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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頁     栗和    


  去見她嗎?可見了又如何?

  楊烈察覺荀非臉色有異,自以為親切地調侃道:「賢侄也面色不佳呢!莫非是想看女大夫有多可人?」

  荀非心裡惱恨,勉強扯了個微笑以示捧場。

  這時,一名粗壯大漢跌跌撞撞衝進門來,對著店小二叫道:「張五!張五!」

  小二喝斥:「幹什麼!家裡死人哪!沒看到爺們在休息嗎!?」

  那人喘著氣,不理會他。「你你你……你家六妹昨天不是說要給那外地來的女大夫看病?」

  「是啊,她中午就看完病回來了。怎麼了?這麼關心未來娘子?」

  那人緩了緩臉色,拍著胸脯道:「好險!真的好險!」說著拿起前抬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咦?今兒的茶怎地喝起來特別高檔?」

  店小二使勁賞了他後腦勺一巴掌,低聲罵道:「這茶給爺們喝的,你給我賠錢來!」

  壯漢咕噥道:「這般小氣,好歹是妹婿吧?你不知道,剛剛俺真的嚇壞了。」

  他停頓一下,似是覺得自己這番話很丟臉,又誇張道:「隔壁蔡三說,有三個惡匪衝進醫館裡,不分男女老少,見人就砍哪!蔡三可是躲了許久才跑回來報信的。」

  荀非和楊烈大驚,兩人猛地站起。

  荀非大喝:「醫館在哪?!」

  楊烈一愣,他正要集結楊府護衛們守好自己,卻不料荀非有此一問。

  那壯漢給荀非一吼,剛入口的茶湯險些吞不下去。

  他看了看這文質彬彬的新郎官,誠懇道:「這位爺,那些人凶神惡煞般,吳某奉勸你,不要過去找死。」

  荀非惡聲惡氣道:「我說醫館在哪?!」

  楊烈沒見過這般凶狠的荀非,雙腿一軟,跌坐到凳子上,卻碰到痔瘡,讓他疼得嘶了一聲。

  壯漢給瞧怕了,忙應道:「在村子人口處石橋旁的藥堂,那女大夫在那暫時做坐堂大夫。」

  荀非二話不說,轉身抽了大福身上的長劍便衝進傾瀉而下的暴雨中。

  楊烈絲毫不知荀非會武,見平時蔫巴巴、一副玩世不恭的荀非抄劍如此順手,不覺瞪大了眼睛,暗怪自己太不小心,沒有多加防範,萬一苟非哪天記起舊仇,給自己這麼一下,他的老命哪裡還在!

  思及此,他全身一癱,從凳子上摔到地板上。

  余平盯著落在門口的烏紗帽,喃聲道:「笨蛋師哥,明明那麼在意。」和大福對視一眼,便欲隨著荀非奔出去。

  第11章(1)

  荀非騎著烏騅馬飛速找到了醫館,一入門便見三名蒙面漢子正不由分說地隨意砍殺。

  其中一名佩掛金色領巾的漢子似是頭目,見到荀非穿著官服,還一身狼狽,便輕蔑道:「小官兒,有沒有看到一個亂使銀針的女人?說出來爺饒你一命。」

  荀非迅速掃了遍滿地慘況,心中怒不可遏,抄起劍便欲速戰速決。

  那人惱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爺就陪你玩……」劍身忽地擦過他的咽喉,若非身後同伴拉他一把,就差那麼一寸,他便要命喪黃泉。

  那頭目大怒,隨即凝神發招,竟是想致荀非於死地。

  然而荀非自幼與龍門派有著劍仙之稱的張靜定習武,龍門劍法冠天下,荀非苦讀之餘,便是練武,此刻不要命的瘋狂砍殺,又招招致命,沒幾下那頭目便被廢了一隻膀子,嚇得兩名同夥趕緊繞到荀非身後想為頭目助陣。

  荀非心下急如星火,只想快些擺脫他們去找墨成寧,因而發招更是狠辣,招招直指三人要害,一招「捻燈芯」便取了三人各一隻招子。

  荀非收了勢,冷聲道:「還打嗎?」

  三人此時已知根本打不過他,各自神色痛苦地掩起不住流血的瞎眼,只有那頭目被廢了一隻臂膀,另一手握著劍,連搗都無法搗。

  「不打了、不打了……」三人連滾帶爬,不顧雨勢,急急出了藥館。那頭目一見神馬般的烏騅馬,心下又生歹念,爬上了馬背重重一踢馬肚。烏騅馬認主,力氣又出奇的大,仰頭一甩便將那頭目甩成一攤爛泥。同夥趕緊去扶,一探鼻息,已然死了,便拋下頭目屍首,逃入黑夜之中。

