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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糖果盒子    


  她承認她有些怪癖,成篇的錯字一定會讓她抓狂,對作品的好感度會很可怕的打對折。有時候作者鋪陳的劇情還可以,文筆也算通順,可是錯字多到了超出她的極限時,她就會有一股衝動,想買一本字典送給作者,求她可憐可憐眼睛都快花了的小編輯。

  「女主角不能再有骨氣一點嗎?」陶舞楓忍不住邊看邊罵,邊罵還邊翻。

  她手上拿的是一本古代稿,是她們笑稱集狗血與老套為大成的典型。強勢又殘忍的男主角,柔弱而美麗的女主角,男主角為了上一代的仇恨而傷害女主角,但其實心裡卻又是愛她的。女主角逆來順受的接受男主角粗暴的對待,讓他把她當妓女般的狎玩,最後懷了孩子還得硬被墮胎,她居然還不恨他。硬把自己的懦弱當作為愛犧牲的劇情,真是看得她一肚子火。

  她用力的圈出幾個錯字,電話卻在這個時候響了。陶舞楓努力的從被衣服和雜淹沒的床上找出電話,「喂?」

  只有找不到電話的時候,她才會想到房間該整理了,現在她腦袋裡總算想到要整理這間只有十坪的小套房了。

  安靜無聲。

  「喂?找誰?」

  依然是安靜無聲。

  她沒好氣的又多餵了幾聲,對方依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看看來電顯示的號碼,是個從來沒見過的手機號碼,八成是打錯的。打錯就說一聲抱歉嘛,不出聲是要幹什麼?

  她將通話鍵按掉,罵了一句,「神經病。」

  過了三分鐘,電話又響起來了。「喂?」

  又是一陣沉默,也是同一組陌生的行動電話號碼,她又把它按掉,並且在心裡決定,如果電話再亂響,她一定要罵人了。

  她才剛這麼想,電話居然不死心的又響起來了,她按下通話鍵,大聲的說:「你這個神經病!再打來我要報警了!」

  「你那麼凶幹麼?」一個熟悉的聲音有點愕然的說。

  「方梓寧?」她欣喜的大笑出聲,微帶尷尬的解釋,「不知道是你,剛剛幾通惡作劇電話氣死我了,打來又不出聲,不知道誰那麼無聊。」

  「我打的真不是時候。」他的聲音永遠都是帶著些笑意的,聽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

  陶舞楓掩不住滿心的歡喜,「奉節的爆破怎麼樣?」

  「很壯觀,不過也很傷感,好像歷史就這樣全塌了。」他的聲音一剎那間似乎有些感慨,但隨即又恢復成她所知道的樣子,「你吃飯了沒?」

  趴在床上,她將床頭的鬧鐘抓來看,「都九點了,怎麼可能還沒吃?」她可是生活非常規律的女人,比節奏器還有規律的。

  「我就還沒吃,去接你怎麼樣?」

  「你在台北?」她衝著電話吼。

  多久沒見到他了?應該有七、八個月了吧?那張令人嫉妒的大峽谷鳥瞰照片是十一月寄來的。不對,上上個星期還有收到他從上海寄來的信,只不過在信箱待得久一點。事實上他們很久沒見了,但是陶舞楓卻不會覺得有這麼久,雖然不是很常,但她總是會收到他的消息。或是一張照片,或是一封短信。方梓寧是個愛流浪,而且討厭電話的人。

  他笑著透露,「事實上在你家樓下的電話亭。」陶舞楓從陽台探頭一望,果然看見他站在對街的電話亭裡,露出半個身體朝她揮手,「去喝一杯吧。」

  她一笑,「那有什麼問題,給我五分鐘。」所有的不愉快都在一剎那間一掃而空,他的出現對她來說正是時候。

  「問你一個問題,你幹嗎不申請一支手機?」像他這樣愛流浪的人絕對需要一支三頻手機,讓他在全世界漫遊愉快。每次看見他窩在那裡打公用電話,她就忍不住升起這個疑惑。

  「手機?」的聲音有點驚訝,用英文說道:「為什麼?好讓你隨時可以因為有線電視斷線,而來跟我抱怨一晚?」

  其實他有手機的,只是……她家樓下這個電話亭,充滿著他珍惜的東西,他不願意棄而不用。

  「那太惡毒了。」她也用英文回答他,順手壓上了通話鍵。

  那也才一次而已。而且還是在她灌了三瓶紅酒,又經歷了洋芋片吃完但她卻還沒滿足的打擊。第四台毫無預警的在星期六晚上斷訊,讓她電視沒得看,她當然會抓狂呀。她只是試著打去他的公寓,誰知道他會在家?她也不是故意要囉唆那麼久,是電視台的訊號一直沒恢復嘛!

