的人,說話還頗有幾分份量,當下沒人敢反駁,房內迅速淨空。

  見裴弁臉色蒼白,崔翇撕開他衣裳,見到他背後那道傷口,不禁倒抽一口氣。那道傷口自肩胛裂至腰際,深可見骨,若再延宕些時刻,只怕真要了他的命。

  崔翌拿出看家本領,銀針扎入他身上各大重要穴位,先護心脈,再止血勢,穩定脈象後,才動手清理他的傷。

  「發生什麼事了?」裴徹剛從外頭回來,甫進門就見底下人忙著收拾,若不是他再三逼問,只怕沒有人敢說出口。

  「二當家。」崔翇喚了聲。

  裴徹上前探視,見到大哥全身血淋淋,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麻煩二當家按住大當家,小的要先為大當家縫合傷口。」手裡拈著根細長穿線的銀針,崔爰仔仔細細過火消毒後,才回到床邊。

  「你真要這麼做?」縱然裴徹是個男子漢,但面對這撕裂傷,也也不禁膽寒。「他究竟是怎麼傷成這樣的?」

  「我不確定,方才一名車伕將墨兒與大當家載回,若沒看錯,對方當時滿臉驚慌,車子上有大量血漬,準是他撞傷了大當家。」他來不及看得更詳細,僅能片面推斷。

  「那墨兒她……」聽聞另外一個傷患,裴徹臉都綠了。

  「墨兒、墨兒……」原本在昏迷中的裴弁,似乎因血止住而甦醒過來。

  「大哥!你沒事吧?」雖和他一向不合,可見手足傷成這樣,裴徹也於心不忍。

  「墨兒呢?崔翇看過她沒?」他話聲顫抖,眼底失去焦距,只能焦急地伸手朝半空中胡亂抓著。

  裴徹伸手握住他,卻因他掌心冰冷,更加慌亂。「她……」

  「她沒事,只是因為外力撞擊而昏了過去,我替她上好藥,把過脈象,沒有大礙。」  崔翇拭去裴弁額上的冷汗,只想趕快動手縫合傷口。「倒是你,傷得比墨兒還要嚴重千百萬倍,若不趕快處理,只怕你會受不住。」

  「別跟她說,千萬別對她說今天的事……」背脊上的傷讓裴弁感到痛徹心扉。「不要讓墨兒覺得虧欠誰,她好不容易才能過自己的生活……不要又摧毀她的希望,我寧可她恨我,也不願她怪罪自己。」

  「大哥!別再多說了。快讓崔翇醫治你!」他渾身冰涼,裴徹嚇得掉了魂魄。

  「你若不願做到,就別和我談條件,別讓那丫頭胡思亂想,別讓這樣無關緊要的事,害她又頹喪起來……」

  裴徹掙開兄長的手,緊緊按住他。「崔翇,你快動手,我大哥他拖不得。」

  大哥背上開始滲出血來,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

  「裴徹,你若讓她恨起自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裴弁在他身下掙扎,字字進出牙縫。

  「你若真死了,她才會恨死自己!」裴徹鬼吼一聲,再次催促崔爰。「在你縫完這傷為止,我手都不會放開的。需要麻藥嗎?我怕大哥會撐不住。」

  「你要答應我!絕不讓她知道。」裴弁掙扎著,血流不止。

  「不行,大當家現在消受不了,若用藥真會讓他一睡不起。」崔翌將布條塞進也嘴理。「大當家,請你忍耐了。」

  崔翇一針針縫合傷口,那椎心刺骨的痛無人能承受得住,尤其在無法使用麻藥麻痺病人的情況下,他還是頭一回施行這樣的手術,只得加快速度。

  「大哥,你要撐著點。」裴徹道。

  裴弁痛得幾乎快昏過去,但如果這樣的苦都忍受不了,那麼這些年來他經歷的風雨又算什麼?他要用自己的雙手保護她的未來,要見到她感激自己,他若死了,她又能找到哪處可供棲息的地方?他這輩子與她糾纏定了,他絕對不會早一步離她而去,她也別想輕鬆擺脫他,他倆今生今世都要綁在一塊!

  裴弁意識模糊,牙根幾乎咬斷了,額際青筋暴起。

  「大當家,請你放鬆,要不這針每穿過一回,就多折磨你一回。」

  見他肌肉繃得死緊,縫合的力道得加重,時間久了,只怕他會承受不住。

  「大哥,你要聽崔翇的話,再忍耐一下,墨兒那丫頭很黏你,別想丟下她。」裴徹知道兄長掛念那名女孩。「要不我會奪走她的心,讓你後悔自己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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