  屋內荀非自是不知屋外動靜,殘燭文火中,就見屍橫處處,個個衣衫染血,已看不清本來面目。

  荀非臉色慘白,絕望地大吼:「墨成寧!」

  無人應答,或是說,沒有活人應答。

  荀非發白的薄唇顫抖著,只要見到倒臥的女子便抱起來細看。如此看過了一具具屍首,時間每過一刻,救回墨成寧的可能性便下降一分,荀非一顆心漸涼。

  待翻找完整間醫館,皆無他熟悉的面孔,也沒見到醫館大夫,他心中又燃起一線希望。

  興許她還活著。荀非開始觸摸牆角,想著會不會有機關密道,他語音顫動:「總是要找到你……我才能安心。」

  身旁的鐵製藥櫃發出嘎吱聲響,荀非霍地轉身,發現鐵櫃上層層格格的抽屜皆是裝飾用,實際上是一大面鐵門。

  此時裡頭竄出一條黃色身影,荀非狂喜道:「成……」隨即頓住。

  只見一名身著艷黃衫子的中年女子拍著臀部髒污,驚魂稍定地道:「多謝這位少俠,老娘的命差點兒沒了。」

  女子體態稍嫌臃腫,一張蒼白臉面還掛著一絲驚惶,她拍了拍苟非肩膀,歉然道:「我最近在養傷,動不得刀槍,否則區區鼠輩何足畏懼。感謝少俠,不過我現在沒有什麼可以報答你的。」她在身上四處摸索,終於掏出一根銀針、一包藥粉。「這樣吧,這銀針沾藥粉插到食物中,若是變色的話,食物大多是有問題的,行走江湖難免碰到不肖小人,這送給少俠試毒。」

  荀非一愕,並未接過,傻了眼道:「你便是這些天在這行醫的女大夫?」連尊稱都省了。

  那女子奇怪道:「是啊,不像嗎?嘖,老娘平時殺人如毛,難得發發善心來積個陰德,倒給他們招來殺身之禍,真是的。」

  荀非心頭大悅,一時說不出話。

  中年女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心想這青年大概是頭一次傷那麼多人,又一次見到一堆死人,嚇傻了吧。她喚道:「嘿,你不要這銀針嗎?」

  苟非回過神,看了銀針一眼,只覺十分熟悉。

  「女俠可識得袁長桑?」

  女子努起嘴,盯著荀非看。「左右少俠也不能拿我怎樣,便告訴你吧。我姓巫名柳兒,是袁長桑的師姐。」

  荀非恍然大悟。「這銀針和藥粉,女俠還是留著用。」

  巫柳兒聳肩道:「無妨。」又嘖聲道:「就跟他們說老娘醫術沒有師弟強,偏要找我。這下好了,醫死了那嬌滴滴的寨主,居然就纏著老娘尋老娘晦氣。」

  她一抱拳,道:「感謝少俠行俠仗義,就此別過。」言罷便使出獨門輕功「飛燕蹴英」,短胖身子竟真如小鳥輕點枝椏上的花朵般,東一點,西一點,待定睛一看,卻已去得遠了,輕功造詣之高,令人驚駭。

  苟非走到外邊,腳步有些踉蹌,在她生死未明的瞬間,他的心意前所未有的清明。他孤身立於傾盆大雨中,堅實的背挺得筆直,柔聲道:「如果復仇的代價是失去你,那我甘心一輩子當荀家的罪人。」

  客棧這頭,余平和大福在衝出門前被壯漢叫住。

  兩人一齊瞪向他,雖然他們相信區區三個毛賊對荀非來說構不成問題。

  壯漢問出心底疑惑:「爺們和巫大夫是舊識?」

  大福未答,余平怪聲叫道:「什麼巫大夫?」

  「大概這麼高、這麼寬的慈祥婦人,醫術卻是個了得的,真真深藏不露。不過……唉,這下可惜了一個人才嘍。」

  「……」說得這般雲淡風輕,也不想想受害的都是你們村子的人。

  余平搔了搔頭皮。「不對!」下一刻即拽著大福至前台隨便抓了三件油衣奔入雨中。「師哥這下冤大了!」

  是時,五靈山深處,一名年輕女子悄然立於木屋外頭。

  「大哥……」

  濃眉大眼的男子轉身,驚喜道:「成寧,你回來啦。大哥功力已完全回復,正要去和你會合呢!」袁長桑拎了拎手中包袱。「你可找到玦兒了?」

  墨成寧覺得這個口太難開,便字斟句酌地道:「大嫂她……」

  袁長桑見她滿面歉疚,不禁感到失望,卻安慰她道:「沒關係,大哥一起去找,定能很快找到玦兒。」

  墨成寧深吸了口氣,自懷中取出斷成兩截的玉玦及銀簪。

  「大哥,她死了。這是她留給你的玉玦,你看看,當能辨清真偽。」

  袁長桑包袱落地,死死瞪著她手中玉玦。

  光陰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墨成寧淡然垂目,袁長桑屏住了呼吸。

  恍似過了幾千年,袁長桑終於踩過自己破碎的心,抖著雙手接過斷裂的玉玦。

  他將玉玦斷裂處接合,拼湊出「李」字。

  「她不肯回我身邊,是嗎?」袁長桑淡聲道。

  「大哥,節哀,大嫂真不在了,在那場血案後……」她心坎上就沒有你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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