  陶舞楓非常快速的換上了一件碎花小洋裝,俐落的繫起馬尾,抓出一隻露趾涼鞋就衝到樓下去。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一手扶著牆壁,微微彎著腰把涼鞋的帶子調好。

  「大前天。」他只手插在口袋裡,依然像她印象中的英俊。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見他,她就覺得安心,覺得溫暖,覺得心情愉快。

  「晃了三天才來?」她走到他旁邊去,「要罰!罰你請我喝酒。」

  以前他都是一下飛機就來找她去喝一杯。跟老朋友喝一杯?他說這樣子才有回到台北的感覺。她常笑他很可憐,居然只有她這麼一個朋友。

  「是你不在吧?」他一挑眉,兩個人並肩往車子走去。

  「大前天,星期六晚上?」她哈哈一笑,「對了,我是不在。」想到那天就好笑,「我約會去了。」

  「你居然會有約會?」方梓寧有點驚訝的抬了抬眉毛,一臉難以掩飾的詫異,「你的冰淇淋和經典老片呢?終於捨得和它們分手了?」週末晚上她都是這樣打發的不是嗎?

  「哈哈哈,非常好笑。」她給了他一個白眼,「我同事幫我加入了一個聯誼中心,叫做幸福聯盟。」

  她去了那個戀愛講座,范博士的說法的確很有趣。她把寂寞的女人比喻成沒有羅盤的船,因為失去了方向所以只能靠直覺在大海上亂闖。所以她要教她們的就是,怎麼樣找個經驗豐富而且合格的船長,幫她們把船安全的開回港口。合格的船長當然是那完美的另一半,而所謂的港口那就是幸福的婚姻了。

  那天晚上她和約會對像見面,是個害羞的小學老師,四十多歲了因為有一些口氣的問題,致使他在愛情的路上頻頻受挫。她是不介意他有口臭,不過他一直不說話,只是拚命的吃著薄荷糖,讓她覺得很浪費自己的時間。他不說話她怎麼解他?老是點頭、搖頭,脖子難道不會使用過度?還好她只答應心蝶去一次,真是謝天謝地。不過范博土那個戀愛講座倒還不錯,或許可以再去聽幾場。

  「喔?」方梓寧似乎很有興趣,「感覺怎麼樣?」

  她把手舉起來,一副饒了我吧的表情,「別問了。」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上了車,一個街燈下的人影緊緊盯著他們遠去的車子,那有些陰鬱的眼裡隱約跳動著一些火花。

  ☆ ☆ ☆ ☆ ☆ ☆ ☆ ☆ ☆ ☆ ☆ ☆ ☆ ☆

  沒有一次來到士林夜市,陶舞楓的腳沒被擁擠的人潮踩到過的。全台北市的人都到這裡來了嗎?老天,今天是星期二不是?

  方梓寧從便利商店走出來,手裡提著一打啤酒,隨手扔了一瓶給她。

  「你還喝得下去?」剛剛從街頭吃到巷尾那一頓,還沒讓他飽嗎?

  「很熱,想不想去吃冰?」台北的熱是濕熱,什麼都黏答答的,除了洗冷水澡之外,他不可能感到舒服的。

  「你的胃到底是什麼做的?」她搖搖頭,俐落的打開扣環,仰頭喝了一大口啤酒。

  「跟你一樣是肉做的。」他用手中的鋁罐和她手中的敲了一下,「乾杯。」

  她笑著問:「為了什麼?」

  「當然是為了這鬼天氣,還能為什麼?」他笑著說:「難道你以為我會想灌醉一個酒品很差的女人?」

  「喂。」她給了他一個白眼,算是一種警告。這輩子她也才喝醉過那一次,就是在蔣樂的婚宴上,她喝得酩酊大醉,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只記得醒來的頭痛,還有方梓寧的藍眼睛。

  「算我沒說。」

  一群嘻笑的年輕人從他們中間穿過,她往旁邊一避又習慣性的跟上他的腳步。

  「這次能待多久?」

  「不知道。」他聳聳肩,「三天?或許三個星期?」

  「是嗎?」她有點失望的說:「你這個人就是停不下來,你有沒有在哪個地方真正的待上一年過?」

  朋友,方梓寧是她唯一的朋友,可惜的是,他並不是那種你一有需要,他就會出現的朋友。

  他深邃的藍眼睛看著她,突然沒有說話,然後他撥了撥頭髮,又笑了,「好像沒有。」

  「哈,是呀!要是有一天你定下來了,一定會把我嚇死的。」

  方梓寧身體裡有愛流浪的因子,好像什麼都不能阻止他漫遊的腳步似的。她曾經聽過他好像和會計部之花有過一段情,最後是因為他不想定下來而分手,佳人最後成為豪門少奶奶,而他繼續浪跡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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